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只看了洛沐秋一眼,便没在意。此时望了望毁坏大半的塔楼,又见季柯身后烂了的门,捏起手中如面条一般的金蛟:“你干的?”
装死的金蛟顿时道:“不是我!”
丹阳这才又看向季柯,目光又深又沉,将季柯一颗心看得哇哇凉。下意识就道:“库房里上次赚的钱,够补这扇门。”
是么。丹阳这才笑了笑:“那就补吧。”
不知为何,在场诸人忽然就舒了口气。
“时候也差不多了,元真,你去安排今日比试。”
元真得令,将众人遣散。
院中便只余丹阳,季柯,还有季柯衣领中想跑又不敢跑的万澹明。
因着万澹明还在一侧,季柯也不多如何,见丹阳目光落在食盒上,方说:“你不和元真一道去?”快些走,走了他好将万澹明送走。
丹阳收回视线,嗯了一声:“要走,不过等一会。”
说着,他伸手将季柯肩上沾了灰的地方给掸了几下,丹阳在雪地坐了一夜,身上自然冰凉,一双手更如冰似玉,差点没将万澹明激得直接跑出去。但他躲在季柯气息下还好,一跑出去,说不得就被丹阳一把捏散。
要是万澹明不在,季柯说不得嘴上还得再花两句:“等什么,等我啊。是不是舍不得?”
“昨天我在圣道祖面前,想了一夜。”
丹阳哪管季柯心里胡乱转什么念头,只低声说。
圣道祖?季柯暗道,这又是谁,你家老祖昨晚对我着慈眉善目了一夜。但他嘴上不说,只道:“哦,想明白什么了,是不是觉得关着我很过份。”
丹阳双眸略垂,睫毛便荡下来,如此近距离地看,便荡到了季柯心里。这个颜色是真的令人把持不住,无耻如季柯也唾弃了一把自己,然后美滋滋地继续看美色。他二人挨得极近,喃喃细语,又极亲密,外人看来十分有问题,偏自己不察觉。
“我关着你的原因,难道昨日没说?”丹阳道,“你心思太浮躁。若非如此,今日又何必打破我的阵法。乖乖呆三日多好。”
“我心思是因为谁浮躁。”
说着,季柯一只手已经揽上了丹阳的腰。
万澹明?
已经被抛到脑后了。
他低声笑道:“想让我练剑法,可以。我们去比比?”看谁的剑术更高明。
丹阳眸光一动:“比剑?你?”
季柯道:“我。”
万澹明躲在季柯后颈衣服处,只觉得时间无比煎熬,心道这两人在讲什么话怎么还需这么久,站着一动不动,真叫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便这时,忽然就觉得有种奇怪的氛围,驱使着他大着胆探出头来,一看,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家尊上竟然和剑修亲上了!嘴对嘴这不叫亲叫什么!渡气吗!
剑修虽面无表情,半闭的眸光却还潋滟,看得万澹明瞠目结舌,他还没能想明白,忽然觉得季柯手一动,自己就被弹了出去。
原来季柯是故意的。
万澹明知道轻重,虽然震惊,却还是抓住机会,赶紧离开。他的分灵阵已快至极限,必须马上消形回到魔界。至于季柯这里,如今既然知道他人在何处,联络起来便方便了。倒是有些魔界旧部,召回来可能花费的功夫更多。万澹明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低头再看了一眼。虽然心中各种复杂,却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姥姥的,够劲,怪不得尊上乐不思蜀迈不开腿。
丹阳正好好与季柯说着话,却见这人又胆大包天亲了上来。他二人连这次在内,总共也就亲过两次。上回是在阿波额那湖中,未立心意,震惊与恼怒者居多。如今于平淡中来,倒觉出些不同寻常的滋味。不觉有异,反生亲近。
待两人分开,丹阳才道:“上哪儿比剑。”
季柯嘴角一勾:“你房里,或者我房里。还是,你喜欢在外面。”
哦——
丹阳这才懂了。
原来不是要比这个剑。
他二人倏忽便没了身影。
而承功殿的大门却已被丹阳给一掌糊了回去。
等那处已寂静无声,确无人再来。略远一处阴影地,才慢慢显出一个人来。他一手撑着树杆,胸膛起伏,面露震惊之色,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惊讶还是恐惧,亦或是怒的。
一身诡异花色常服,不是洛沐秋是谁。
原来洛沐秋并没有随众人一道走,他当然不会想害季柯,却是因为难得见便想多看他一会儿,实在是洛沐秋本身心中也有疑惑,就想暗中看个仔细。
结果被他瞧见这么一幕。
洛沐秋呆呆站立半晌,两人拥吻的场景时刻在他脑中浮现,心头顿时一阵混乱。哪里还记得原本留在这的目的是什么。手颓然荡下间,却忽然触到一个坚硬而冰冷的东西。他一摸,是一个白瓶,洛沐秋心中顿时一震,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他握着白瓶看了会,神思清明,目光中透出一股思索之意。
相较于昨日一战,今天的比试瞧着略有些寡淡。元真四下瞧去,见人少了些许,有些他知道,昨日败了自知无望小圣地,便连看也不想看,径自回去了。而小蓬莱竟然也一个人都没有来。他心里一思忖,趁人不备,便化出小太华出来看。
这一看,就叫元真发现了端倪。
噬魂崖那里,竟然有人。
噬魂崖的风十分罡烈,且它与寻常风不同,寻常崖底若有风,是横里相博,总之是绝无可能从上往下压灌,有种撕扯对抗之意。自那回季柯差点掉下去并出言后,剑门弟子觉得他所言有理,应当竖牌警示,故特地挪了块大石头来。丹阳亲剑刻下‘噬魂崖’三字。
而今,小灵峰顾挽之便与白撷影师兄妹二人,站在这巨石前。
白撷影将这大字摸了一遍:“剑法锋然,这朱砂颜色新,看着涂色不久。”
绿如意凑到崖边看了看,被下面的风呼号地一缩脖子:“师兄,我们来干什么。这里看上去好可怕,不像好地方。快些回去,好不好?”
顾挽之一哧:“小师妹,早让你不要来,你非得跟着。现在知道怕了?”
绿如意眼一瞪:“谁知道你这个坏心肠的人会不会撺掇我师兄做什么危险的事。”
言罢又拉白撷影袖子,略带娇气:“走吧,我们回无忧门。”
白撷影将袖子不紧不慢抽出来,方说:“出门前,我与你说过什么?”
绿如意一愣。
她是看着白撷影出门,便偷偷跟上来的,并没经过对方允许。即便是后来白撷影发现了,要她回无忧门,她也没肯。白撷影便与她约法三章,不听不言不问。此刻这位掌门师兄便是旧章重提,要她安份守己了。
绿如意瘪了嘴,却不敢造次,便只呆在一边,不作声。白撷影平日固然不错,但真的凶起来,虽没有大声呵斥,却也令人胆战心惊。她这位心上师兄,实在是个狠人。
顾挽之瞧在眼里,乐在心里,就是控制不住欠揍的嘴:“不知怜香惜玉。”
“不及顾兄怜香惜草。”
“……”
这件事不知道要被白撷影嚼多久,顾挽之搬石头砸了自脚,当下翻了个白眼。只说:“那我便开始了。”而后双指并诀,暗中一催,周身便蓬发起一股灵气。他走至崖边,浑身劲道蕴于手指,往下一破,噬魂崖的风骤然尖利起来。顾挽之严肃了神色,一手按上自己脉息,指尖轻点,便又无形中加强了力道。
狂风不必凑到崖边亦能感到刺骨。绿如意有些怕,不由得挨进了白撷影,拉住袖子。
便在尖声利耳中,大地有种震颤,崖中忽然蹿起一根通天巨藤,呼地一下冒出三丈高,还没等顾挽之作何动作,便忽然之间分崩离析,似被气劲分割,消弥成碎屑,纷纷扬扬落在白雪之上,倒是为其缀了一层绿。
顾挽之收回手。
他已试探完。
白撷影五指轻轻一爪,便有碎去的绿藤落至他掌心。他道:“看来此地罡风丝毫不能小看。”怪不得说就算是大罗神仙,进了此地,也难以救回。
“那么依你之见。”白撷影顿了顿,“小圣地是否就藏于其后。”
顾挽之道:“风口倒灌,唯有所掩之物灵气高于外界,才会如此。不必怀疑,一定就在此处。不然,你当剑门闲得无事,非要新刻一个石碑好告诫你么。”
大约是受巨藤影响,底下罡风躁动。
白撷影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顾挽之倒是任发丝飞舞,仿佛是个疯子。
“那么,无上明剑,也在其中了。”
原来,他们与季柯一样,也要找这柄剑。
元真垂眸,眼见手中小太华,噬魂崖那处灵气忽然异动却又归于平静,脸上无甚表情,不知心中作何想法。只见他收了手中太华剑意,招招手,唤了个弟子过来。
“三师兄有何吩咐。”
元真道:“后山有两位客人迷了路,你去引上一引。”
弟子便机灵道:“遵令。”
正要离去,又听元真说:“若途中遇到大师兄,将此事再与他说一遍,他肯的话,就与他一道去。那几位客人是小蓬莱的,要以礼相待。”
弟子应着是了,转身便作化一道剑光而去。
元真这才回收视线,重新看起场中比试。
便忽然觉得脖后一凉。
金无双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凑上来给三师兄打扇,讨好道:“这位剑门师兄,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也请尽管说。愿略尽绵薄之力。”
元真:“……”他打量了一下金无双,知道他是金家三子。但见对方笑眯眯十分古怪的神色,想了想,有些了然,便道,“哦,也没什么,就是有两扇门坏了,需要修缮。”
“那就修啊。我给你叫人?”
元真道:“不急,待我让弟子下山,备功德箱,筹了善缘,再修不迟。”
善缘……
金无双想了想,一敲手心:“我有钱!啊,不,我是说,我可以结很多善缘!”
哦?
金无双拍着胸脯:“修门够了!”
他如此财大气粗,元真便微微一笑:“那就先替老祖宗谢过金世子。”然后招招手,将另一个弟子叫了过来,嘱咐,“你带这位世子去找元宝师兄。他要结善缘。缘份——”
说着,就看了金无双一眼。金世子一听,觉得寓意很好啊。自己补上去:“缘份当然是越深越好。”反正他有钱,有的最多的就是钱。
第67章 这个马甲
替元真跑腿的弟子一路往后山而去,忽然便听见有人叫他:“阿芷。”
他低头一看,一人笑吟吟在地上冲他招手。
元芷落下地来,恭恭敬敬道:“小师兄。”
元心应了,问:“你这么神色匆匆,要往哪里去。”
元芷道:“回小师兄话,三师兄说小蓬莱的贵客在噬魂崖迷了路,故特叫我前去领。”
“迷路就迷路,又不是不能自己回来。”元心说,“还怕他们掉下去吗?”
元芷闻言,看了元心一眼,又说:“小师兄也晓得的,噬魂崖地方特别,不能随意走动。”
元心便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说:“既然如此,你还是回去元真师兄那里帮忙。小蓬莱几位贵客,我来引路就可以了。”
“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
元芷想了想,便道:“那就麻烦小师兄了。”
言罢转身踏上来时路。
待他身影消失不见,站着的元心方冷笑一声,往前一步踏去,褪去形貌,原来竟是他人假扮。洛沐秋瞧了瞧自己原本模样,暗道,那老头给的东西用处倒不少,化作别人模样,倒是省了很多麻烦,做事更方便。
噬魂崖,小蓬莱的人对那里这么有兴趣,而剑门又如此紧张,看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他转念一想,便也往那处去了。
却说元芷,踏了回程路后,却并未往无极广场而去,而是一路进了弟子院房。他先在上空等了一会儿,察觉大师兄房中有人,便默不作声。
房中,床塌一侧,杂乱落了一堆衣物,长长的肩饰拖在地上,而黑金腰带一半在地上一半搭在床沿。塌上,两道人影缠在一起,似乎还挺激烈。
季柯低低笑了一下,一个翻身将丹阳按在身下,人还喘着气,嘴上却说:“哟,大师兄,小弟子找你来了。你去不去应客?”
丹阳眸光一暗,意有所指:“可以。你放我去?”
“放可以,拔剑啊。”季柯低头在他眉间亲了亲。然后很满意地看着小火纹更亮了,被汗浸亮的。纵使平时瞧着如冰似玉,运动起来,仍然是会出汗的。他得意地想。
丹阳淡定道:“鞘太紧,不好拔。”
季柯:“……”他姥姥的。“要不要试试我的剑。”
大师兄眼中笑意一闪而过:“你若肯好好练剑,不妨一试。”
练个屁。季柯干干脆脆拿自己的鞘去磨丹阳的剑了。
又是好一番比拼,这才汗如泉涌,云歇雨止。
元芷端端正正立在别处背道经,又过得片刻,方见丹阳从中出来。他便俯身迎上去:“大师兄。”一边喊着,一边将丹阳打量了一遍。奇道,一日未满,大师兄竟然又换了身衣裳。这衣裳不是前年丹门送来的年货么,掌门师兄人手一件,只是大师兄嫌花哨,便从不穿。其实依元芷看来,这衣上的流云鹤纹还是挺素净的。
丹阳早已察觉外头有人,只不过有些事如同练功一样,半途不可废,又因外面气息是熟悉的剑门弟子,故稍待片刻,才出门一观。就见一个圆脸小弟子自空中踏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