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师兄沉默了。他想说其实你一直挺主动的。但是他不能。
大师兄那张脸,沉默起来,便像是带了一丝委屈。叫人瞧了不忍心,可是季柯是谁啊,见了他一千多年了,心硬如铁。他眉毛也不曾松动一下:“你自己选吧。”说着,又开始收拾东西,只不过一边收拾,一边暗中偷瞄丹阳。
丹阳蹙着眉头,考虑了半天,方开口:“可以是可以,我只是怕你受不了。”
这有什么受不了?季柯对自己的本事还是很自信的。他大乐:“你同意了?”
丹阳点头,但在季柯要扑上来解他衣服前,委婉提醒:“你想一下我的本体。”
他说:“我是一柄剑。”
季柯:“……”
日一柄剑?
——怕是小兄弟要断哦。
关于魔后
魔界尊主在消失几年后,终于回来了。一回来,就宣布了一个大消息。他要迎娶魔后。魔后是谁啊?记性好的魔还记得前两年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剑修来魔界找过赤灵王。就有好事者说:“不知道那个魔后,长得有没有那个剑修好看。”
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大王明明在外招惹了剑修还要另娶他人的事,就传开了。
不过无所谓。
反正赤灵王渣男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换句话说魔界谁不渣呢,都渣。
摩罗那是个例外。
赤尔呼和已经看了万澹明很久。忙里忙外布置成婚大典的万澹明终于受不了这目光的洗礼。他一把将一口巨箱扔在赤尔呼和脚下,吓了这魔将一跳。
“我脸上有花?”
“没有。”
“那你看什么。”
大个子魔将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别难过。”
万澹明:“?”
赤尔呼和拍拍他肩,目露同情:“天涯何处无芳草,大王心里没有你。”
万澹明:“………………”
他笑起来:“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觉得我喜欢他的。”
‘王八羔子’打了个喷嚏,觉得可能是丹阳想他了,乐滋滋地对着喜服摸下巴。从前他成亲的时候,太过匆忙,冰天雪地,连洞房也没有。不过当时他许诺过往后要给丹阳一个盛大的婚礼,只有万野朝拜铁骑为聘方能配上他魔尊的身份。
所以季柯偷偷溜回了魔界,在丹阳不知道的时候,悄不声地放了这么一个风。
丹阳找过来的时候,刚至边界,就觉大地震颤,天边鸦鸟乱飞,不知情地以为这天地之间仿佛又要打一场仗。远方尘烟滚滚,天上金蛟领头,龙吟阵阵。
他站着一时没动。
就见远方烟尘中逐渐显出万千铁骑,为首一人身着翻绒金线披风,脚蹬龙纹云靴,骑着头独角犀牛绝尘而来。待离得近了方双腿一跨跳下地来,笑意张扬雍容华贵,对着丹阳一挑眉:“本尊的新郎,要不要换身衣裳?”
黑金为尊,红色彰喜。有清俊新人一对,和遍野灯火齐飞。
第89章 番外又几则
关于羽衣
出乎丹阳意料,季柯和诸明宣很聊得来。
大概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审美,一个喜欢花绿,一个喜欢奢华,共同点是批判丹阳简直暴殄天物不懂得好好打扮自己,白生了一副好皮囊。
但是这点上季柯和诸明宣起了分歧。
有天他气冲冲从丹门跑了回来。丹阳还有些诧异,因为最近季柯与诸明宣二人多了个兴趣爱好,去山下买各种绫罗绸缎,变着法儿地琢磨怎么让丹阳穿。当然丹阳一次也没穿过。
他手中虚虚握着书卷,倚在窗边看着飞身落在窗外的季柯:“怎么了?”
季柯被这美色美景冲击了一下。
他晃晃脑袋回过神,走到窗格前,道:“诸明宣说你穿过羽衣给他看。”
羽衣?
丹阳道:“那不是羽衣,只是一件鹤麾。”
他只穿过一次羽衣,去魔界找季柯的时候。
季柯却说:“对啊,我说了,他不信。”
诸明宣不信关他屁事。丹阳不想理,季柯却隔着窗子握住他手臂:“所以我和他打赌,那一定不是真的。你只要穿给他看,让他知道他记得不对,我们就赢了。”
“赌注呢?”
季柯势在必得:“一年份的丹药!”
丹阳低下头:“不用他保证。”想要可以自己拿。
这赌注打动不了丹阳。
季柯说:“那你想要什么?”
丹阳想了想:“你在我手下过五百招。”他一直觉得季柯弱,需要锻炼。
季柯:“……”关老子屁事啊!
他咬着牙,总觉得是自己吃亏,但又很想赢。因为季柯和诸明宣打的赌其实不是那回事。事情的真相是诸明宣说看你那模样一定睡不了丹阳,季柯大怒,身为男人的尊严怎么能够被污蔑?能睡到丹阳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管他怎么睡用什么方式睡。
于是为了证明这一点,诸明宣提议说:“丹阳最不喜欢穿奢华的衣服,你要是肯让他穿来给大家看,就证明你是当家作主的人!”
季柯心道呸还不知道你小样,就你在家里作不了主啥都看你师弟眼色,想用激将法,他才不吃这一套——然后他当机立断来找丹阳。骗他:“赌注不重要,重要的是剑门的荣誉!”
虽然丹阳不知道这和剑门的荣誉有什么关系,或者说剑门的荣誉和他一个魔尊有什么关系。但是既然季柯这么想看,他放下手中的书:“好吧,你别后悔。”
嗯?
这句话季柯没懂。不过等他看到丹阳穿着羽衣出来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平时不打扮的人收拾起来真他娘的——
丹阳抬了抬手,这袖子有些长,衣服也重,还拖地,很烦。他问季柯:“怎么样?”然后就看到季柯嗖地一下冲了过来开始扒他。
“你还是别穿了。”季柯恶狠狠地说,“以后也不许穿。”
丹阳眼中隐隐带着笑意:“不赌了?”
“赌他大爷。”
赌注能有美色重要么?
后来季柯和丹阳因为研究‘穿好看’还是‘不穿好看’这个深层次的问题胡噜了一整天。诸明宣一个人等在和季柯约好的地方打了个喷嚏,身形萧瑟。
关于诸明宣和裴成碧
炉中火烧得正旺,诸明宣坐在外沿,视线盯着鎏金铜炉,神思却游离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自剑门归来已有数月,他久居于炼丹处,不曾踏出院外一步。这里名朱心阁,原本不是专门用来炼丹的地方,只是诸明宣喜欢此地环境好,清净,所以在他成为长老后,新任宗主就将这块地特别圈给了他,并下令除非必要,不许外人踏入一步。
当时年轻的宗主是这样说的:“做师弟的,一切以师兄的意愿为主。”
他年纪比诸明宣还要小一些,坐在主位的时候气势却足以镇压这里绝大多数的弟子。
诸明宣心情复杂,凉凉道:“那就多谢宗主成全。”
说着,在裴成碧的注视中,进了朱心阁,从此丹门大弟子‘妙手神通’诸明宣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往后深居简出的只有丹门的长老。
诸明宣一度以为他与裴成碧感情很好。
因为与剑门一串葫芦不同,无涯子苗少,只收了两个关门弟子,就只有他和裴成碧。他少年时,裴成碧也不过是个会啃手指的孩子,小小的多可爱,还会抱着他大腿喊‘师兄’。丹阳偶尔随逍遥子来丹门作客,诸明宣就会献宝似地把师弟领出来。
“成碧,这是丹阳,他和我一般大,你也可以叫他师兄。”
少年丹阳白衣外披了一件银狐毛边夹袄,额间细细箍了抹额,两边各垂一条红色的璎珞,面容瞧着尚青涩,但已依稀能看出日后银装素裹一般的风采。他淡淡地瞥了眼裴成碧,裴成碧就将脑袋埋到了诸明宣怀中:“不要,我只有一个师兄。”
诸明宣得意地摸着裴成碧毛绒绒的脑袋,大感欣慰:“成碧真乖。”真可爱。
丹阳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面无表情。
乖屁。
把狼当兔子,诸明宣不止挑衣服的眼光不好,看人的眼光更不好。
他一眼就能看出裴成碧非等闲之辈,后来听说裴成碧成了丹门宗主,心中丝毫不意外。只是再后来裴成碧装成小童侍候诸明宣穿衣洗脸还倒洗脚水,这点倒令丹阳惊讶。
……好好的师兄情不要,反而打小工。这是有病吧?
但是季柯告诉丹阳:“你懂什么,这叫情调。”
剑门遭难时,诸明宣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的小童强行突破禁锢唰地一下变成了他最想见又最不想见的人,拼了命把修为往他身上护。他都来不及问一声为什么。
为什么要抢他的宗主之位。
为什么要看似高抬实则软禁般把他藏在宗门。
为什么要装成童子模样任他驱使。
又为什么要不顾性命地救他。
诸明宣差点就要带着十万个为什么去度过余生。
幸好上天待他不薄,没让他被这些问题憋死,还能和师弟活着大眼瞪小眼。
为什么——
“因为他不懂爱!”
‘上天’不懂,他道侣懂。
季柯吧咂吧咂磕着瓜子,给围坐着一圈的师弟实况分析案例:“这就叫自以为是。来,师兄教你们。有中意的人呢,要抢。但不能不动脑子硬抢。得骗,知道不?”
剑门弟子恍然大悟。
哦!原来要骗!这就是他们一门光棍的理由么?因为太诚实!
魔界中人有个特性。
八卦。
季柯闲着无事在嗑着瓜子的时候就将这对师兄弟的爱恨情仇给摸了个遍。其实不用多问,季柯用脚趾都能猜得出这两人的戏码,简单概括就是‘我喜欢你你不知道,你喜欢我我也不知道’结果就在互相猜疑中彼此插刀。
啧。
俗气。
“年少不更事伤人心,一朝想通悔断肠啊。”
吃瓜季大声感慨,幸灾乐祸。
丹阳瞥了他一眼:“你很懂?”
季柯哂笑一声:“笑话,本尊风流满天下时,你还尿裤子呢。”
丹阳不动声色,翻了一页书:“哦,很风流么?”
“那是。”季柯兴冲冲地炫耀起自己的魅力。什么多情魔女见了他就一颗心全在他身上啦,什么魔界男女不忌所以连男的都很崇拜他啦,什么总有人要给他后宫里塞美人因为他的魔后肚皮扁扁生不出葫芦啦——说到兴处扭头看了眼丹阳。
“……”
呃。
丹阳微微笑了笑:“怎么不说了?”
后知后觉的求生欲一下子爬满了季柯的心。他背上渗出热汗来,镇定道:“当然我和他们说,葫芦我是不要的。”这辈子都不要了。除非那只小葫芦有丹阳一半可爱。
所以说人啊,除了抢骗哄之外,该怂还得怂。
关于拜访亲家
丹阳既然和季柯如俗世一般成了婚,那剑门和魔界就算是亲家。亲家之间不走动,那可能吗?——可能的。毕竟那是魔界。不过这种可能不适用于剑门。
所以在丹阳和季柯轰轰烈烈火烧魔界后,剑门一群人就开始蠢蠢欲动要去探亲。
摩罗那委婉地提醒了一下:“那是魔界。”你们是剑修,这样上门不合适吧。
元真看了看他,一敲手心,恍然大悟:“哦!”
摩罗那松了口气,心想这帮人总算有个明白的。
就听元真说:“摩罗那提醒的不错,魔界与我们或许习俗不同。这里盛行的见面礼或许不适用。大家要入乡随俗,不能失了礼仪。”
摩罗那:“……”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
总之。
魔尊在他们眼里是个瓜,随便提。
那么魔界大概也顶多算个球,可以随便逛了。
摩罗那已是很绝望。
被婉拒无果后的剑门一行收拾收拾包袱,就浩浩荡荡御剑往魔界飞去。途径小蓬莱时,守在南海边的蓬莱弟子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剑门是要向魔界宣战了吗?”
他身边的师兄定睛看了看:“不像吧。”大包小包的,串门吗?
古拔旰在时隔多年后,又迎来了一次城中浪潮。没办法,谁让他城就在门口呢!
他正在打瞌睡,就听下面的人报告说:“城主城主,城里来了帮剑修,说要找大王!”
古拔旰顿时从瞌睡中惊醒过来,一把捏碎了扶手:“奶奶的!”大王他真是个渣啊!这口味怎么一点也没变,上次只是一个,这回还是一群吗!他第一时间就问——
“长得怎么样。”
——毕竟上回丹阳的容貌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手下顿了顿,仔细回忆了下:“好像都很不错。”
“……”古拔旰和手下对视了一眼,犹豫道,“要不,换个装去看看?”
因为他不想再被剑气凌迟了。
一把白色的汤圆进了黑色的锅里,总是格外显眼的。所以眼下几个白衣的剑门弟子就在面店里局促地坐着,店外围了一帮看热闹的魔。
魔界嘛,和外面一样,有看热闹的自然也有横行霸道的。
很狗血的就有个山大王一样的魔,露着肚皮穿着半件铁甲,大摇大摆走进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粗声粗气道:“你们几个哪来的,过城要交保护费知道不。”
元心几个不吭声。
因为元真交待过,不能给大师兄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