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大氅刚从雪洞爬出地表, 池遇找到褚颜申，正准备闭上眼睛把大氅丢给他，就看见了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暴雪中。
　　穿着质感极佳冬季长裙的褚颜申，正背对着他撩起裙子站着尿尿，空中冻成一条抛物线的冰凌柱晶莹剔透。
　　池遇惊呆了。
　　他连男女大防都顾不得了，就这么愣在雪洞口，抱着大氅，只剩下一张小脸在风雪中凌乱。
　　现在女孩子都这么野了么？
　　已经可以站着尿出来了。
　　褚颜申冷死了。
　　他刚刚走得急，忘记把大氅穿上，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好。
　　上完厕所还没有地方洗手，他冻得浑身打颤，想了想，在地上搓了把雪融化掉。
　　解决完个人生理问题。
　　褚颜申抓紧时间赶紧离开暴风雪肆掠的地表，俯下身回到冰洞里。
　　池遇正抱着他的大氅，坐在他刚才坐的位置上发呆。
　　褚颜申：“我回来了，”
　　池遇反应慢半拍地看向褚颜申，眼神里带了点看不懂的颜色，说：“……哦，你回来了呀。”
　　顿了顿，池遇古怪地说：“褚小姐，你过来一下。”
　　褚颜申来到池遇的身边，“怎么了？”
　　池遇：“你刚刚说，你对我这么好，就是把我当媳妇在养？”
　　褚颜申点头，略有些忐忑和不好意思：“嗯。还有……我一直还瞒着你另一件事。”
　　池遇本来只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怀疑。
　　他还在赌那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但是褚颜申这话一说出口，再加上他的神情，那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性也直接被扼杀了。
　　池遇麻木地想。
　　嗯，我知道你瞒着我什么事儿了。
　　说到这个份上后，褚颜申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我其实能感觉得到，你不是同性恋，就连现在，我俩明明已经互相表明心迹了，你心里似乎还是有什么顾忌。”
　　池遇：……
　　池遇绝望地想，顾忌就是他是个男的，他害怕褚颜申知道他的真实性别，又害怕褚颜申不知道他的真实性别。
　　褚颜申看向池遇，压低声音说：“如果是我所想的问题的话，那你别担心，我其实是个男的。”
　　……
　　“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
　　……
　　“那个、你不想看也没事。”
　　……
　　太尬了。
　　沉默，沉默是此时的冰窖。
　　褚颜申好想一头撞死在冰上，他为什么要说可以给池遇看看。
　　只是，不看怎么证明，他天生喉结就比较小诶……
　　池遇没说话，只是表情略显僵硬地看着他。
　　就在空气都快要凝固住的那一霎，池遇压低声音向褚颜申招了招手——
　　褚颜申紧张得手心出汗，微微偏头靠过去。
　　池遇软糯的声音这一次幽幽的，跟幽灵似的：“……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褚颜申没反应过来。
　　池遇将脸怼到褚颜申的面前：“褚小姐，你仔细看一看我，像男人么？”
　　褚颜申沉默了很久，头一次正式这个之前被自己看出来但是又刻意忽略掉的事实。
　　再结合池遇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
　　这一次。
　　两个人都蚌埠住了。
　　两人相对而坐，眼神诡异地盯着对方——
　　池遇：“所以，是误会了。”
　　褚颜申捂脸，神色绝望：“嗯。”
　　两个女装大佬，都没看出对方是男扮女装，导致各自以为走上了正常的bg线。
　　又是一阵沉默。
　　尴尬的气息在整个冰洞里蔓延。
　　池遇看了眼坐在身边的褚颜申，又问：“所以，现在我俩该怎么办？”
　　褚颜申：“……你在意我是个男人吗？”
　　池遇点头如捣蒜：“在意的，我喜欢女孩子。”
　　褚颜申更绝望了。
　　“不行！你不能在意，就算你是个男的我也认了，你得对我负责！”
　　人生的第一次心动。
　　交给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子。
　　虽然这个结局出乎自己预料了一点，但是褚颜申觉得自己还是喜欢池遇。
　　那怕现在池遇告诉自己，他根本就不是人，褚颜申也不愿意放手。
　　他别想跑，必须要对自己负责。
　　褚颜申下定决心。
　　他扭头靠近池遇，黑长直的头发垂落肩头，矜贵漂亮的脸蛋上怨气十足：“我难道不像女孩子吗？我比女孩子更像女孩子，而且你说过你喜欢我，会跟我在一起一辈子，会爱我宠我，我可以永远信任你，你要食言？”
　　褚颜申的脸几乎怼到了池遇的脸上，池遇反射性地后退，“不是……”
　　褚颜申得寸进尺：“你说的是假话，你不喜欢我？”
　　池遇：“喜欢是喜欢，但……”
　　褚颜申颇为怨念：“只要你喜欢我就好，我去变性可以吗？”
　　池遇惊悚了。
　　这种话，褚颜申怎么都能说出口？？？？
　　池遇连忙安慰：“这、这倒不必，或者说你……更喜欢当个女人？”
　　“……你不用多想，我没有性别认知障碍。”褚颜申幽怨又绝望地看着池遇，“但是我喜欢你，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任何样子，当女人也可以。”
　　池遇结结巴巴地摆手：“你不用这样，你……你就这样就很好了。”
　　褚颜申又靠近池遇一些，问：“既然这样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
　　褚颜申离得很近，放大的盛世美颜离池遇不过一拳距离，池遇感觉自己被逼得心跳加速，快没法呼吸了。
　　为什么不喜欢。
　　池遇也说不清楚，其实也不是不喜欢。
　　奶奶从小就跟他说以后要对女孩子好一些，要呵护自己的女朋友。
　　他的脑子里未来伴侣的形象就是女孩子。
　　现在褚颜申问他，池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褚颜申：“你根本是在骗我，你是个说谎的骗子，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哪怕我不是男人是女人，你以前说的也都是谎话。”
　　池遇脑袋懵了一瞬，当即反驳：“不是！！”
　　褚颜申扑倒池遇，噘嘴：“我不信，除非你亲我一下。”
　　池遇被逼到靠在了身后毛绒绒的大氅上，他回过神来，仰头看向压在自己身上，弯眸望着自己的褚颜申，脸霎时就红了。
　　褚颜申催促：“快亲我。”
　　池遇耳根子都在发烫。
　　这哪里是傻白甜，褚颜申的智商只是点在了不该点的地方而已。
　　虽然一直说想要的另一半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但是如果那个人是褚颜申的话，其实不论性别是男是女，好像都没有关系。
　　毕竟不管男女，要是随便换个人敢这么压在自己身上。池遇早就撇断ta的手脚和脖子，扔到外面雪地里去了。
　　但是因为是褚颜申，他怎么样做，自己好像都不抵触。
　　微微抿了抿唇，池遇抬起头在褚颜申的漂亮柔软的唇瓣上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一下。
　　一触即离。
　　紧接着，池遇就被褚颜申压住，深吻了起来。
　　等到一吻结束，池遇的唇瓣已经被吻得红肿凌乱不堪，他抬头，看见褚颜申正托着下巴，顶着一张明艳漂亮的御姐脸弯眸朝他笑。
　　池遇：“……”
　　坐起来，乖乖地把手放好在膝盖上，池遇忍不住说：“我喜欢你，但是我是个男人，我还是不能当你的媳妇。”
　　褚颜申依旧在看着池遇笑，从容地点头：“嗯好，我当你的媳妇。”
　　池遇：“……”
　　池遇不是很喜欢什么也不说，痴汉一样互相盯着，于是推开褚颜申的脸找话题：“我是为了行走江湖。”
　　褚颜申：“啊？”
　　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继续弯眸笑着说：“嗯，我是母亲的缘故，我的父亲在我出生不久就去世了。母亲在父亲去世后患了严重的精神疾病，因为父亲一直希望生个女孩儿，所以她在父亲逝世后，强行纠正我的性别认知。刚开始反抗过，被打得差点死掉，后来为了自己好受点就顺从她了。”
　　池遇心疼地看着褚颜申。
　　褚颜申撑着下巴看池遇，弯眸继续笑着说：“不过后来，我感觉我穿裙子还挺好看的，就不是很想换回男装了。”
　　池遇：“……”
　　褚颜申又凑过来了，孔雀开屏似的问：“我这样子好看吗？”


第40章 人生的意义
　　池遇可爱地回答：“好看。”
　　得到想要的答案, 褚颜申满意了，伸出手揉揉池遇的脸说：“好看的我以后是你一个人的了。”
　　池遇任由他捏搓, 心里想的却是褚颜申不隐瞒自己的性别后，性格略微多了些自恋在里面。
　　不过……还是很喜欢的。
　　这样想着，池遇仰着小脸，朝褚颜申弯起大眼睛。
　　就在这时，冰屋的外面似乎有声音响起，像是什么东西在通往冰屋的甬道缓慢移动，摩擦得冰雪沙沙作响。
　　池遇脸上的笑停住，他和褚颜申相视看了眼，神情都不约而同地谨慎了起来。
　　十八区太神秘了。
　　谁也不知道这里面除了冰雪和风暴外还有什么玩意儿，他们会不会遭遇危险。
　　把大氅披在褚颜申的肩膀上。
　　池遇小心翼翼地抬脚, 一步一步朝冰房门口的方向走去。
　　褚颜申警惕地跟在池遇的身后。
　　为了御寒和保暖, 池遇把冰砖房的门设置得很低矮狭窄, 就像是一颗埋在冰雪下的地雷，甬道是它长长的导火索。
　　进入他们冰房的甬道外部入口应该从外面被刨开了。
　　不时有微弱的暴风雪呼啸肆虐的声音顺着甬道传进池遇的耳朵。
　　“沙沙沙……”
　　那声音越来越靠近。
　　池遇屏住呼吸，俯身避开晶莹剔透的冰墙, 看向冰房门外，只见一个浑身长满长满白毛, 和雪色融为一体的东西正在顺着那条甬道, 往里面拱。
　　和狭窄的甬道雪洞比起来, 它的身躯实在是太庞大了，以至于它不得不一边拱, 一边伸出双“手”扒雪。
　　随着它距离冰房越来越近，它的完整模样也终于展露在池遇和褚颜申的面前——
　　褚颜申当即猛吸了一口凉气：“巨熊。”
　　巨熊，早在几百年前就该灭绝的物种。
　　它们是地球上最后一种熊类，生活在寒冷的地区, 生性凶残好斗。
　　只不过随着地球生态的日益糟糕，它们的栖息地被破坏殆尽。再加上缺乏食物的人类的大规模猎杀，它们早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但是十八区，竟然有巨熊存在。
　　这是一只约莫有七八百公斤，长着比成年人巴掌还大的雪白耳朵，嘴里长满森白獠牙的可怕家伙。
　　它是闻到池遇和褚颜申的味道追踪进来的，巨熊的嗅觉十分灵敏，熊掌肥厚，爪子锐利。
　　在看见池遇和褚颜申从圆圆的冰砖口探出来的头时，它漆黑的眼里闪烁出贪婪的凶光。
　　“吼——！”
　　一声咆哮后，巨熊加快了速度。
　　它那比人类手指还长的尖锐利爪凶悍地拍出，直接将旁边的积雪和压实的冰块打烂。
　　然而因为它的咆哮，池遇和褚颜申头顶的冰砖也产生了震颤，掉下了簌簌的冰渣。
　　经过一整天的暴风雪，外面已经覆盖了将近四米的积雪。
　　这只巨熊要是真拱进来，和它发生冲突的过程中弄塌了冰洞房子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池遇没有办法保证自己在抵挡巨熊的过程中，房子坍塌所产生的冰砖和锋利的冰柱不会伤到褚颜申。
　　而这种极端寒冷的环境，只要受伤，哪怕是小伤，结局也是死路一条。
　　眼看着巨熊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池遇牵着褚颜申离开门口，一步步往后退。
　　现在，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巨熊，而是这个很容易就会塌方的环境。
　　池遇知道，他最好是想到办法离开温暖的冰房，等到了外面，他就能展开手脚。
　　但现在出去的唯一通道被巨熊堵住，短时间内池遇根本没有办法再挖一个这么长的足够连接冰房与地表的洞。
　　池遇感到自责。
　　是他没有考虑周到。
　　如果当时他能留出两个或者三个出入口，那么就不会出现现在这个情况。
　　随着巨熊的靠近和吼叫，头顶的冰砖晃动得更加剧烈，已经开始有大块大块的冰砖从头顶砸下来了。
　　褚颜申条件反射性地想抱住池遇，保护他不被砸。
　　然而才刚张开手，就听见池遇突然开口：“蹲下来！”
　　褚颜申立刻蹲下。
　　下一秒，眼前就一黑，他整个人，被大氅子罩住了。
　　池遇抱住褚颜申，用身体挡在褚颜申的上面，一块从天而降的巴掌大的冰砖砸在了池遇的背上。
　　是尖角位置朝下的，直直地落在池遇的背脊骨，砸出血来。
　　池遇睫毛颤抖，疼得嘶了一声。
　　巨熊终于到了门洞口，它硕大的头钻入冰房内，伸出两只爪子，正要摧毁食物的藏身之所，它猝不及防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叫声穿透力极强，原本摇摇欲坠的冰房一秒间轰然倒塌，积雪产生的巨大压力全部砸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
　　池遇紧紧护住褚颜申，余光透过坍塌的冰雪缝隙看向外面。
　　原本黑暗的地底在坍塌后变成了大坑，重见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