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宗主是个仙风道骨,面容中年的男子,闻言也只是多看了他两眼,随后招来弟子,让其把他带去住所。
从接到天机云的传讯,得到剑君会来的消息后,洪宗主早已准备好一切。
“好。”早在摇光峰时,戚宁安就知道睡觉对桑愿有多重要,随手递给他一个储物袋,说道,“这里面有鲛丝被。”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平淡,就跟问今日天气如何一般。
洪宗主眼中闪过诧异,他发现,不仅剑君的道侣不是他所知道的金丹修士,就连剑君本人对这被掌门师兄强塞过来的道侣也不一般。
至少,他跟戚宁安相识多年,也因为同是剑修对其颇多关注,倒没有听说过他会随身带着鲛丝被。
剑修修行清苦,在外更是习惯与清风明月作伴。这被子是为谁而带,一目了然。
果然,那双有着疲惫神色的桃花眼闻言一亮,顺其自然地接了过来,还不忘说:“原来你带了被子。”
戚宁安的嘴角翘了翘,眉目间的冷意因为这句话消融,看得洪宗主惊讶不已。
来接待的弟子是剑宗里罕见的会察言观色的家伙,他好不容易打败其他想见剑君的弟子才得这临时竞争上岗的机会,瞅到了桑愿眉眼的疲惫之后,迟疑地说道:“桑道友可以先去休息,那临月小院里有一处天然温泉,里面灵力充足,正好可以泡着解乏。”
于是,桑愿喜滋滋地跟着剑宗弟子去住所休息,而戚宁安于洪宗主谈论明日抗击邪魔一事。
月光广袖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戚宁安的嘴角抿了抿,问:“可找到了起源?”
聊到正事,洪宗门这才正色道:“我前去查看过,这些邪魔来得很是奇怪。”
他似是不知如何描述,想了一会才灵光一闪:“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苍蓝界,根本找不到出现的理由。”
“突然出现?”戚宁安剑眉微拧,思考几息后,才缓缓开口,“像是被人投放到这里,对吗?”
洪宗主精神一震,恍然大悟道:“正是如此!”
只是,他随后又不确定起来:“可是这个猜测太离谱了,谁会,又有谁有能力投放在这?”
戚宁安压低声音:“我在苍冥界......”
他越往后说,洪宗主的眼睛就瞪得越大,话音落地时已经是满脸的愤怒:“他奶奶的,看我不找到这个孙子,我一剑劈死他!”
多年的修养在这一刻没法保全本性,戚宁安仿佛见到了百年前还是剑宗大师兄的洪郎光。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洪宗主重重地咳嗽两声,感叹道:“还是宁安你一如既往,冷冰冰的...哦不对,你现在也算是冰川融化,铁树开花...”
可怜他自己到现在还是孤零零的一人,不仅如此,整个剑宗的单身剑修不计其数。原本,戚宁安修为始终压他一头时,他还时常以“天赋再高又怎样,还不是跟我一般单身”来安慰自己,可万万没想到这厮的掌门师兄直接给他捡来一个道侣。
这还不算,关键是这捡来的道侣还真跟戚宁安碰出滋啦火花。
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师兄?洪郎光仰天长叹。
戚宁安太阳穴跳了跳,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妄想:“你就是剑宗的宗主。”
意思就是,就算如此也该是他为弟子们寻找道侣。
洪宗主被他这么一提醒,脑海中立马浮现一大群剑宗弟子齐聚一堂逼他去找来许多道侣的场面,顿时打了个冷战,赶紧转移话题:“要不,你干脆脱离玄天门,来我剑宗好了!你也是剑修,当初我就说你肯定入错了宗门!”
要是能挖来戚宁安,他相信有这么一对闪光的道侣在前,肯定会增加剑宗的桃花运的!
回应他的,是戚宁安的一声冷笑。
知道让他来剑宗是不可能的,就算戚宁安本人同意了,估计玄天门掌门第二天就要过来跟他来个鱼死网破,毕竟他还是赵衡赵掌门的亲师弟。
两人简单地“聊天”后,洪宗主对他带来的邪魔消息没有半点怀疑,随后确定了明日的灭杀邪魔计划,两人就此分道。
看着他直接消失在原地,洪宗主望月感叹:“哎,有道侣的人天一黑就急着回家了。”
......
临月小院是剑宗待客处灵气最充足的住所,桑愿一路走来,就听到带路弟子噼里啪啦说了一路。
对了,这剑修弟子名为巫飞驰。
巫飞驰介绍完临月小院,话题一度偏飞:“对了,桑道友,我们剑宗没有内外门之分,都是按入门时间排行,像我入门得不早不晚,刚好排在三百一十八位,他们都称我为三一八师兄(弟)。当然,也可以叫我巫师兄(弟)。对了,桑道友,你知道剑君......”
桑愿见他有长篇阔论之势,赶紧打断:“这位三,啊不,巫道友,前面就是临月小院吧?”
面前,一座美轮美奂的小院坐落眼前,他们正站在院子正前面,刚好能看到小院斜上方挂着一轮明月。
“对!”巫飞驰点点头,止住脚步,“这里便是为你和剑君准备的住所,接下来的时日你们都住在这,这里灵气充足,主卧后侧便有单独的温泉泉眼。”
“谢谢。”桑愿朝他笑了笑,莹润的肌肤在月光下堪比白玉,他的声音顿了顿,终是忍不住问道,“那个,你们剑宗的剑修是否都如巫道友这般健谈?”
是的话,但愿戚宁安在这呆个几天受点影响,把哑巴习性改一改。
巫飞驰全当是夸奖,诚恳地摇摇头,有些郁闷道:“当然不是,唉,我也希望他们能像我这般倾心交流。”
桑愿:明白了,原来你才是意外。
两人又互相礼貌地告别,桑愿这才走向临月小院。他握着装着鲛丝被的储物袋,脚步很快地来到了卧室。
刚想扑到床上,突然想起巫飞驰所说的温泉。
环视一周后,桑愿很快就发现床榻一侧的屏风后的灵气格外浓郁,他一推开,果然就看见一处水汽缭绕的温泉。
桑愿一下子就被温泉里蕴含着纯粹灵气的浓郁度吸引,只靠近了一点,他感觉本体内的枝叶都在舒展,全身在叫嚣着要进去泡一泡。
第56章 “别哭。”
邪魔之事重大, 想着戚宁安商量事情应该没有这么快,桑愿最后还是忍不住进去温泉解乏你。
氤氲的水汽中,纯粹的灵气钻入皮肤, 冲刷着血肉筋脉,令人整个身体都舒展开来。
桑愿缩在里面喂叹一声,享受着本体空间里枝条舒展的感觉。到了合体期,本体和分神彻底合而为一,他汲取灵气时不需要再伸出本体枝条, 只需要如人修般运转灵气就行。
月白广袖被他搭在屏风上,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自己,莹润如玉的脸庞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他已经许多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温泉解乏的效果是很好的,他心里想着泡一会就起来,可身心放松下来后,又有温度不会变的水流包裹, 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戚宁安站在临月小院中,圆月西斜下,这座院子沐浴在月光之中。
四周都是防御阵法, 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即使他倾耳细听, 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桑愿睡着了?
在晚风中, 他突然想起两人的新婚之夜,第一次见到桑愿的情形。他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睡在被褥之中, 最后竟然被自己身上的冰冷气息冻醒。
摇光峰常年冰雪难消,他早已习惯了沾染一身寒意,可自从桑愿占据了那间新房后,他每次经过时总能感受到从微开窗户中透出的暖意。
要进去吗?
即使有过那样亲密的时刻,可两人一直都是分别而睡。剑宗的人自然不知道两人的具体情况, 安排的临月小院里只有一间卧房。
其实,他在外倒是经常与清风明月做伴,打坐一晚也不是难事。
只是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他心中生出一种急欲打开的冲动。若是,桑愿在里面等自己呢?
这个念头一出,刚才还定住的双脚就有了继续向前的冲动。
“进去看看吧,万一桑愿在等我呢?”
“不行,这门是关着的,他肯定睡觉了。”
戚宁安心中纠结非常,脑中像是生了两个心魔,在里面开战。
过了片刻,他望着丝毫不动的房门,终于下了的决定:先进去看看,不要让桑愿发现就行,要是他睡觉了自己就另外找地方歇息。
打定主意后,戚宁安身影消失在原地,带着点隐约的迫切感。
等他的身形出现在床榻前时,竟然发现床榻上没有人,也没有睡觉过的痕迹。
桑愿去哪了?
戚宁安心头一阵,本能地闪过一丝慌乱,脑海浮现的是上次他去取无极佛枝时刑魔趁机把昏迷中的桑愿掳走。
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终于看到了一直不曾注意到的屏风上搭着一件月白广袖。
“桑愿?”他试探着朝屏风后面喊,可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应。
戚宁安没有再等,他长腿一迈,直接来到屏风后面,却被入目的一幕黏住了脚步。
水汽缭绕的温泉中,桑愿安静地阖着眼睛,如瀑的墨发湿答答地垂落在肩上,忖得那肩愈发雪白,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雪蝶。他鼻尖上落着细密的水珠,两侧脸颊上泛着的红,比清晨落着露珠的蔷薇花还要好看。
在察觉到他气息平稳时,戚宁安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可大乘期的五官太过敏锐,一眼就看到蕴含着充沛灵气的温泉清澈干净,修长脖颈下的美景毫无遮挡,一览无余。蒸腾的水汽根本没有半点遮掩的效果,反而平添几分若隐若现的魅惑之感。
脑海中瞬时炸开了惊雷,冷静自持在水汽中开始分崩离析。
桑愿斜浸在暖和的温泉中,对戚宁安的存在一无所知。
温热的水汽把莹润的肌肤蒸出浅红,水汽仿佛扑面而来,让他也感受到了一股温热。
戚宁安知道自己该非礼勿视,趁桑愿察觉前转身才是。凭他的修为,只需要一个念头就是消失在原地,就跟先前进来时一样,可他却没有。
血池边的一幕在此场景的刺激下再次浮现在脑海里,那些被欲壑难填的记忆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反而在见到面前之人时愈发清晰。
那一日,他在自己身下婉转哀求,浑身的肌肤比今日还要绯红,两人的汗珠汇在一起,在地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印子。
戚宁安强迫自己闭上眼,可再睁开时,眼底翻腾着难言的欲。望。他的目光仿佛定在了桑愿身上一般,根本就挪不走。
再看一会,他对自己说,再看一会他就走,到时候在外面传讯给他,这样他不但会醒来,还不会知道自己来过。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视线太具侵略性,陷入沉睡中的桑愿有一种被猛兽盯着,随时会被拆吃入骨之感。
纤长的羽睫颤了颤,眼皮下的眼珠来回滚动,可惜这些细节被炙热难耐的戚宁安忽略。
桑愿睁开眼时,对上的正是戚宁安格外深邃的眼眸。
“啊!”他下意识地尖叫一声,差点吓得当场暴走,要不是记得自己现在一丝不挂,早就跑了。
戚宁安没想到他说醒就醒了,压根没有半点心理准备。意识到自己偷看被发现时,两只耳朵红得滴血,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你...你...”
他我你了半天,视线却没有移走。
察觉到自己在他眼底一览无余后,强烈的羞耻心一下子涌上桑愿的心头,他几乎是憋着气大喊:“滚出去!”
桑愿要羞死了,也要被气疯了,压根没看到戚宁安脸上的红晕在他说出这句话后一下子褪掉。
“好。”戚宁安知道他生气,几乎是失魂落魄地转身,连身法瞬移就忘得一干二净。
他同手同脚地往外走,脑子混沌一片,只有浑身的难耐炙热提醒着他做了什么。他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行为,可却想不出该如何道歉。
还没等他走远,身后就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戚宁安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他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回头,一下子就看到桑愿通红的双眼,眼里的泪珠如断线了的珠子一般掉落,一颗一颗地砸在温泉水面,激起浅浅的涟漪。
“你走啊。”见他还有脸转身看,桑愿气愤之下越发委屈,别扭地转身趴在水池边不去看他,只有肩膀一耸一耸的,带着哭腔喊道,“滚开!”
跟前几次无意识或无奈下的亲密不同,当他意识到自己明晃晃地被戚宁安看了个遍,那种奇怪而委屈的感觉来得猝不及防。
他这样,自己如何走得?
“哗啦”一声,戚宁安没有犹豫地跳下水,他不顾桑愿的挣扎,把他扳了过来,努力不去看他脖颈以下的位置,强势地一点一点吻去他眼角的眼珠,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就这么讨厌我?”
明明两人早已亲密无间,可为什么他此时对自己这么厌恶。
但他这种行为在桑愿眼里无异于强词夺理,许是温泉热气太甚,桑愿只觉得浑身发软,只能用眼睛瞪他:“都叫你走开!”
真如他要求的走开,估计他就要好久不理自己。看着那双眼尾飞红的眼睛,戚宁安福至心灵地出现这个想法。
“是我的错。”低沉暗哑的声音诉说着自己的过错,他捧着桑愿脸庞的手却没有放下,把最后两滴泪珠吻去,“别哭。”
可桑愿哭得更厉害了,他哭的声音不大,只是泪珠一颗接着一颗,顺着脸颊流到戚宁安骨节分明的手,烫得心头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