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道长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你看这方圆百里除了我们几个再不见一人,我们敖城主人既然被人伤了,祸首是谁不是一目了然么?”
夜幽对李松云还有几分印象,对方与神荼的关系让人琢磨不透,不过神荼既然要护他,那夜幽就偏偏不想留他。
之所以方才按耐不动,是因为青萼之前似乎有意保住李松云的性命。青萼一向直接受命于郁垒,夜幽幽些担心李松云的身份是否有什么特别之处。
否则为何一个金丹道修不但和魔头混在一起,还一个两个都要保住他的性命?
夜幽本就多疑,故而不敢轻易下手。他看见敖真对那个男宠似乎有几分上心,不如就使一招借刀杀人,让敖真代替自己好好教训教训眼前这个目中无人的道士。
第 53 章
夜幽以眼神示意敖真出手。一旁的红发魔族将怀中男子小心翼翼的安置在一旁。紧跟着目光一转,深绿的双眸闪过一丝血红的光,竟是瞬间将魔力催生至极致的征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宛如电光石火,迅猛地让人肉眼根本无从分辨。
敖真出手如电,一双紧攥的肉拳破风而往,像是一对黢黑的流星锤,直接朝李松云的门面砸去。
李松云并指如剑,形意相生,在身前拉出一道残影。抬腕便是一道锐不可当的剑气勃发而出。
敖真原本见对方骨龄不过弱冠,并未将其放在心上,毫无顾忌的直接正面迎了上去。李松云见对方毫不避让,左脚点地,以右脚为轴,踏着罡步,上身微微一侧。
不是李松云身法不够,只是敖真来势过于凶猛,转瞬间他这微微侧身的动作已经是极致。
敖真的拳头一半擦过李松云的胸口,看似没有击实,却是将这一拳的威力落上了大半。
李松云被这刚猛的劲道所震,连连后退几步,却发现自己的胸口除了有些痛麻之外似乎并无大碍。
但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有一道法印在自己身上失效的能量波动。
大概就是萧晗之前暗中留下的护身印记帮他抵挡了方才的一击。可敖真的实力远胜之前的那位苏公子,于是那印记也就在同时被击散了。
而对面的敖真也正面吃了李松云一道剑气。他当时便感觉到一阵气血翻涌。敖真不由得暗自心惊。
鬼族一向自诩肉身强横,与人对战,身体就是最强的兵器。本以为对方年纪轻轻,根本破不得自己的护身罡气。没想到对方实力竟不容小觑。敖真打消心中对李松云的轻视,同时默默咽下吼间涌起的甜腥。
退回至夜幽身后,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从未听闻过的道士。
年纪轻轻,修为不低,更让敖真感到奇怪的是,对方身上的留有一道护身印记。虽然刚才被自己全力击散,但是那印记的魔气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熟悉。
那气息......敖真在记忆中反复搜寻,突然灵光一闪——这不是……
敖真目光中满是讶异的将李松云上下打量一番,心中满是难以置信。
夜幽见敖真刚和李松云过了一招就停下手,神色中透出不满,偏过头以眼神询问。
没想到敖真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还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似乎摆明立场不在参与这场争斗。
夜幽眯了眯双眼,颌线因为紧紧咬住的后牙槽而绷的异常清晰。
敖真是郁垒心腹,当年去望乡当城主也是他自请自愿,并非外界传闻那样是得罪了夜幽。
实际上,这个所谓的魔王公子,在淅川魔都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直接受命于郁垒的大魔们都不必听从他的调遣。
此时面对敖真不按他心意继续行动,夜幽除了恼怒之外倒也确实没有什么法子。只是这样一来,他火气更大了,看着李松云那张冷冷淡淡,目下无尘的模样就更加的不顺眼起来。
夜幽冷笑道:“多日不见,李道长修为精进了不少,那便让本公子亲自来会一会吧。”
李松云见状暗道不好,夜幽的修为既然能远在华阳宗的万俟宗主之上,自己怎么可能抵挡的住。但此时除了全力以赴,恐怕也别无他法了。
夜幽伸出右手朝前一探,长 枪“钩镰”从虚空中骤然浮现。他将通体漆黑的枪身握住,脸上绽出一个邪肆的表情。
“李道长,接招了!”话音未落,夜幽近乎十尺的伟岸身躯,携着丈余长的天魔兵器带着千钧之势朝李松云席卷而来。
可怜那李道长虽然也生的高大挺拔,却因常年清修而身材瘦削。与夜幽一比那根本就是百年的劲松与修竹的差异。
除了躲避,根本没有直接硬碰硬的道理。
但不得不说,魔王之子,的确不是徒有其表,竟将魔气化为三路,尽数斩断了李松云的退路。
一旁已经融入背景的孤云子不由的捏了把冷汗:难道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紫气加身,天赋异禀,有可能扭转如今道宗困局的家伙,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思及此处,孤云子握紧了剑,心想着,自己怎么也得帮对方拦一拦,不然将来兵解归天,怎么对得住道门先烈英灵。
然而让孤云子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并没有自己出场的机会。因为下一刻,已经有人挡在了李松云的身前。
夜幽眼见自己“心心念念”无时不刻不想置于死地的大伯出现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兴奋。
如果自己能杀了他,那么魔尊是不是就只能放弃那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愚蠢想法了?
夜幽的瞳仁因兴奋而颜色加深,手中的□□毫不迟疑的向前刺去。上一回因为青萼中途出现,让他只能罢手。回去之后,他仔细回忆,发觉神荼当时的表现着实可疑,否则没理由速度还比不上不在视线之内的青萼。
看来这位以莲花妖胎复生的“大伯”根本就没有恢复实力。
出乎意料的是,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不仅是李松云修为突飞猛进,萧晗的实力也是恢复了不少。
“我的好侄子,怎么一见面就动刀动枪的呢?你也太不懂事了。”萧晗单手将□□扣住,白皙修长的手指骨骼分明,与那冰冷肃杀泛着幽光的魔长 枪相比显得反差极大,却稳的没有一丝颤动。
夜幽发力,却不能更近一寸。他们两人虽然脸长的相似,但萧晗却显得稚嫩了许多,从表面上看就像是一个成年的魁梧青年和一个骨肉未丰的少年在相互角力。
可偏偏那青年全力以赴却不能取胜,少年却还显得游刃有余。
当然,只有萧晗自己知道,他真是连吃奶的劲都要使出来了。可偏偏脸上还要做出一副云淡风轻,不为所动的模样——真是要把前魔王大人愁死了。
实际上萧晗能阻挡住夜幽手中的兵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钩镰”在千年之前本就是他的兵器。虽然此时换了壳子,但钩镰仍旧不会向他爆发出杀意。当他伸手触碰到钩镰的那一瞬间,它就已经变得犹如一块凡铁。
夜幽猛力想要收回兵器,却发现被扣在萧晗手中的□□纹丝不动。
萧晗笑了笑,抬起手臂向上一扬,“钩镰”竟然从夜幽手中脱出。
夜幽先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随后怒不可遏。不由分说直接向萧晗一掌拍去。萧晗并未闪避,直接将“钩镰”向上一抛握住枪柄,行云流水的一招横扫,将夜幽逼退。
夜幽:“敖真你在看戏吗!”
红发的魔族面无表情答道:“某为魔尊坐下护法,向来只听从郁垒大人调遣。”
敖真早就听闻神荼重临人世的消息,打从见到萧晗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心知肚明。此时自然不会再出头给夜幽当枪使。
“敖真,你给我记住了。”夜幽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留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孤云子松了一口气,但更加摸不清眼前的情况。
这萧晗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和淅川这些高等的魔族似有关联。听他们言语似乎还有亲戚关系,那个长得活像萧晗亲爹的魔族听起来竟然是他的侄子?
他一个莲花化形的妖修,是怎么有一个和他看起来长得几乎一摸一样,还像是整整大了一个辈分的侄子的?
孤云子:“我说诸位,可还有事?不如先回火途城?”
李松云:“苏公子需与我们一道回去。”
敖真闻言,绷紧了身体,目光凌厉的望向李松云:“不要得寸进尺,今天我全是看在……”
萧晗看向敖真,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下去。好在敖真还算机敏,及时止住了话头。
敖真:“苏诩如今已经身负重伤,我不放心他跟你们走。”
李松云上前几步,伸出手想要探一探苏诩的脉象。
敖真先是拦着不让,李松云转头看了萧晗一眼。
萧晗:“他懂些医理,你让他瞧瞧吧。”
敖真才不太情愿的侧身让过。
李松云探了探苏诩的脉象,眉头微微皱起,过了半响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敖真连忙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李松云:“寻常凡人入淅川之后,十有八九活不过五年。苏公子虽然已经入魔,看似适应了淅川的魔气,但从脉象上来看,他原本天生并不是能适应魔族修炼的体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入了魔,但终归收到了侵蚀。如今又接连受到反噬,怕啥积重难返。”
敖真瞪大双眼,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李松云:“苏公子怕是活不过今年了。”
敖真双拳紧握,眼角竟有了湿意。
“城主大人,不要难过。”苏诩面色苍白,此时他的脸上少了之前被仇恨蒙蔽时的狂佞神色,显得十分平静。
他嘴角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失血的嘴唇微微上扬:“一开始,我觉得自己活得像行尸走肉,后来遇见了城主你,开始看见了希望,心里有了妄想。可知道自己母亲去世,又被仇恨蒙蔽,没日没夜的练习功法,想要报仇。其实我早就感觉到身体的不适,可是我不够强啊,那有什么办法呢。”
敖真将苏诩揽在怀中,眼中满是痛惜。
“苏诩是我的人,他这个样子我不可能让他跟你们走。他报不完的仇,我会替他报,所以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再来找我。”
敖真说完,将苏诩抱起,转身离去。
第 54 章
李松云一众人回到火途城之后,听闻的第一个消息是赵顺被杀。
大家第一反应是想到之前敖真临走之前,信誓旦旦要替苏诩报仇。以为对方兜了一个圈子,不去医治苏诩,反倒是先绕回了火途城干掉了赵顺。
问过之后才知道,凶手并非敖真,而是摄魂术解除后,彻底清醒过来的阿才。
阿才本来人被关在柴房里,醒转之后也没人关注。至于赵顺,则是因亲眼见识过孤云子的厉害,又知道自己请来的道长们已经出门为自己解决麻烦,自以为解除了后顾之忧,也就放松了警惕。
孤云子好歹也是一派宗师,没有亲自搜查人身体的习惯。待阿才醒来后,便用身上的药水融化了锁栓,偷偷溜了出来。
赵老爷昨夜担惊受怕了一宿,此时正在补眠。偷跑出来的阿才用昨夜同样的法子放倒了看门的壮汉。大摇大摆的进入房间,然后不由分说,直接用能融化门栓和铜锁的药水泼了赵顺一身。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哀嚎很快引起大家的注意,虽然立刻有人赶到,却已经是无济于事。
虽然才过了片刻的功夫,赵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只见一堆模糊的血肉在床上糊烂作了一团,任是大罗金仙在世也怕是无力回天。
赵家最后一个管事的主子也已经咽了气,今后的营生多半是要受影响,这一大家子的仆从估计也得要遣散,自此以后饭碗不保。
联想到这一点之后,一时间众人怒从心头而起,气势汹汹的说要将阿才捉起来先爆打一顿,再拿他去受审。
没想到的是,此时的阿才整个人看起来浑浑噩噩,反倒不如中摄魂术时清醒。大约是还有些术后的后遗症。可他虽然不大清醒的样子,大家又忌惮他手里捏着的瓷瓶,着实让人不敢上前。
最后他颠三倒四,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说了一通胡话,仰天大笑,口中念念有词:“阿爹,儿子终于为您报仇了!”
话音方落,突然扭转身体,抄起桌上的烛台,用前端的铜针刺猛的扎向自己的咽喉。那一下力道极大,顷刻间鲜血四处喷溅,转瞬就成了一个血人。
一时间和床上那团模糊不清的血肉相映成趣。屋内那用言语都难以描绘的惨状,大概能恶心的在场众人未来三天都吃不下肉。
李松云听闻这个消息后,与孤云子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想到事情最终的进展竟然会是如此。
萧晗用余光瞟了二人一眼,十分难得的做出解释:
“那名店小二曾经说过,自己的父亲外出谋生,后来英年早逝。
这原本与赵顺可能并无干系。苏诩大概是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这个消息,添油加醋渲染一番,诓骗了阿才。很可能是说他父亲正是被赵顺介绍去了淅川,最后导致早死。
那店小二早年丧父,而后母亲也因此郁郁而终,生活也变得难以为继,心中多半怀隐恨。只是一直以来认为父亲的死因是为了家族谋生,这份恨意便没法宣之于口。若是有人告诉他,合该有一个仇人承担一切罪责,你说他会不会想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