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师尊为什么不来救我?”
“救我救我啊!”
“我、我不想死,好疼啊……”
“恨你们!恨你们——”
“来呀,来陪我呀。”
应白夜就近拎起一个修士,厉声道:“升空!”
血人是死去修士肉身聚成的怪物,吞噬的血肉越多,积攒的力量越多,就越难以对付。
其他修士如梦初醒,反应快的立刻御剑飞上半空。
谢宇飞远远站在人群后。他低头看着地上的血泊。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怕血泊,内心反而腾起隐秘的兴奋,叫嚣着让他冲上去——他能收服这东西!
但是……谢宇飞迟疑着瞥向白寒池的方向。
他的两个仇家还在这里,谢宇飞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完好无损地收服血人,一旦受伤,这两人会不会趁火打劫?
谢宇飞悄悄后退。
算了,还是等到独身一人的时候再做计较。
谢韫一把拎起白寒池,踩着十方剑飞向高空,十方剑下血手聚集,不断升高,试图抓下谢韫和白寒池。
谢韫斩断血手,甩手将白寒池放在身前:“别发呆!”
白寒池被谢韫拎在手上,他被晃了两下,茫然了刹那,“对、不能发呆。我要、我要救你们。”
他胡乱擦一擦脸,抛出一团流光溢彩的银团,飞快打出数个手印,接连打在银团上。
随着白寒池注入灵力,银团逐渐张开,露出真容——竟是薄如蝉翼的白纱,因为光线变化而不断折射出瑰丽的颜色。
谢韫挥剑斩断血手,应白夜御剑靠过来,示意其他修士聚在一起:“不要落单!给身边人搭一把手,这里每折损一个,怪物的实力就会增长一分!”
此话一出,一些修士连忙折回头拉拽速度慢的修士。
散修们实力确实欠缺,应白夜:“我去帮忙。”
谢韫点头。
他要护着白寒池,等待宝器彻底被灵力激活。
白寒池打出最后一道手印,厉声道:“化!”
白纱迅速延展,在灵力催动下迅速张开化成大网,捕鱼似的将所有修士捞进大网内,白纱遮盖了修士所有的气息,血手失去活人的气味,茫然地在半空中抓挠几下,缩回了血泊中。
血泊聚集在一起,缓缓在地面上流动,不时有人脸掉队,然后被血手抓进血泊。
修士们被笼罩在白纱内,长长松了口气。
白寒池维持着白纱:“此纱名叫蒙尘,只要在纱帐内就暂时是安全的,所以大家千万不要离开纱帐的范围。”
蒙尘是上品宝器,可以不仅能够遮盖修士的气息,甚至可以淡化修士的灵力波动,高阶修士也难以察觉到使用者。
缺点纱帐遮盖的范围越大,消耗的灵力越大,这里一共五百多名修士,随着时间推移,白寒池渐渐觉得吃力。
一名蓝衣散修长舒一口气,质问白寒池:“白寒池!你们元清宗到底打了什么主意?什么叫祭品?”
“没错,如今我们身陷险境,你赶紧拿出个说法来!”
“我还不想死!这里什么机缘都没有,只有怪物!你们元清宗到底在筹谋什么?”
“你是少主!一定知道怎么回去!赶紧打开入口,放我们走!”
“不错!你肯定知道!你可是少主,一定有保命的方法!”
……
白寒池脸色苍白,语气越说越坚定:“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向大家承诺,如果有什么危机,我会保证大家的安全……除非我先死。”
蓝衣修士激动道:“谁信你!你可是宗主的独子!”
白寒池连嘴唇上那点血色都褪下去了,他润了润干哑的嗓子:“我们如今都在这秘境内,诸位数百之众,难道还怕我在诸位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吗?”
谢韫抱着手臂,向蒙尘外看去:“这秘境……小得奇怪。方才那血人说到祭品,那我们现在看到的秘境只是一个外壳,完成献祭,真正的秘境才会打开。”
秘境狭小,地形简单,除去他们脚下的平原,就是一小块树林,以修士的目力可以一眼望到秘境尽头。
也就是说,他们连躲都没地方躲。
应白夜:“少宗主,那血人内的魂魄你都认识吗?”
白寒池咬了下舌尖,疼得钻心:“都是宗内的修士……一共四百九十一人,宗内一直说这些人是去镇守灵脉,但没想到被充作了祭品。”
四百九十一人,融成了这么一个怪物。
应白夜道:“需要一千人的血祭,底下不知道有什么。”
谢韫缓缓抽出春山倒:“先宰了它,然后等到外面的人打开秘境。”
干等是死,出去也是死,没有什么区别。
一直隐藏在人群里的谢宇飞忽然道:“我有办法收服血人,只是可能需要大量时间。”
谢韫惊讶。
谢宇飞居然会出头?这缩头乌龟无利不起早,上一次抢夺谢韫仙草的时候,谢宇飞硬是等到两败俱伤,才突然杀出抢走仙草。
谢宇飞御剑行到人群前,郑重道:“我可以一试,若是失手身死道消,请诸位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等出去时带走我的身体。”
所谓首当其冲,谢宇飞自然不想冒尖出头,可是他能感觉到这血人对他大有好处,如果能吞噬这血人,他的修为必然会随之增长!
一旦突破到出窍期……
谢宇飞眼神闪了闪,杀了这里的五百多人,说不定可以打开真正的秘境。
散修们颇为感动。
蓝衣人主动询问;“道友有几成胜算,可要我们在旁协助?”
谢宇飞:“如果能胜也必然是险胜,诸位还是不要冒险了,交给我吧。”
谢韫忽然道:“道友,我是剑修,与你修为差不多,与你一同出去,如何?”
谢宇飞本身是愿力的集合体,手中还有白玉鼎这样的半仙器,如果真的驯服了血人,他们都得死。
谢韫今日所戴的青鬼面具是应白夜的,一件下品灵器,可以改变佩戴者的声音。
谢宇飞正要拒绝,应白夜忽然道:“有人陪同,胜算也大一些。还是说……道友有点别的心思?”
此言一出,五百多道怀疑的目光尽数集中在谢宇飞身上。
这些散修之间没有交情,凭借着随时都会破裂的利益暂时结成联盟,互相帮助互相猜疑。
谢宇飞冷冷道:“我行得端做得正,既然要帮忙,那就来吧。”
正好借着血人弄死此人,不,还是先吞噬血人,此人有元婴中期的修为,万一壮大了血人,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白寒池咽下一把回气丹,将蒙尘掀开一道口子,他忍着喉舌间的血腥气,再次向蒙尘输入灵力。
他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平日里修炼有多懈怠,早知道、早知道听师兄的话,晚上好好修炼。
师兄……师兄知道他是来送死的吗?
应白夜见他精神恍惚,一手抵在白寒池肩上,往他体内输送灵力。
应白夜灵力刚猛霸道,白寒池一个激灵。
应白夜声音里没有温度,比谢韫的剑还冻人,:“他在底下,劳烦少主尽心。”
他不能离开,白寒池身边最少要有一个人保证白寒池能够运转蒙尘。
白寒池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你放心,要死也是我死在前面。”
这些人都是他带进来的,所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带他们出去。
谢宇飞半边身子离开蒙尘,血泊咕嘟冒出一个泡,谢韫出现在蒙尘之外时,血泊才迟钝地蠕动两下,向谢韫射出数百双血手。
谢韫挥剑斩断血手。
血手断裂后自动变回粘稠血液回到血泊中,谢韫轻轻皱起眉,兴许用火焰蒸干这些血液更好。
不知道是不是谢韫长得太好看,血手都对着谢韫穷追不舍,反而忽略了谢宇飞。
谢宇飞心里冷笑,高声道:“劳烦道友为我引开血人,我需要准备一盏茶的时间!”
谢韫冷冷看了眼谢宇飞。
他躲了几下,那血泊借着机会凝成人形,血人实力超出谢韫一个大境界,智力却不全,像个空长了个头的幼童,有力气却不知道怎么用,只知道笨拙地追在谢韫身后,不时从身上抓起一把血液向谢韫扔去。
血液化作万千血箭指向谢韫!
嗡——
箭雨喷射而出!
谢韫催动春山倒,剑尖画出一个半弧,牵引着血箭随他的灵力形成弦月,他剑气极寒,血箭被灵力搅乱成血液,随即在剑气中冻成寒冰。
谢韫抛起春山倒,连续结出犊砸的手印。
春山倒上寒光流动,一轮轮满月忽然出现,在谢韫身边沉浮运转,空气中的温度一降再降,水汽凝成冰晶,悬浮在谢韫身边,追着“月亮”环绕。
连蒙尘中的修士都感觉到了寒冷。
谢韫剑指血人,慢慢吐出四个字:“敢问日月。”
自创剑式第三式。
百轮满月呼啸着砸下,所过处水汽冻结成冰,明月没入血人,溅起无数血花。
咔嚓——
结冰的声音响起,随即连绵地响成一片。
血人多处被明月冻成寒冰,他砰地坐倒在地上,呆呆低下头,只见血人的胸口开出了一朵小小的冰花。
晶莹剔透,初雪一样干净。
春山倒剑锋一沉,谢韫唇边溢出血迹,顺着下颌滴在衣襟上,他道:“冰上花。”
言出令行,冰花缓缓张开花苞,它不断汲取血人的灵力,以此为养分越长越大,直到玉盘大的冰花彻底绽开。
血人的身体迅速缩小。
冰上花会大量抽取中招者的灵力,缺点在于会将这部分灵力减半反馈给谢韫。
这对于大部分修士来说是好事,但谢韫体内灵力至清至纯,反而容易受到外来灵力的污染。
何况血人的灵力本就源自四百多个不同的修士,混乱驳杂不说,其中还包含修士的怨气。
这样深重的怨气冲进谢韫体内,逼得谢韫单膝跪下去,春山倒失去灵力支撑,摔在地上。
怨气随着灵力在经脉中游走,修士临死前的惨叫响彻谢韫的脑海。
蒙尘内,应白夜抽手正要御剑出去,忽然发现谢韫对自己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
应白夜缓缓退回白寒池身后。
谢宇飞终于准备完毕,他睁开全黑的眼睛,眉心积聚起一星金光,皮肤下隐隐有黑色字纹流动,泥丸宫却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一时竟说不清是人是魔还是神,只见黑墨混着金光,形成数百触手尖刺扎进血人体内。
血人的怨气和灵力顺着触手流进谢宇飞体内,谢宇飞的修为缓慢上涨。
血人被谢韫消耗了大部分力量,身形缩水了一半。
谢宇飞心里暗恨这剑修碍事,为了避免剑修给血人最后一击,谢宇飞操控血人向他飞去。
浓郁的灵力灌入谢宇飞体内,谢宇飞忍不住沉醉于这样的力量,血人越靠越近,体型也越缩越小,谢宇飞的修为逐渐冲进元婴巅峰。
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到出窍期……
就在血人灵力快要耗干的时候,谢宇飞忽然感觉心脏一痛,他从力量带来的极致快乐中清醒过来,低头向胸口看去——
一只被触手洞穿的手臂穿过血人,紧紧扣住了谢宇飞的心脏。
谢韫缓缓用力,他手臂上的伤口不断撕裂,和谢宇飞的鲜血一起浇灌在泥土上。
谢宇飞口溢鲜血,“你明明力竭——”
谢韫肩上被触手扎穿,他轻声道:“装的啊。骗你而已,你还真信?”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名:
谢宇飞:我的心脏。
谢少主:心脏(第一声)
论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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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更大概要到明早上了,鞠躬,请大家不要等。
第25章 太上忘情
白寒池已经撤下蒙尘, 跪在剑上大口呼吸,他两眼发黑,不时干呕几下。蒙尘几乎抽干了他的灵力, 白寒池浑身经脉都干得发疼,入口的回气丹粗暴地灌下灵力, 冲得经脉生疼。
白寒池盯着剑身上狼狈的脸, 一时竟然有些恍惚。
果然是个废物, 难怪不讨父亲喜欢, 更当不起元清宗少主之位。果然还是师兄更合适。
数百个修士缩在白寒池身后,他们注视着谢韫和谢宇飞,完全摸不清楚情况, 又畏惧不知道有没有死透的血人。
五百多个鹌鹑挤在一起,蓝衣人大着胆子道:“他们怎么起了内讧……”
“我们要不要……去给那位道友帮忙?”
“这、那血人还没死透吧?我倒不是贪生怕死!实在是担心给两位拖后腿。”
……
应白夜一手搭在刀柄上, 偏头向后看了一眼。
他出身魔道, 杀气极重,眼里丝毫不掩饰的寒意,积聚了尸山血海堆叠起的煞气, 令人触之生畏。
谢韫右手用力,扯出谢宇飞的心脏。
谢韫的右臂和左肩上都被触手扎穿, 两人都在流血。但谢宇飞伤口中流出的鲜血很快化成黑墨, 和鲜血一起浇在泥土中。
谢宇飞抓住谢韫的手臂,触手从谢韫体内抽取灵力,反哺自身伤口,他嘲笑道:“哪怕你稍微准一点。”
元婴不灭, 神魂永存,对于修士来说就不算死亡。
“我方才就注意到,”谢韫声音带笑, 任由谢宇飞从他身上抽取灵力——血人的灵力对他来说过于驳杂,不如全都让给谢宇飞,“你恐怕已经不是血肉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