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好了?”见桑愿点点头,清冷音调再次落地,“那就走吧。”
这个事情发展谁都没有想到,剑君明显是为桑愿而来,但他没有询问桑愿什么,也没多看傲晴等人一眼,确认了桑愿没受伤之后就准备走人,好像他本来就是来接办完事的道侣回家。
桑愿愣了一会儿,才下意识地点头:“哦哦,好的。”悄悄地收起了愿力。
傲晴脸上青红相间,刚才吃完丹药都未褪去的疼痛好像在这一瞬间转为难堪,心中不知是不甘还是别的,一把扯过长青,朝前面一推:“剑君!这才是你本来的道侣,是长老们为你寻来的!”
即使听着她把自己当作物件似的有点不悦,长青踉跄了几步后却顺着她的劲往前一倒。
戚宁安没有动手,只是拉着桑愿往旁边一站,无人阻拦之下,长青一个不稳,纤长瘦削的身子扑通一声倒在门栏上。
玄天门的房屋都是由上好的灵木和矿石所构建,即使是普通的门栏也坚固非常。长青被长老们找来时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哪怕几日就踏入仙途,现在不过堪堪练气期。
他倒在地上,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出,等血腥味充斥着整个鼻腔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磕破了脑袋。
为什么?他倒在地上问自己。
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就因为他是那些长老们口中的先天剑体,就合该进入玄天门,又合该被人当作物件似的送来送去任人所欺吗?
可笑自己倒下前,还期待着那位剑君能扶住他一把。
“你没事吧?”桑愿没想自己跟傲晴的矛盾会牵扯到其他人身上,见长青倒地急忙过来,扶起他询问。
刚触及的温热不过一瞬就离开,只留下广袖的飘荡。戚宁安垂眸,浑身的气息似乎更加冷冽。
第19章 “若是能像剑君....……
长青回想刚才剑君浑身的气度和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沉默不语。
“你头磕破了!”桑愿觉得有点抱歉,毕竟在书中这长青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别怕......”
在神界的时候,神树总是教导他们要互爱互助,他当然不知道这句话只有他一个人听进去了,也是小凤凰飞乐只有他一位朋友的原因。
他对傲晴厌恶是因为她嚣张跋扈惹到自己,但对长青这个陌生人只有一点对书中人物的好奇。
清润的声音堪比夏日的一汪清泉,恍惚间长青想到了在家读书时总喜欢去午后的小溪边舒缓紧绷的心情。额头的疼痛消失不见,连脸上的血迹都如一阵风般消失。
好像他刚才只是跌坐在地上。
“好了。”桑愿看着还呆坐的人一眼,又瞅到傲晴的眼神,深知这个梁子是彻底结下。不过他不在意,反正他跟大长老的矛盾也不多这一个。
末了,还不忘塞了个玉瓶给他:“这是清灵丹,你收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冲戚宁安说道:“那走吧。”
完全没有等待剑君一起的样子。
长青只觉得好似在梦中,手中的玉瓶触之生凉,打开时散发着好闻的药香。
这是他从进入这个修真界时遇到的第一位把他当做一个单独人格的人,即使他对自己只是天上骨子里自带的温柔。
若进入修真界是一场悲伤的梦境,那他手中抓着则是在这一场梦中唯一得到的惊喜。
他想说声谢谢,即使那人可能并不需要,直到他抬头撞见那位剑君的眼神才猛然清醒,还未说出的话凝固在胸腔里。
冰冷、无情,看他就跟看地上的灰尘并无二致。
等两人走后,任务大厅里的弟子们才如梦初醒,大着胆子议论起来。
“看来剑君对他的道侣很好,还特意来接他。”
“啧啧,就桑愿那副容貌,别说剑君,我看了都想捧了一切到他面前。”
“噗嗤,就你?你撒泡尿照照自己行吗?”
“想一下也不行?不过我倒是好奇他身上那个可以让攻击反噬的法器是什么?”
“你知道了又买不起,我看哪,那肯定是剑君特意给自家道侣的,反弹法术的法器不是没有,以前掌门的亲传弟子,我们那位大师兄不就有日月轮吗?但是效果可没有这么好。”
“哎,好好的你说这个人干吗?”
“哦对,不说了,还是接任务去吧,也不知道那个天外石的任务会是谁接走?”
“你管这么多干吗?反正我俩肯定不行,这可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奇宝。算了,还是趁早去接点别的,省得被别人把好的挑走了。”
“呵呵,今天怕是无人从我们手上抢。”
“嘘,别让她听到了,你以为你是桑愿吗?”......
任务大厅里重新恢复了热闹,傲晴见于非臣呆愣在那,含着泪上前卖惨:“非臣哥哥,我的脸好疼。”
“不是吃了生肌丹吗?”他语气严厉,眼底露出的不耐烦把傲晴吓了一跳。
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对劲,他立马脸色和缓起来:“傲晴,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看看吧。”
他动作温柔地伸开她捂住的脸,只是看到那不曾有所变化的血肉后差点忍不住干呕。
“非臣哥哥,怎么了?”她对自己的容貌格外在意,即使他尽量不动声色,但还是被她敏锐察觉到。
拿出一面镜子后,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吓得大叫:“怎么可能!”
她明明吃了上品生肌丹,反噬她的也是本命法器,不可能还是这样。一瞬间,她彻底慌了。
于非臣赶紧稳住她,不去看她的脸,安慰道:“没事,说不定是因为生肌丹的品级不够,我这里还有很多灵草,去药峰兑换到极品生肌丹就行,再说还有你父亲呢,怕什么,你肯定还会跟以前一样漂亮。”
他的话总算让傲晴安静下来,但到底是不放心,她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她,只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催促:“那我们快走!”
于非臣忍住想甩开她手的冲动,两人连长青都没顾及到,直接走了。
还没走的咸管事拉了他一把,叹了口气:“这就是修真界,你若想好好活着,就要学着自己站起来。”
“谢谢。”长青很有礼貌,脸色苍白得可怕,可还是挤出一些笑容,“若是能像剑君......”
咸管事突然笑了,他说道:“你还真是傻,这世上如剑君一般的又有谁?”
“好了,每个刚入修真界的弟子都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等你以后就会知道。”咸管事叹了声气,“整个苍蓝界只有一个剑君。”
咸管事人还不错,帮长青叫了仙鹤送他回去。因为是被阳德长老从凡俗间带来,没有正式拜入任何一峰,又因为身子不好,如今暂居在药峰。
他甫一进去,就听见傲晴的哭声,带着惶恐的凄厉。
长青头皮一麻,打算暂逼风头,没想到刚转身就听见鞭子甩来的破空声,接着他背后一阵剧烈的疼痛。
“连你也想来嘲笑我!”傲晴毫不客气地甩了一鞭,周围的弟子被她脸上的狠毒吓住,噤如寒蝉,竟无一人敢上前查看。
见他跟闷葫芦似地不出声,她心中怒气更盛,又是一鞭子上去。
鞭子的破空声令不少在场的药峰弟子抖了抖,有看不过去的,偷偷嘀咕:“再打下去就真出人命了,宗门有规定,同门之间禁止相残。”
“你管这个干吗?”旁边的人赶紧提醒她,“慕容师妹,难道你不怕挨鞭子。”
“可医修本就是以仁爱为道,若见死不救,岂不是有违此道?”慕容娇正色道,说完,她上前阻止,“傲晴师姐,你再打下去,到时候我父亲都救不了,估计大长老也不乐意看到。”
傲晴猛地回头,慕容娇被她脸上的伤吓了一跳,但想起她是被自己的本命法器反噬后,心里也暗暗叹了声活该。
听说那剑君道侣长得天姿昳丽,若受了这么一毒鞭,岂不是容貌尽毁?
至于傲晴本人,现在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傲晴被她眼底的惊愕刺激到,本想出手教训,但看到她身后走来的药峰峰主慕容岸,终是压制住了。
“看在慕容师妹的面子上就饶了他一回。”她冷冷地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对他背上沁出的鲜血置若寡闻,讥讽道,“不过是从凡俗间找来的,还以为自己天生剑体就前途无量了?先前不过是见你有用才好生相待,没想到如此不中用!”
慕容娇听得皱眉,但到底是怕她再出手打人,只得任由她扬长而去。
药峰峰主叹了口气,拍拍女儿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上前查看长青的情况。
长青重重地倒在地上,昏迷前,他脑海中想的竟然不是会不会死,而是想起一双清润的眸子。
这次,无人救我了,他想。
第20章 “太娇弱了。”
桑愿就这样跟着戚宁安回摇光峰,在回去的路上,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外跟人打架的小孩,事后被大人捉回家。
想着想着,他自顾自笑了起来,很是快活。
“你在笑什么?”戚宁安不知何时走在他并排,有些疑惑。
他看不透桑愿,明明他只有金丹期,可像是什么都不怕似的,一张嘴能把别人气死。他从咸管事那里知道他是去发布寻找天外石的任务,也猜到他是为了什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桑愿要这样帮他,即使他并不需要。
摇光峰清静,峰下占据一条灵脉,灵气自然也是充裕的,很适合修炼。可桑愿在虚妄空间里的清静日子呆了很久,久得他已记不清,最后选择只留下化形后的记忆。
清静的地方他可以呆,但他更喜欢峰下的热闹,也向往人间的烟火。
当然,他自觉这些跟剑君是说不通的,毕竟这人总是深居简出,据张岛统计,他每次出玄天门总是带着任务去,带着他人的命回来。
“剑君想知道吗?”他突然停下,凑过去看他,今日阳光甚好,光线下戚宁安的轮廓更显深邃。
桑愿突然想逗逗他,于是正色道:“剑君,你好像我爹啊。”
饶是剑君纵横苍蓝界这么多年,爱慕他的、憎恨他的均有之,却无人对着他这张脸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爹?”戚宁安面无表情地重复这两个字。
空气霎时凝固住了,连树上的鸟儿都停止鸣叫,好似都被尴尬住。
“咳咳。”桑愿立马补救,“说笑的,说笑的,剑君你不会介意吧。”
啧,逗猫逗狗逗鸟都比逗剑君来得有趣。
戚宁安瞥他,面无表情:“走吧。”
桑愿严肃点头:“哦哦。”
直到到了摇光峰下,他才发现戚宁安说走不是假的,还真带着他沿着蜿蜒向上的小路走。
摇光峰高耸如云,即使他现在是金丹期,但用双腿走上去也够呛。在半山腰处,他两条小腿一阵酸痛,到最后实在走不动就干脆一屁股坐在石头上。
就连周围的风景,他都没力气去看。
“剑君,要走你走吧。我还是叫仙鹤来接我。”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怀疑这绝对是打击报复!
“仙鹤去天权风峰送东西,不在。”戚宁安面色如常,半点都不见喘。他站在那低头看着桑愿,脊背挺拔得比风雪中的苍松还要直。
要不是他一直走在桑愿前,桑愿肯定就怀疑他在作弊。
借口被他堵住,再说下去就显得自己太弱,桑愿也不服气,当下不再多言,微微颤颤地站起来,梗着脖子说:“走!”
我的腿啊!
直到夜幕降临,天上挂了星子,他才跟在戚宁安后面走到摇光峰。
一见到大殿,他这次真像跟见了亲爹似的,也不顾双腿如何疼痛,直接憋着一口气跑到自己房间里,然后倒在床上不起来。
他决定睡个三天三夜!
一道风吹来,帮他关上未关的房门。桑愿缩在被子里,操控着玄武壳里的枝条吸收天地精华,然后沉沉睡去。
这一睡足足睡了两日还没起来,直到赵掌门来找他。
“听说桑愿前两日与于非臣起了冲突,你还特意地帮他出头了?”赵掌门在他面前向来不隐瞒,“这个于非臣跟火炎关系非常,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他不需我帮他出头。”戚宁安坐在掌门对面,神色平静地说出这件事,“于非臣便是天机门后来卜算出来的气运之子。”
赵掌门惊讶一瞬,随后摇头笑道:“原来你早已知道。”
戚宁安握着茶杯的手指不动,只是说:“师兄,若我知道的比你还多,你想知道吗?”
“哪又如何?你无须告诉我。”他怔怔地看着自家师弟,脸上笑容真挚,“你从小就比我天资高,也比我聪明,是我唯一的师弟,也是师尊临终前交待我要照顾的人,是我的亲人。”
戚宁安却不赞同:“你该做你自己。”
“或许吧。”赵掌门喝了口灵茶,“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答应了师尊。”
见无法说服他,他也不再多言,干脆换了个话题:“你这次来是有新的进展?”
“那倒没有。”赵掌门如实回答,“我是来找桑愿,他人呢?”
戚宁安略作沉吟,说:“应是双腿酸痛难耐,两日已未起床。”
赵掌门一口灵茶喷了出来,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戚宁安重复了一遍。
“你......”赵掌门痛心疾首,万万没想到自己清心寡欲的师弟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才金丹期,你不能如此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