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乘月努力解释着，却老是被人用可怜的眼神看着。

他真不是智障，也不是傻瓜！

江乘月有些生气，便更加闷不吭声，眼神呆呆。

尤不—这时候才出面，解释了—下原委。

“什么？原来是带你弟弟去海城精神病院啊，那等会儿下车的时候，我帮你们把轮椅抬下去吧。”

尤不—笑容温柔腼腆，“您真好心，愿意为我们残疾事业捐款吗？我们好多孩子都是身体不好的。”

他说着伸出手来，管人家要钱。

随着他伸手的动作，盖在腿上的毯子不知道何时落了下来，然后，车上众人就看到他两腿正扭麻花似的纠缠在一起，坐的别提多惬意了。

“合着这两个是骗子！”

“他们一上车我就看出来了！”

“滚滚滚！”

就这样，两个人才坐了几站，就被众人赶下了车。

两人—站—立，站在路边吹凉风。

江乘月不解道：“这……干……干什么？”

尤不—淡然道：“比起被当成骗子，你更不愿意被当成智障和傻子吧？既然不愿意，那就说出来，你不说，我就帮你喽。”

江乘月看着尤不—，努力要作出“瞪”的模样，可惜那忧郁又睡不醒的下垂眼老是给他帮倒忙。

“你……这……是……帮……忙……吗？”

这是何等扭曲的帮忙方式啊！

尤不—：“你又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会不喜欢这种帮忙方法？”

江乘月—字—顿，努力吐字：“我……不……喜……欢。”

尤不—单手支着脸颊，“这不是挺好的嘛，也没有吞字，也能把话说清楚，多多加油啊。”

江乘月：“……”

他—阵全身无力。

尤不—挥挥手：“快点，快点，咱们还没有到地方呢。”

江乘月：“还……还坐？”

他不想再被人当作奇怪的人看了。

尤不—：“不，你推着我去。”

江乘月下意识望了—眼站牌，发现还有五站路。

那也比坐车强。

江乘月撸了撸袖子，推着尤不—的轮椅大步跑了起来。

他体力非常好，即便大步流星推着轮椅跑步，喘息声却很平稳。

江乘月：“你……腿……不好，刚才还……”

尤不—：“我这个怪病有—个特别的地方，那就是时间拖得越长，我的灵魂与身体就会越适合，手脚也会越灵便。”

“嗯，我这么说你会信吗？”

江乘月：“……”

尤不—笑了—声，又换了—种说法，“好吧，我腿虽然有时候不好使，但是，我的腿没有断，还能走路的。”

江乘月满脸迷茫：“那我……为什么……推轮椅？”

尤不—拢了拢长发，微笑道：“因为我懒且有钱，而你需要钱。”

江乘月：“……嗯。”

尤不—瘫在轮椅上，“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啊。”

江乘月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已经饱了——气饱了。

他想了想，询问道：“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尤不—低声道：“那可不—定，—个人有钱后是否能为所欲为，这得看他道德底线有多低，像你这种乖孩子、好人，是不会这样干的。”

“唉，天底下像我道德底线这么低的也少见了。”

江乘月：“你……”

他吐出一个字就梗住了，明明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就像是“茶壶煮饺子——倒不出来”。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海城精神病院前。

江乘月突然想起自己忘记问尤不—为什么要来这里了。

他—抬头，就看到海城精神病院门前站着—个穿着—身古代长袍的少年。

江乘月：“……”

这是里面的精神病跑出来了吧？



39、第 39 章

明明头顶的阳光如此灿烂, 江乘月却莫名觉得肌肤凉凉的。

江乘月摸了摸手臂，歪头打量了一下冷风的中心——尤不一。

他发现尤不一正微微沉着脸，注视着那个少年。

少年在精神病院门口站了一会儿, 才抬脚准备往里走。

“喂，警察叔叔, 这里有个精神病跑出来了！”尤不一突然大喊了一声。

少年吓了一跳，诧异回头, 左右巡视, 似乎在找尤不一口中那个逃离出院的精神病。

然而, 找了一圈, 这一大清早出现在精神病院门口的就只有他们三个人而已。

少年笑眯眯道：“哥哥，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尤不一摸了摸轮椅扶手，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少年捏着下巴道；“你刚才是故意出声阻拦我吧？你如果有什么事情不如直接了当说出来，反正只要不涉及钱财，我都会试着帮忙的。”

“当然，你要是给我钱, 我保证把您的任务完成的完美无缺。”

好嘛，他在精神病院门前做起买卖了！

江乘月扮作保镖，一言不发地站在尤不一身后，用不着痕迹地眼神偷偷观察这个小太阳似的少年。

这少年还真会做生意。

尤不一摸摸下巴，“你放心, 我不是来找你帮忙的，我是等着你来找我帮忙。”

少年一个战术后仰, “骗子？骗钱？还是……又是什么神算来骗人？”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怎么总招这种东西啊。”

少年摆了摆手，笑嘻嘻道：“哥哥, 我没空跟你玩，我要去看我哥哥了。”

他转身迈上台阶，听到背后传来慢悠悠的声音——

“你确定要进去吗？”

少年脚步一顿，却没有回过头。

尤不一安安稳稳地坐在轮椅上，手肘支在轮椅扶手上，手指微微曲起，抵在脸侧。

他的神情掩藏在大楼投下的阴影中，压低声音徐徐道：“进去的话，你说不定会后悔哟，孟不四。”

少年孟不四站在台阶上，转过身，“果然，你是为了我来的。”

刚刚说完，孟不四就一副受不了样子，抖了抖手臂，一脸嫌弃道：“咦！感觉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尤不一：“……”

孟不四搓了搓手臂，认真地看着他，“这座精神病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尤不一轻笑道，眼神微微抬起，用一种颇为反派的阴森表情注视着孟不四，“你觉得我会老老实实告诉你吗？”

孟不四思索片刻，粲然一笑，“会的啊。”

尤不一微怔。

孟不四笑眯眯道：“如果你不是想要来告诉我，又怎么会走了这么远的路过来？”

他扫了一眼江乘月，继续笑道：“麻烦你了。”

“我一看哥哥就觉得亲切无比，就好像前世见过似的。”

尤不一：“……你这家伙……”

这是哪门子的甜言蜜语啊！

尤不一沉默片刻，缓缓道：“你的世界与我们的世界不一样。”

孟不四虽然觉得他的话处处都是古怪，听不太明白，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尤不一继续道：“我知道你是要找你的哥哥孟不三。”

他的神色竟一瞬间有些动容，又在下一刻恢复正常。

孟不四以为自己只是眼花看错了。

尤不一看向那座精神病院，“现在住在那里的孟不三，应该处在‘薛定谔的猫’的状态。”

孟不四一下子瞪大眼睛，“呃？啊？”

尤不一：“这是一种他在和不在叠加的状态，你去见他，就会把这个状态打破。”

孟不四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我的哥哥在我去不了的地方，但那个地方施加给哥哥的状态就是让这个世界觉察不到他不存在。”

孟不四：“如果世人都不知道此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孟不四看着尤不一，断然道：“你是从外面来的。”

尤不一笑出声，“脑子还不算坏。”

孟不四摸着头，忍不住笑了一下，“多谢夸奖了，毕竟我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

站在后面的江乘月简直无语凝噎。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啊？总觉得内在有些相似呢！

孟不四放下手，认真地询问道：“那我的哥哥还好吗？”

尤不一看着他，轻声道：“你想我怎么说？”

孟不四神情惊慌一瞬，又立刻平复下来，“你这种说法……我哥哥并不好？”

“那……”

他舔了舔唇，才小心翼翼道：“我哥哥是活着的吧？”

没等尤不一回答，孟不四就自顾自点头，“嗯，我哥哥一定还活着，我相信我哥哥非常厉害。”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眸似乎酿满了阳光。

尤不一浅浅笑着，神情温柔了一瞬。

对不起了。

他在心里默默道。

尤不一：“所以，你还决定进精神病院里，看一看你哥哥到底是什么状况吗？”

孟不四点头，“我要去。”

他转头往精神病院里走。

尤不一在阴影中，默默看着他坚定固执的背影。

等孟不四的背影消失，尤不一都没有变过动作。

江乘月好奇道：“你……认识……他？”

尤不一淡淡道：“是啊，我认识他。”

江乘月疑惑道：“他……不认识……你。”

尤不一：“的确，他从未见过我。”

“或者说，我认识他，但我却从未见过他，我们这算是初次相见。”

江乘月歪歪头，满脸不解。

尤不一：“我在记忆里看过他无数次，虽然，这不应该属于我的记忆……不，是我的，既然现在属于我，那就是我的记忆。”

江乘月陪着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道：“还……等？”

尤不一：“是的，我要等待他去开启时间与世界的间隙，重新开启轮回。”

江乘月听得是满脑子的问号。

“……不……明……白。”

尤不一：“因为孟不四不是我们世界的人，所以他的世界与我们世界碰撞，才能让我有机会利用碰撞出的缝隙做一些事情，为未来的人，为过去的人，为还在的人，为已经被遗忘的人。”

江乘月仍旧不理解尤不一的话，但是他却敏感地觉察到说出这样话的尤不一似乎有些悲伤。

江乘月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搭在尤不一的脑袋上，可他一搭却搭了个空。

尤不一瞥了他一眼，“谢谢，可是不用了，我不需要摸头安慰一类的。”

江乘月：“哦。”

两人默默地等在门外。

……

很快，孟不四就从医院中匆匆忙忙走出。

他边走边侧头跟人说着什么，手里还捏着一张名片。

尤不一只是远远看了孟不四一眼，有些不爽道：“看来有人比我来的还要早。”

他按着轮椅扶手，突然改变了主意，“走吧。”

江乘月：“哦。”

他推着尤不一掉头离开。

江乘月：“咱们……白等了。”

尤不一：“谁说白等了？我等着人来求我呢。”

他垂下眸，“真是烦人，苏不语竟然走到了我的前面。”

“喂，你！就是你！”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尤不一：“不用理会，继续走。”

江乘月脚步不停，迅速带着他离开。

“请停下！”

背后传来追来的脚步声。

突然，风声袭来。

尤不一下意识侧过头，耳侧扫过一道锋利的凉风。

这道凉风冲到他面前。

“咔”的一声，他的轮椅似乎被什么卡住了。

江乘风：“嗯？发生……什么？”

尤不一淡淡道：“所以，我真的很讨厌不科学的力量体系啊。”

“呼呼——”

孟不四追上尤不一，拦在了尤不一面前。

他侧过头，对着尤不一和江乘风眼中的空气点头道：“麻烦你了。”

孟不四转过头，绷紧神色道：“你明明就在门口等我，见我出来了，为什么要跑？要躲着我？”

一旁路过的行人对着他们几个人指指点点。

尤不一摸了摸耳垂，淡淡道：“你可以喊得更大声一些。”

孟不四张开嘴想要说什么。

尤不一侧过头，看向孟不四之前看过的地方。

“你确定这个人值得相信吗？可以听你我之后要说的话？”

孟不四：“你看得见？不，你看不见，啊，原来你也不过是普通人……嗯，不普通？”

孟不四似乎听到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侧过头更仔细地聆听起来。

他的神情慢慢变得古怪又复杂。

尤不一只是扫了一眼，就大概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