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这般看着他,眸光柔和专注。
林似锦其实不为这种神话故事打动,但是慕容翡讲的他都很感兴趣,不知道木头跟他说这些干什么,这舫船上没有别人,他胆子就大一些,跟慕容翡贴着,等着他的下文。
“然后呢?”林似锦眼底带了些许笑意,“殿下给我讲这个做什么,你要学神君为我献焰火?还是繁灯。”
林似锦对上盛如翡眼底,那里面像是化开的一摊浓墨,慕容翡眸底倒映着他的身影,指尖碰着他的脸颊,嗓音低了些许。
“你不是问过我……是不是糊弄你。”
林似锦鼻尖前都是慕容翡身上的气息,他整个人被包裹住,心跳在这一刻变快,他感觉到慕容翡温热的唇角碰到他的耳尖,带着些许欢喜。
嗓音低沉认真。
“今日孤是想告诉你,从未糊弄过你……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的。”
林似锦被这番话搞得脸上热起来,心道小殿下有些不讲理,他往日未曾看出来,哪来的这般肯定。
虽说他也是看一眼就非常喜欢小殿下就是了。
喜欢像是埋在骨子里,一见到对方,便会酥起来,蔓延至心底,有道声音告诉他,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在少年唇角碰上来的那一刻,他眼角蔓延出来一道璀璨的光亮,巨大明亮的焰火在空中燃起来,像是无数道鎏金在夜晚汇聚在一起,浮现出明亮灼眼的光景。
从舫船至两边的河岸,一盏盏花灯在此时绽放,万千红莲灼灼盛开,映满冰冷的池水,也照亮了桥下的碧波与寒月。
林似锦此时算是明白了为何要讲典故,他看到了绚烂的景色,不知他的小殿下准备了多久,心底像是有甜意在丝丝缕缕的缠绕着他。
他唇角传来温度,指尖略微向上,碰到少年的耳尖,果不其然在发烫。
“殿下这般擅长,可是以前也给别人讲过典故?”
这问题问的可不止是典故,慕容翡将他束缚在怀里,艳丽的眉眼略微垂着,看着他满眼都是欢喜,沉吟片刻道,“在梦里跟一只小胖鼠讲过。”
小胖鼠是什么?林似锦没空想那么多了,面前少年的目光压抑着忍耐着的占有欲和温情的欢喜,两相在一起一点也不冲突,他很快被压着亲的说不出话来。
江边辽阔,月色高悬,守阙追到桥边便没有再跟上去的,对方去了舫船,那里有层层侍卫守着。
他也看出来了方才的少年应当确实是手误救他,不是鹤家派来的人。
他眉眼浓稠幽深,盯着江面上的莲灯看了好一会,尚且未碰到莲灯,在江边触碰到冰冷的湖水,湖水浸入骨髓,体内那些黑色咒文仿佛也在涌动。
他怔怔盯着自己的手掌看,慢慢收回手,身形在原地消失。
林似锦这一出府,待到半夜才回去,他是被奉如皋带回去的,奉如皋找他的时候他人在舫船上,小殿下已经回去了。
小冰块检查了一整座舫船,没找到他的消遣对象,冷冰冰地领着他回去了。
林似锦怀里捧着莲花灯,还有许多小殿下给他买的东西,他最后都没忘给奉如皋带东西,此时跟在奉如皋身后,还是有些心虚。
但还是喜悦更多,出来一堆幺蛾子,比不上见到心上人的欢喜,他能感受到小殿下也是喜欢他的。
前面的奉如皋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小小年纪气势了得,林似锦捧着花灯跟在后面。
“小奉,别生气啊,我就出来放个花灯,不是你想的那般。”
“你看我给你带的花灯,花灯可以祈福,希望小奉天天开心,还有糖人儿,糖人儿是按照你做的。”
林似锦凑上去,把糖人儿拿给奉如皋看,“你看看像不像你,是按照你做的,这冰块脸跟你一模一样。”
他们两个回到了府邸,扶衡今日没有回府,似乎还在宫里陪王上议事。
奉如皋气息依旧冷冰,身边的少年仿佛感受不到,厚着脸皮过来哄他,他看一眼少年手中的糖人儿,瞥一眼又收回视线。
就是生闷气,也不说话。
林似锦一直以为奉如皋在生他在他茶水里下药的事,不知道还有其他的原因,不过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嘴硬,什么心事都自己揣着。
哪天能等到奉如皋主动开口,除非把他那张葫芦嘴锯开。
这别扭性子,以后若是谁喜欢上小冰块真是有的磨。
这话林似锦只敢在心里说,回去了把东西都给奉如皋,哄了两句没有好转,他便觉得自己烦,回去睡觉了。
扶衡第二日天不亮又去军营了,林似锦知晓自己的小动作也瞒不过扶衡,他直接便出府了,抽了个空去看小奴隶。
出府之前倒是听见了侍卫的议论,知道扶衡是去忙什么了。
“昨天晚上,听说暗巷那边的全死了……平日里那边总是做一些暗桩生意,若是被谁盯上就算了……但是他们死的非常蹊跷,身上没有伤,一个活口都没有剩下。”
林似锦想着不是他昨晚误入的那条暗巷吧,幸亏他走的早,不然兴许他和小奴隶估计也要遭殃。
他路上又买了一些药和吃的东西,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他,除了小冰块也没别人了,他绕了几圈甩掉了人,到了客栈里。
推开熟悉的房门,看见人还好好的在床榻上躺着,林似锦稍微放下了心。
他在房间里看一遍,几乎没什么痕迹,可能是在房间里躺了一天。
“今天伤还疼不疼?”林似锦把粥放下了,床榻上的小奴隶睁开了眼,小奴隶未曾回答他的问题,他便自顾自地给人检查伤口。
已经比前一天略好一些,林似锦又摸摸小奴隶的额头,额头还是很烫。
“你先起来吃点东西,”林似锦注意到前一天的粥分毫没动,他去摸小奴隶的手指,在他手指上看到了细小的缝合痕迹。
前一天未曾注意到,今日才看见,这是手指切断了又被缝回去,难得居然还能接上。
“你的手?”
林似锦去碰一下,他心里惊讶,已经不敢去想象这小孩以前经历过什么。
心里略有些动容,林似锦容易心软,他唇角略微绷直,把粥端过来,他最讨厌伺候人了。
而且这小奴隶一直用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看,似乎是有些好奇,不知道在好奇什么。
“我只喂你这两天,等你手好了你就自己吃饭,等你伤好了,我就不会再管你了。”
他不知道是在提醒小奴隶,还是在提醒自己。
林似锦买的是甜粥,粥闻起来很香甜,他把粥递到小奴隶唇边,小奴隶那张脸又皱又丑,并没有喝。
“已经不烫了,”林似锦等了一会,明白了什么,这小子防备心很强,他当着小奴隶的面尝了一口。
小奴隶又犹豫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张开嘴喝了。
他的舌头里受了伤,里面被人拿刀子割过,粥是放凉了,林似锦前一天也给小奴隶上了药,今天没有看舌头,不知道舌头的伤怎么样了。
守阙未曾和人有过太多接触,他所接触过的人不是要害他便是要折磨他,也不是没有人对他好过,那些人用自己的血肉供奉他,想要得到他的庇护。
他没有喝过别人递上的一碗粥。
这是第一次,粥和唇齿间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他被割过舌,舌头是他自己缝上的,吃过的血肉在他唇齿间是一个味道。
可他素来不是会感激人的性子。
在他从小到大的信念里,人族带给他的只有伤害,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他好。
若是有,一定是蠢货。
蠢货无缘无故救人,因为救人自己反倒搭上了性命,那也是怪自己。
守阙这边心思阴沉,在盘算着一会便把人杀了,他的头发突然被碰了碰,旁边的少年惊讶了一声。
两人都是少年,林似锦又是个粗心鬼,他可算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昨天晚上只给小奴隶用了个净身术。
林似锦从小奴隶发丝中捏出来了一只虫子,虫子拿到守阙面前看看。
“你头发多久没洗了,长虫子了。”
少年捏着虫子给他看,眼中带着些许好奇,语气中略有揶揄。
从小没有过羞耻心的守阙生平第一次情绪有些割裂,他眉眼幽深阴郁,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少年顺带着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现在的守阙尚且年轻,哪怕他拥有邪神力量,也不过十六七的少年。此时自己的情绪尚且不能完全地遮掩,加上情感残缺反映迟钝,生平第一次被人不是用讥讽语气说他头发里有虫子,心里除了阴沉暴戾之外,还有一些别的情绪。
少年指尖碰上他的耳朵,嗓音欢快,“脸都红了,是不好意思?你跟我说句话,我一会就勉为其难地帮你洗头发。”
“行不行啊,小奴隶。”
*
作者有话要说:
林绵绵:哇,有虫子
守阙:不要欺人太甚
第 153 章 美人骨相赠
殿中檀香袅袅, 新烧的炉炭隔着羊绒毯传递温度,整座殿都暖融融的。空气里落梅香蔓延,春雨去外面新摘了御花园里的红梅。
软塌上的少年裹着厚重的狐裘, 半边侧脸苍白,艳丽的眉眼微微阖着, 被半边红梅挡着,人比红梅更加灼艳。
少年平日里素来是冷淡的面容,气质清冷矜贵,侍卫跪在地上, 汇报的嗓音略低。
“小公子今日未曾去军营, 去了一趟客栈,似乎是去见人,奉家的孩子也在跟着。”
“昨日的事林将军已经去查了, 至今未查出来, 但是这般的事,以往未曾在姑苏发生,倒是出在过主城鹤家。”
数十年前, 鹤家出了一位邪神, 听闻那孩子生来面容丑陋,全身长满邪咒。邪神降世, 必将引起祸患, 鹤家将孩子交给了三千世长老会,那孩子被处以凌迟之刑。
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发生一模一样的事,不少人想法相同。
若是邪神余孽仍在, 三千世想必会再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慕容翡听完咳嗽了两声, 他指尖碰着书案, 回想起来少年上元节跟他说过的话,沉声吩咐道,“去查那奴隶的身份,保护好他。”
侍卫那边应了一声“是”,身形在原地消失。
春雨一直在旁边听着,红梅一簇簇开的灼艳,过几日应当便要落雪了。
他嘀咕道:“殿下既然想见他,为何不想办法把他留在宫里。”
那少年如此喜欢他们殿下,见到小殿下便走不动路了,殿下若是想要把人留下,并不难。
哪怕永远困在东宫,做一只属于殿下的掌中之物,殿下若是想,也并非做不到。
在书案上,放着的有一个简单的命盘,慕容翡指尖碰在上面,并未言语。
这般已经无声给出了答案,春雨没有再问。殿下时日无多,若是将人留在东宫,会耽误他。
有的人生来应当自由自在,不应当束之楼阁。
客栈里。
林似锦想让小奴隶跟他说话,小奴隶压根不搭理他,半天屁都没放一个。他抓了好几条虫子下来,被小奴隶用匕首在桌上切成了两半。
桌子上都是虫子的尸体,林似锦已经找店小二打了热水过来,他在窗边看了一眼,小冰块找过来了,正在客栈外守着呢。
“这是怎么找到的,”林似锦嘀咕一句,他抓虫子抓得很顺手,对上小奴隶黑漆漆的视线,自言自语道,“你是不是会说话,故意不想跟我说。”
小奴隶用匕首“砰”地将虫子分尸,发出的动静不小,似乎在无形回答他的问题。
不想理他。
热水没一会就上来了,店小二送的还有治虱的草药,没收他的银钱,似乎是特地去隔壁找的。
林似锦略有些不好意思,他下楼的时候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人家会费心地找来了,他向店小二道了谢,给店小二银钱,店小二没收。
他拿着治虱的草药过来,热水送戁鴌了两盆,估计没两盆也洗不干净。
小奴隶又在瞅着他,用着一种略带打量的眼神,他没管小奴隶又在藏什么小心思,把水打好,温度合适,扛着小豆芽放到板凳上。
“若是让……见了,一定会把你的头发直接剪了。”
林似锦话音到唇边,“我师兄”三个字没说出来,像是一瞬间失了音,他眉心略微皱着,一皱起来眉毛,板凳上的豆芽菜立刻全身防备,握紧了身侧的匕首。
他有些无语,“给你洗完头发我就回去,以后都不会过来看你了。”
小豆芽眼神漆黑,看他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压根不在意。
林似锦心里有小人儿在吐血,果然现实里和话本里写的一点也不一样,他就不应该多管闲事救人。
心里这么想,手里浇了温水淋在小豆芽头发上,他不高兴道,“我看话本上写,救了人对方一定会感激涕零,会做牛做马,怎么到我这就不一样了。”
守阙指尖略微动了动,自己的发丝被少年揉在手里,耳边是少年清润的话音,他闭着眼没有出声。
少年絮絮叨叨,一会扯这个一会扯那个,动作倒是挺轻,洗出来的污水挪到了一边,覆上治虱的草药,没一会水中飘出来许多虫卵和虫子的尸体。
林似锦在庆幸自己不晕虫子,给小豆芽洗头的时候摸到对方脸边缘,看脸型原本模样应当生得不错,不知道这张脸的疤痕能不能好。
“下次过来给你带一张面具,你现在是小丑八怪,这张脸不能见人。”
林似锦给小豆芽洗完了头发,顺带着捏干了水分,把人扛回床上,这小子过分的轻,他提了提,“你这样的,我一个能扛三个。”
刚说完,手里的豆芽菜似乎就变重了许多。
小豆芽盯着他看,他额头冒出来汗珠,有些撑不住了,这么快打脸,他坚持着把人扛回了床上。
林似锦没在客栈待多久,小豆芽也不跟他说话,就一直盯着他看,他觉得无聊,很快就走了。
临走的时候小豆芽拽了一下他,他扭过头,小豆芽又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