意识逐渐回笼,他用手抹了把?脸,打开手机一看?时间, 已经上午九点半。
夜真不是拿来熬的。
傅成北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下?,也没?换睡衣, 肿着眼睛直接去了一楼,想吃点东西?。
下?楼时他听见一楼客厅有说话的声音, 是个陌生男人,嗓音磁性温和, 带着点口音。可能是他爸的合作伙伴。
有客人在,傅成北想回房换身衣服,不曾想那客人听觉太灵敏, 立刻在下?面喊了声:“是小傅先生吗?”
傅成北顺了顺被压得翘起来的头发,只得穿着睡衣下?楼,同是应了声:“嗯, 我是!”
他说着快步去了客厅,看?到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路望远和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看?着有三四十?岁,双目炯炯有神, 五官端正,穿着件熨烫妥帖的黑大衣,即便坐在软绵的沙发上,后背也如山峰般挺直。
他一见傅成北,立即仔细端详他的脸,随之感叹:“像啊,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快过来坐。”
傅成北走过去,笑道:“您好,叔叔。”
说完,他在坐单人沙发和路望远身边之间,选了后者。
可能是因?为那个梦境,他此刻特别想离人近点,不管是谁。
男人温和道:“还是第?一次见我吧。”
傅成北帮男人添了茶水:“对,那您是……”
他边说边偏头看?了眼路望远。
路望远会意,介绍道:“小北,这是我父亲的朋友,林叔。”
傅成北一顿,路叔叔的朋友……
那不就是军人?!见到军人怎么办,是不是应该起身敬个礼?
思及此处,他立马起身,不过半路被路望远拉住了胳膊。
路望远微笑道:“不用。”
林叔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摸出一张泛黄的旧相片,递给傅成北:“小傅先生来看?一下?,看?还记不记得。”
傅成北忙双手去接,同时道:“林叔,叫我小北就好。”
说完他低头看?相片,随即面容一僵。
相片里是两个坐在木地板上玩玩具的小孩。从面相来看?,很容易辨认出这是他和路望远小时候。
画面中他笑得极其灿烂,眼睛都不见了,门牙也没?有,滑稽至极。
相比于他,路望远就端庄得多,小小年纪年纪就会不耐烦的表情了,似乎很嫌弃旁边的他。
也不知道林叔是怎么把?这张照片里的他和现?在的他联系到一起的。
林叔又问:“还记得这一幕吗?”
傅成北干笑两声:“不记得,完全没?印象。”
林叔:“也对,这时候你们才六岁,是路鸿有次回家带来的,当时还骗我说这俩都是他儿子。”
听到这个名字,傅成北不由看?了眼路望远,见人表情正常,才笑着跟林叔道:“我妈也经常说她?有两个儿子。”
说到这里,他环顾了下?四周:“我爸妈是不知道您来了吗,我去叫一下?。”
林叔摆手:“不用,是我拜托他们去买点水果,应该很快就回来。”
傅成北疑惑,买水果这些不应该是张姨办么,怎么是他爸妈去?
不过他没?多问,跟林叔聊起了天。
林叔问了傅成北很多话,从学习到生活各方面的。
最后从他包里拿出两份文件,放到茶几上,看?着两个男生道:“这次来,其实?是有件事需要跟你们商量。两个月前,北城信息素因?子分析检验厅上报了一组顶级Alpha匹配度异常的情况,史无前例。”
傅成北猛然看?向路望远。他们信息素匹配结果居然引起国家注意了?
路望远点头,证实?了傅成北的猜想。
林叔感叹道:“真没?想到,两个Alpha信息素匹配度可以这么高,而且你们还互相认识,缘分太奇妙了。”
傅成北摸不着林叔的意图,附和道:“的确很巧合,谁也想不到会这样。”
林叔继续道:“关于这个特殊情况,上头一直在研究,不过成效甚微,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你们信息素彼此之间没?有出现?过任何排斥反应。对吗?”
傅成北正想实?话实?说路望远排斥他,就被人抢了先:“是。”
路望远面不改色道:“没?有出现?过排斥。”
傅成北一愣,但很快收敛神色,没?反驳。
林叔点头道:“如果能从中得出Alpha信息素之间顺利融合的因?子,有效抑制排斥反应,并掌握技术投入使用,这在军事领域上绝对是一项重?大突破。只可惜因?为送上去的样本?只是分子,没?法做进一步研究。”
检测匹配度时,个体只需要释放出信息素,仪器会自动吸入,通过分析气体分子得出结论。
傅成北听完,很快反应过来:“后续研究需要我们的液态信息素是吗?”
林叔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不错。当然,这是自愿的。愿意的话需要各自贡献出1ml的液态信息素,如果不愿意,也不会强迫你们。但无论怎样,都需要签署这份保密协议,不可以将?此事泄露给任何人。”
傅成北:“也不可以告诉我爸妈吗?”
林叔点头:“是的。关于国家研究动向,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傅成北了然,难怪他爸妈不在,林叔应该就是想说这事,才支走了他们。
傅成北略一思索,忍不住看?了路望远一眼。路望远像是感受到这道目光,也偏头看?向傅成北,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路望远知道他想问什么,便道:“你做决定。”
傅成北:“你呢?”
路望远:“听你的。”
傅成北皱眉,生日在哪儿过可以听他的,这事也要听?
林叔见此笑了笑:“也不是现?在就必须做出决定,会给你们一周时间考虑。想必也都知道,抽取液态信息素的过程很痛苦,即便是1ml,也需要半个月才能完全恢复。”
傅成北当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双眸明亮,看?着林叔:“如果这对国家有帮助,我当然义?不容辞,2ml都没?问题。”
林叔眼底浮出一抹意外?,随意半开玩笑道:“不会有种自己被当小白鼠一样研究的感觉吗?”
傅成北笑了:“只是要信息素,对我也没?多大伤害,这是我的荣幸。不过……”他说着顿了顿:“应该再问一下?路望远的个人意见,我不能替他做决定。”
林叔眸中带着隐晦的笑:“哦是吗?那望远,你呢。”
路望远语气像是在说天气情况一样平淡:“我也是。”
林叔欣慰笑了两声,随后将?文件分别推给两人:“这是保密文件,请认真阅览一遍。”
签完字,林叔说过几天会有专业技术人员来抽取信息素,让他们等待就行,等待期间也可以反悔。
不久,江女士和傅先生开车回来了。傅成北见此突然想起什么,立刻让林叔别说匹配度100%的事。
林叔听了也没?问原因?,直接答应,说会替他们保密。
林叔可能赶时间,跟傅家夫妇聊了几句道了别就走了。
下?午,傅成北见他爸妈都不在,对正在客厅玩手机的路望远道:“你真想好了?林叔说可以反悔的。”
路望远挑眉:“你想反悔?”
傅成北:“我为什么反悔,很乐意啊,是怕你当着林叔的面不好拒绝,你老说听我的,让人很有压力。”
路望远勾唇笑了下?:“行,以后不给你压力了。”
傅成北噢了一声,然后坐在路望远旁边。也不说话,就是看?着茶几发呆。
路望远知道某人在想什么,他看?着手机屏幕,过了会儿主动道:“我的确不排斥你的信息素。”
这句话像激活了傅成北,他立刻问:“那易感期为什么抵触我?”
路望远像很意外?傅成北这么问,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回答:“你是Alpha。”
傅成北:“……”
路望远笑了下?:“怎么,我说错了?你不是Alpha,而是一直伪装成Alpha的Omega?”
傅成北:“去你的我他妈怎么可能是Omega!”
路望远:“是么。”
傅成北阴测测看?着他:“信不信我抽你。”
路望远:“信。”
过了会儿,傅成北又一脸迷惑道:“所以你易感期不排斥我的信息素,而是排斥我是个Alpha?”
路望远直视他:“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他自己易感期为什么就不排斥路望远是个Alpha?
难不成自己是个不正常的Alpha?
不过这话傅成北没?问得出口,最后只是淡淡说了句没?问题,就起身上楼了。
距离中考过去已有一段时间,很快又到了第?二次月考。
刚考完试,专门抽取信息素的人就来了。
傅成北之前以为会是医生,不料来的全是国家研究所的人,两男两女,身着便服,即便如此,还是遮不住他们独特的气质。
研究人员态度都很和善,跟他们一见面,先出示了各自的证件,然后带他和路望远上了一辆车。不去当地医院,也是为了保密工作。
车厢内空间宽敞,设备齐全,头顶贴着国旗。研究人员跟他们详细说了注意事项,就准备开始抽取信息素。
先是傅成北。
傅成北之前觉得自己忍受疼痛的能力已经很强了,可当尖锐的针头刺入腺体再到往外?吸的那短暂五秒,还是疼到无法呼吸,脸色发白,出了一身冷汗,像是被透支了一样无力。
一个Alpha对自身信息素的控制力再强,被抽取液态信息素时,还是会不由自主溢出来。
所以此刻空气里弥漫着傅成北信息素的味道。
很快,到了路望远。
当眼睁睁看?着针头刺入路望远后颈腺体的那一刻,傅成北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在这个陌生而肃穆的车厢里,第?一次感受到路望远的信息素。
??没?想到,他会在闻到路望远信息素的那一刻,失控到直接扑向他。
风信子。
风信子。
风信子。
周围尽是风信子的味道。
他快要被溺亡在这片由风信子汇聚而成深不见底的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 闻到老公信息素啦
35.换座
“小傅先生?!”
两个研究人员立马上前?, 拉住傅成北,没让他?碰到正被?抽取信息素的路望远。
这一幕早在研究人员预料当中。
两个匹配度上百的人闻到彼此信息素,的确会有亲近的本能?。
傅成北失控前?, 其实他?们都?有些怀疑, 这两个Alpha究竟是不是样本分子的源体。
因?为之前?傅成北信息素溢满车厢后, 路望远没任何反应,淡然如斯。
要知道SP电子显微镜下两个分子相遇时, 分明是非常活泼且会瞬间融合。幸好最后傅成北有反应,这才消解了他?们的疑问。
能?令一个顶级Alpha失控到这地步,几乎无需仪器检测,也能?看出两者信息素契合之高。
只不过……
两人的反应都?有失常理。
一个淡定到离谱, 一个失控到离谱。
有研究人员在,傅成北没多说什么,重新坐下后就一直死盯路望远, 似乎要将其看穿。
路望远没跟他?对视,始终垂着眸子一声?不吭。
他?们这样, 像是一场无言的对峙。
研究人员将两人的液态信息素贴上标签,放入低温冰箱。等候半小时见二人身体均无不良反应, 便互留了联系方式,并把他?们送到离家不远的一条小道上,然后驱车离开。
天色将晚, 道路旁的路灯已经亮了,离家很近,两人准备走回去?。
腺体还有些疼, 不过傅成北没在意,下车没走两步,他?倏地停住步子, 像早有打?算,拽住路望远的衣领将人抵到路旁的树身上,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故意的?”
路望远眸色沉静:“不是。”
傅成北:“什么不是,为什么不早说,你明知道我喜欢风……还知道我他?妈种了一屋,你每天看着我跟供祖宗似的伺候那些花,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很好玩?”
傅成北除过最开始那几分钟的沉溺,而后就只剩下丢人的感觉。
如果他?知道路望远的信息素是风信子,打?死也不会把花放进卧室天天闻。
路望远眉头微蹙:“我没觉得有趣,也没觉得好玩。”
傅成北逼问:“那为什么不说?”
路望远沉默两秒,不着痕迹叹了口?气,低声?道:“怕你把原本很喜欢的花扔了。”
傅成北:“……”猜得好特么准。
路望远继续道:“也没刻意瞒你,你早闻过,只是从没把它?当成我的信息素。”
傅成北又是一阵语塞。
其实静下来心?来回想,那间昏暗静谧的器材室、二楼的走廊以及五年前?分化完成的深秋,这些地方都?不该出现风信子的香味。
之前?没细想,直到眼下他?才恍然大悟。
学校器材室没有风信子,二楼走廊没有风信子,五年前?的深秋也没有风信子。
有风信子的是器材室陪他?度过易感期前?期的路望远,是二楼走廊另一侧易感期时的路望远,是五年前?深秋完成分化的路望远。
傅成北心?跳快了些。
路望远见人发怔,想趁机把攥着他?衣领的手拿下去?。不料指尖刚碰上,那只手就跟触电似的骤然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