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靠近码头一侧的栏杆处站满了乘客,他们伸着手朝岸边的人挥别。
杂乱的轮船船板上,有人高声笑闹,有人默默流泪,有人高声呼喊,有人低声抱怨,人间百态一瞬间都浓缩在此时此刻此船上。
此时,岸边处,有两个人正在狂奔而来。
两人都是男装打扮,穿着有些泛黄的白衬衫,外面套着马甲,下身穿着宽大的裤子和不合脚的鞋子。
“草!草!草!为什么我不是出现在船上,难道每个人都是这样?还是只有我们这么背啊!啊啊啊,该不会这个贝壳有什么古怪吧?可恶,我就知道那家伙不会这么放弃坑我的。”
“姐……”
“嘘!”矮个子男装打扮的人瞪了高大个子的男人一眼,“闭嘴,小心被人听了去。”
高大个子的男人捂着嘴,不住点头。
虽然两人都是一路狂奔,可这个身高腿长的男人迈出一步就相当于那个矮个子女扮男装的同伴几步,他似乎也很上场体力劳动,跑起来一点都不费劲儿。
“啊,要赶不上了!”矮个子的难受叫了一声。
高个子的那个突然伸手一捞,将他的姐姐单手夹在臂弯里,他自己则加快速度,就像是一阵深棕色的龙卷风一般,飞快地卷向了那艘黑乎乎的轮船。
他们跑过一个个大裙摆女士、燕尾服男士身侧。
高个子在轮船快要离开岸边的瞬间,抓住机会,一蹬地面,猛地扑向了轮船身侧的小门。
他身子一缩,腰身一扭,明明个子高大的像只熊,却偏偏灵巧地过分,一下子就钻进了小门里。
正要关门的船员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天啊,你这是在找死吗?差一点你就掉下去了,你知道被这么一艘轮船碾过是什么后果吗?”
高个子的男人没有说话,神情似乎还有些懵懂。
矮个子的女人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阿月,把我放下来吧。”
高个子的男人“哦”了一声,乖巧地将臂弯里的姐姐放了下来。
江乘风摘下了头上的帽子,低着头,诚恳道:“抱歉,我们只是想要赶上船,我们身上最后的钱都用来买船票了,如果没有赶上船的话,我们真的就身无分文了。”
船员打量了他们几眼,无奈叹了口气,“没事,你们去吧,不过你们这种下等人要小心些,别冲撞了老爷小姐们。”
江乘风暗暗撇嘴。
这是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老爷小姐。
虽然这样想着,她却低着头老老实实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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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呜呜——呜呜——”
从黑烟囱里冒出的浓浓黑烟遮天蔽日, 淹没了淡蓝色的天空,用力吸一吸鼻子,甚至能闻到火烧火燎的味道。
二三层甲板上有些空旷, 居住在二三层的中上等乘客大多选择回自己的房间休整一下,只有一楼的甲板上游荡着不少穿着朴素的人, 毕竟,他们如果选择回房间, 就不得不挤在几人一间没有窗户的游轮房间里, 那里还没有甲板的空气好。
这些人数量多, 却没什么特点, 一样的落魄,很难能让人记住。
一层甲板的角落里,一个流浪汉打扮的男人懒洋洋地靠着栏杆晒太阳。
他半眯着眼睛,一副要睡着的模样,实则暗暗观察一层甲板上的人。
虽然直到现在还没有发布任务,但对这次任务会是什么尿性,他已经有了猜测。
原因在于——
他一睁开眼, 就发现自己在一艘20世纪初期的蒸汽轮船上,他用光洁可以映出人影的铁栏杆照了一下自己后发现——自己现在是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头顶上应该显示的称号也不见了踪影。
在试炼场开场的短短几秒内,他就飞快地意识到这场比赛是需要试炼者隐藏起自己的,一旦暴露自己的身份, 说不定会遇上什么危险。
这样的话,他为自己准备的轮椅自然也无法拿出来了。
那东西在这个年代太招眼了, 更何况,一个流浪汉又哪里来的钱去搞到轮椅呢?
——没错,他之前驴了元白, 在试炼场中,他的腿并不是不能行走,那轮椅也不是试炼场给他配置的,而是他自己买的。
他是带着目的来到金字海的,又怎么会一直把弱点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
他有意放弱点,那叫设计;他知晓弱点却不弥补,那就叫蠢。
尤不一低垂着头,乱糟糟的长发糊住眼前的视线,他整个人快化作一滩液体倒在甲板上,简直就像是一只午后悠闲晒着太阳的老猫。
这时,他面前走过一个男人。
尤不一挡在头发后的眼睛瞥了男人一眼。
这个男人太显眼了,因为这家伙的外表皮肤居然是绿色的。
尤不一闭上眼,沉下心,听着这个男人的碎碎念——
“嘿嘿,果然是游戏啊,瞧我这么显眼的外貌都没有人多注意一眼,真是的,我还以为能引起轰动呢。”
尤不一:“……”
这是哪个沙雕玩家氪金买了奇葩肤色吧!
这种肤色居然也能卖的出去,游戏里的钱也太好挣了吧?
用着金字海设定给自己挣钱……真厉害,不愧是从无限世界里出来的苏不语呢。
这时,两个不同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靠了过来,也从尤不一面前经过。
尤不一睁开眼,瞥了那一高一矮的两人。
江乘风和她的弟弟江乘月。
没过多久,又有人追着那个绿皮肤的试炼者从尤不一身边经过了。
尤不一忍不住微微动心。
要不下一次进入试炼场的时候忽悠一下江乘风,让她把头发或者脸也染成绿色的,用这种奇葩外表都不用她多努力,就能钓出一群试炼者了。
等到这些人都离自己有了一段距离,尤不一才握着栏杆缓缓站起来。
他哆哆嗦嗦地移动着,脚步不稳,腿微颤。
他就这样用一种别人看了都为他心急的速度慢吞吞地移动进了船舱里。
船舱里有一条长长的甬道,旁边则是一个个隔间,隔间没有门,整个一层船舱没有窗。
虽然游轮刚刚起航,整个一层已经弥漫着汗臭味、臭脚味儿、食物、烈酒和劣质香水的味道。
这可真是糟糕啊。
连烈酒和香水都可以随便带上船的话,这里不起一场火灾都对不起它“666”试炼场的名头。
这要是航行到海上,半途着火,那还真是没发办了。
尤不一从自己的衣服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船票,他按照船票上的号码找到自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被夹在中间的“狗洞”。
他扶着墙壁,慢吞吞移动到“狗洞”里。
估计是为了给上层人留足空间,这里船舱不高,大概只有不到二米,就这两米的高度被并不均匀的分割成上中下三张床的空间。
小洞洞里,左面墙壁挂着三张床,右面墙壁挂着三张床,这样一个门洞供六个下等人睡觉。
上面的床铺甚至没有梯子供下等人爬上去。
此时,左右两侧下面两层都已经躺上了人,而他的床铺在右面最上层。
这是在欺负腿脚不好的人吧?
尤不一靠着墙壁,沉沉叹了口气。
“要上去就上去,别在这里挡着,滚开!”
最下面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骂骂咧咧喊道,他一张嘴就喷出浓烈的劣质酒精味儿。
尤不一虚弱地咳嗽了一声,“真,真抱歉啊,我要去大城市治病,咳咳咳,我腿脚不好,爬不上去。”
“老子管你爬不爬得上去,滚滚滚!”
“是啊,你滚远点,别把病传染给我们。”
“我看你咳嗽的厉害该不会是肺痨吧?”
“妈的,真是不把底层人的命当命,我要去跟这艘船上的人告状。”
已经占据位置的四个乘客纷纷抵制尤不一的靠近,甚至扬言他如果还进来,就把他丢下去喂鱼。
尤不一轻声道:“那我该住在哪里呢?”
“谁管你啊!”
“你要是能混去三层,就去三层酒吧和餐厅待着,据说有钱人都在那里彻夜寻欢。”
“要不你去下面的锅炉房,帮他们烧煤,说不定他们能可怜可怜你,让你在煤堆里睡一觉!”
他们肆意打趣着流浪汉,想要在比自己更糟糕的人身上找回一些生为人的自信。
他们边说边大笑,丝毫不怕一个流浪汉的仇恨和报复,甚至还希望这个流浪汉多流露出一些被欺负的丑态。
谁知道,尤不一竟然点了点头,“多谢你们的建议,我会好好斟酌的。”
他们咧着嘴,笑声却莫名停住了。
这种不在计划内的反应让他们莫名一滞,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尤不一淡淡道:“我打算收拾东西去锅炉房住一晚,你们这里……”
他看了一眼堆满了各种垃圾的地面。
上船不到半个钟头,能造成这副德性,这些家伙是垃圾制造机吗?
“……我帮你们收拾一下垃圾吧,毕竟要在这里住上……嗯,多长时间来着?”
没有反应过来的乘客下意识道:“我听上面的甲板传来交谈声,好像是七天的旅途。”
“这样啊。”
尤不一一边听着一边捡起地上的垃圾,有剩下一点残酒的酒瓶子、打火机、空烟盒、烟头、曲别针、从衣服里掉出来棉花,以及一些用来打包什么东西的尼龙绳。
他慢吞吞地摆弄着这些东西,将一些零碎小垃圾揣进兜里,空瓶子拎在手上,转身离开。
在出门的瞬间,他借着身体的遮挡,随手往醉汉的床底扔了点东西。
……
尤不一拎着酒瓶慢吞吞走着。
一层船舱虽然简陋,最起码给这里的乘客提供了免费的水,只是这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冰凉的水面似乎飘着一层灰,让人实在不想喝下去。
尤不一用酒瓶装了好几瓶水,继续慢吞吞地往前挪动。
他找到一个醉眼朦胧的大汉,推销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酒,因为大汉手里没有钱,他就用这几瓶掺了大量水的残酒换了大汉箱子里的一身较为干净的衣服,只不过,这箱子里的衣服都是他女儿的。
他顺便给其他“洞”里乘客收拾垃圾的时候,顺走了一双女士黑色小皮鞋、一支廉价劣质口红、一条打包用的黑色飘带和一条带着穗穗的浅金色窗帘绳。
尤不一躲在楼梯后,换上了一套朴素的纯黑长裙,穿上黑色浅口小皮鞋,用黑色飘带系住自己的头发。
虽然他的脸没有怎么改变,但他的发色变成了红褐色,眼珠子也变成了焦糖色,打眼看上去很难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尤不一扯了扯身上的裙子,发现腰围的地方有些空。
他将带着穗穗的金色窗帘绳系在腰间当作腰带,在尾端系出一个好看的结扣,一点都看不出他腰间的东西居然是窗帘绳。
打扮好自己后,尤不一扭出口红。
口红没有剩下多少,甚至都不够扭出来的。
尤不一伸出食指和中指,抠了抠口红,一点一点抹在自己的唇上。
他又用手搓了搓,在手背揉开,沾了些点在眼皮和脸颊上,让他的脸更像是气色红润爱打扮的女孩子。
打理完自己后,他将自己原本的衣物鞋子拆开扔到各个屋子里。
他低垂着头,拎着长裙的裙角,慢悠悠一步步走上楼梯。
这栋楼梯是通往二层甲板的,一般都是有人在门口把守着,不允许楼下的人随便上楼。
即便在一艘游轮上,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尤不一并不忙着开门,而是站在楼梯一侧,抱着胳膊,靠在墙上默默等着。
没过一会儿,船舱突然嘈杂起来。
有人大喊:“着火了,快来救火!”
“水!水在哪里!”
船舱里的人乱作一团,声音也越来越大。
“砰——”
尤不一身旁的门一下子被人推开,守着门的船员急忙跑下去,高声喊道:“怎么回事儿?哪里着火了?”
他“登登登”跑下楼梯。
尤不一提着裙子,慢悠悠地从他打开的门走了出去。
从门出去依旧是一条走廊,不过这次的走廊稍微有些装饰。
他出去后,并没有忙着离开,而是随手拉了拉旁边的门。
门是锁着的,他敲了敲,没有回答。
尤不一镇定自若地掏出曲别针,将其掰成一截小铁丝。
他将铁丝探进了锁眼里,随手捅了两下,“咯噔”一声,这种该淘汰的老式锁就被他撬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