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听到这声回应时，玉雪惊讶了。
　　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明明中午离开前还一副绝不放人的态度，摆明了在报复他，还找了那一堆搪塞的借口，他才不信呢。
　　不过这不重要了，只要能离开这里就行了！
　　在撤除屏障后，傅靖言看着白毛的身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公寓门口。
　　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客厅内，还站在窗边的男人神色不明地笑了一声。
　　*
　　十一区。
　　夜幕降临后，畸形人的力量似乎变弱了，除了还在带路的领头人，以及他的几个手下，其他的畸形人都蜷缩进了黑暗之中，休憩养息。
　　“你叫什么名字？”江行问道，他和雁亟岳并行着，略落后于领头人。
　　“名字对我们来说不重要。”领头人回了句，他脖子后方的眼睛们正看着这个青年，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慢吞吞补了句，“你可以叫我198。”
　　屏障出现后，存活下来的人逐渐开始使用简单的数字给后代命名，然后一代代传下来。
　　江行点了点头，对那些眼睛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
　　198沉默了一会，继续带路，但没多久，他主动说起了，“最开始我们可以活动的范围不止这一座城。”
　　江行闻言挑眉，温和的目光鼓励对方继续说下去。
　　“几百年来，那个屏障在不断缩小。”大概用不了多久，十一区就彻底不复存在了。没想到在这之前，等来了这两个人。
　　198的步伐变快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全凭着对这座荒废城市的熟悉前行。
　　没多久，他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一会前方地面，又转身看向他身后的两人，“到了。”
　　哪怕这个地方实际一点光线也没有 ，但是江行改善后的视力能够清晰地看见198的正前方，是一片从地底深处延伸出的黑色漩涡。
　　江行侧身与雁亟岳对视了一眼。
　　雁亟岳随即施展了一个小法咒，明亮光芒在黑暗中升起，犹如明灯，悬于上空。
　　198已经默认这位安全部长不是普通人了，这会儿再见到对方施展出怪异的能力，也不出声，就默默看着，反正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论武力，他们所有人都不是这两人的对手。198的视线又回到了那个保镖身上，不如等等看这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屏障真的消失……他们得想办法保命才行。
　　不过屏障每次缩小时，他们都能感受到外界的危险生物逼近……没有屏障的保护，他们还能活下来吗。
　　198眼中闪过一瞬的茫然。
　　零点刚好是他们一天中最虚弱的时候。
　　江行抬头看了眼熟悉的明灯，温暖光芒下，清隽的面容神色柔和，不过他很快收回视线，踏向了黑色漩涡的边缘。
　　观察了一会后，江行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几周前。”198回道，看着眼前地面已经有足足十米宽的漩涡，“一开始没有这么大，虽然这东西一直在变大，但是突然疯长起来是在昨天。”
　　在这之前，这个黑色漩涡只有不足一米宽。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里，漩涡似乎又开始膨胀了，江行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黑色的边缘向外蔓延，他抬起头，看向一旁的雁亟岳。
　　漩涡深处……似乎有些熟悉。
　　雁亟岳收回探查的手，神色严峻。
　　“这个漩涡出现后，我安排了人轮流守着它，如果出现异况，守卫会立刻通知所有人。”198说着，眼中思虑变重，“之前看守的人发现，漩涡中会出现一些东西，但是难以看清，而且毫无规律可循，但就在昨天，还有你们到来之前，里面的画面变得清晰了。”
　　他们都看见了。
　　江行看向198，198对着两人说道：“漩涡里出现了城市的虚影，还有正常的人类。”
　　“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安全区……”198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下来，他们甚至猜测过这个黑色漩涡就是前往那安全区域的通道。
　　但是当画面变得更加清晰时，十一区的人发现了，漩涡另一头的世界恐怕不是他们憎恨又向往着的安全区域。
　　江行再次转身看向漩涡。
　　那就没错了。
　　“我感觉它连接着的是我们的世界。”青年再抬起头时，对身边的雁亟岳说道了，然后不意外地看见男人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召出游戏机看了眼时间，江行尝试对着漩涡施展了一道隔离屏障，但是散着白色光芒的屏障很快就被那团黑色吸收了。
　　雁亟岳抬手按住了青年的肩膀，江行看向他，“噩梦预视里的灾难发生在我们的世界。”
　　当时他在那扇门内所见画面已是终结，根本无法再看出受灾地域的原貌，而最后的画面又回到了这个副本的中心区域，他自然推测之前的场景可能是这副本中的未知区域。
　　198在这时出声了，“我们可以去到漩涡里面的地方吗。”
　　“活物大概是过不去的。”江行与198对视上时，看着对方眼中那道明显不信任的神情，也不想打击对方的积极性，“不信你可以跳下去……试试？”
　　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这里的人泯灭在漩涡中，但他们身上的东西却可以通向另一端。
　　江行和雁亟岳都已经察觉到副本里的物质在流向他们的世界了。
　　反向刺激之后，198果然犹豫了。198感觉那个保镖的神情仿佛在告诉他：你可以试试，但是大概率会死，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一切后果你自己承担。
　　198不想说话了。
　　漩涡边安静了一会。
　　没几分钟，立于边缘的几人再次退后了一些。
　　“屏障真的会消失吗。”最后还是198先开口了。
　　江行被打断了思路，但还是回道了，“会。”
　　零点副本完全解封后，他可以用道具送这些人进入安全区域，只是到了那时候，这个副本内还有安全区可言吗。
　　忽然就想到了之前躺在安全部监禁室里的南区人——
　　召出游戏机看了眼地图，这人果真是一动未动。
　　明明雁长官已经命人放了他们。
　　在看完其他人的位置后，江行收起游戏机时看向了雁亟岳，“以后……有机会的话，副本能出一个举报投诉类的功能吗。”
　　像这种消极划水的玩家，直接给他举报掉，扣他积分，罚款，道具回收。
　　让他划到最后一无所有。
　　雁亟岳的嘴角似乎动了动。
　　“零点时我会搭建一个防御屏障，把你的人聚起来，你们呆在里面。”江行回身对198说道，”其他的我们会解决。”
　　198皱了皱眉。
　　想到对方之前的那句话，怀疑道，“你真要保护我们？”
　　“别想太多，顺手而已。”江行回道。
　　不过……那堆眼睛们是认真的吗，全都疑神疑鬼的模样，竟然还真有些看喜欢了。
　　青年唇边出现了一个笑容，“能解决掉，大家就能团聚，解决不掉，大家一起赴死，也很圆满，不是吗？所以你们也别有压力。”
　　198:“……”
　　你说完之后我压力好大。
　　雁亟岳抬起的手放在了青年的后脑勺上，轻轻揉了揉。
　　被Rua了的江行冲着男人无辜地眨了眨眼。
　　198咳嗽了一声，最后说道了，“其他五个区也有这种漩涡。”
　　“嗯？”江行的视线再次转向了眼睛们。
　　“我们和安全区域没有联系。”但是和同被遗弃的另外几个区域，他们的联系从来没有中断过，“虽然没有办法前往那几个区域，但是无线电还是能使用的。”
　　只是与那安全区域的联系被彻底切断了罢了。
　　198沉默了片刻，“他们那边也不好，那些区域总在反复经历天灾。”
　　这几百年来，十二区到十六区里面的幸存者也都异化出了各种适应恶劣环境的能力，但是跟他们十一区的幸存者情况差不了多少，大家都只是在苟延残喘，随时可能丧生。
　　就在几人对话间，全球冒险者直播间都炸了。
　　就在刚刚，现实世界，各洲各国，陆续出现预视中的天灾。
　　那个东区骑士看见的画面，悄无声息的在各地上演，或许早已存在，只是现在，它们生长到了再难以忽视。
　　东区直播间：
　　【卧槽！将哥在说什么！】
　　【那个漩涡连接着我们的世界？无境要把副本的灾难传送到现实世界去？！为什么啊？疯了吗！】
　　【是他们疯了还是无境疯了】
　　【你们快看新闻，真的突然间好多灾难发生】
　　【之前就有了，但是没怎么注意，现在全部一起来……就很夸张】
　　【操，我就知道这个血盟的老大出来之后一定没好事！】
　　【？】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
　　还好在边境之外没有限制。
　　把十一区的人安排好后，江行和雁亟岳走出了隔离屏障，重新踏入那一片灰雾之中。
　　天黑之后，屏障之外更加空寂诡异。
　　两人使用道具卡将这外界的消息传递给了安全区中的各位。
　　等副本的限制彻底解除后，可以先试试封印外面的这些漩涡，就是不知道零点时，这些通道又会变成什么样了。
　　*
　　边境内。
　　玉雪刚见着宁明修，就收到了他们大人传来的指令，白毛喜极而泣。
　　宁明修收到指示之后，立刻调动了X国的军备力量，给边境增加一层守卫，随后才看向玉雪，“你去哪里了。”
　　玉雪被对方的眼神搞得呆毛都竖起了几根，眼珠子一转，正要开口，就听到宁明修语调平缓地说道了，“你又去见那个人了。”
　　玉雪：“……”
　　他是被抓了！虽然是他先闯进去的。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他。”宁明修放下手中通讯器，走向玉雪，“大人刚刚传来的信息收到了吧。”
　　玉雪点头。
　　这个副本连接着现实世界，必须将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关闭。
　　“小心这个人，副本出问题，跟他脱不了干系。”
　　玉雪闻言皱了皱眉。
　　宁明修见状语气沉下几分，“有什么问题？”
　　“不是。”玉雪视线闪躲了一下，只是想到了这个副本可能会导致他们的世界出现灾难……
　　玉雪收敛得很快，但他的情绪实在太好懂了。
　　“你隐瞒了什么？”宁明修往前走了一步，逼近玉雪。
　　玉雪看着这人一副审叛徒的模样，当即炸了，不可思议道：“你在想什么！我永远不可能背叛大人！”
　　然后在对方的目光下，声音又逐渐变小了，最后慢吞吞说道了，“噩梦在现实世界还有一个弟弟。”
　　“继续说。”
　　玉雪气结，但还是交代了，并且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们俩兄弟小时后出过一场事故，他弟弟为了保护他变成了植物人，现在还在医院里面躺着，他很重视他弟弟。”
　　第一个副本自己能那么容易骗到对方的信任，肯定是他弟弟的身份加持了。
　　傅靖言这么在乎他弟，怎么可能对现实世界下手。
　　空气安静了一会后，宁明修才再次开口：“你知道的还挺多。”
　　玉雪：“……”
　　难道不应该夸夸他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
　　不过玉雪看着陷入沉思的宁明修，立刻警告道了，“你可别打什么坏主意。”
　　宁明修抬眸，“你以为我是你吗。”
　　玉雪：“……”
　　随后宁明修走回指挥室后方，“我留在这里，你去边境支援。”
　　大人说了，外面有魔物。
　　“……行吧。”白毛领了任务，走之前看了眼宁明修，“那你也小心一点。”
　　*
　　安全部，走进监禁室的海恩斯看着躺在单人床上的法瑞尔，有一刻失语。
　　明明东区的人早把他们放了。
　　“外面的世界出事了。”海恩斯对着床上那人说道，这人应该也收到了将行传回的讯息，“起来，你家那小岛还等着你出手救援。”
　　法瑞尔坐起了身：“你们才是小岛？”
　　海恩斯笑了一下，“是，我们是小岛，你们是一群小岛。”
　　随后西区榜一收起神色，说道：“那两位的意思，外面已经有六个区域打通了与我们世界的连接。”
　　之后可能还有更多。
　　“无境在将这个副本里的灾难送往现实世界。”
　　海恩斯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它想灭世。”
　　为了创造末日，无境准备多久了？
　　这对它有什么好处？
　　“反正无论怎样，那个世界都要走向灭亡，没什么意外的。”
　　海恩斯惊异地看了南区人一眼，“没想到你在这件事上这么消极。”
　　法瑞尔耸了耸肩，视线看向灰暗的地面，那上面一层不染，仿佛没有一粒灰尘，意外的干净。
　　过了一会后，海恩斯沉声道：“那你要跟它一起灭亡吗？”
　　接着又是安静的几秒钟。
　　“你在开玩笑吗？”
　　法瑞尔从单人床上站了起来，他走过海恩斯身边时，沉重地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笑道：“我最怕死了。”
　　……
　　直播间：
　　【他们是认真的吗】
　　【我们的世界真的要完蛋了？】
　　【我已经躲回无境了，对不起了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