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了吧,我们的确是想报复夏希,但我们碰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
极短的时间内,刘耳已经想出一整套新说辞:“大家都知道因为他劝预言家,劝出了个优待普通人的新政策。我们异能者心里有怨气,就想稍微吓唬他一下。谁知道我们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他那胳膊腿上的伤口极其严重,全身都在流血,半个身子裹在绷带里。我们怕被人怀疑,不得已,只能把他尸体偷偷丢出来。”
这谎言半真半假,倒是听上去有些可信度。
“丢哪了?”
“河里,就南侧不远,那条出城的河。”刘耳答道。他想得很好,现在是汛期,水流量很大,倒是对方找不到,他就说夏希是被河水冲走了。
“先找到再说。”守卫命人把季崇刘耳用特制锁链绑起来,带着一道登车去寻找。
还没出发,引擎声从远处响起,四辆不属于避难所的越野车出现在大厦门口。
从车上下来十几个男男女女,气质精悍,装备齐全。
为首的车上,下来两个男人,右边的一身黑色训练服,五官英朗俊美,但眉目间却带着可怖的戾气。左边的一身素白休闲服,长相清秀,文质彬彬,像个老师。
守卫没见过面前的两人,但是他听预言家说起过这队人的情况。预言家说他们很强,并且是敌非友来者不善。守卫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避难所门口。
心里暗道一声麻烦。守卫迎上前问:“几位有事吗?”
文质彬彬的青年笑容和煦地上前,倒是不像要找麻烦的样子:“我叫朝墨,逐光小队的队长,这位是景澜,后面是我的队员们。我们有些事情,想找你们避难所的预言家谈谈。可以吗?”
虽然语气很客气,但守卫心里明白,对方根本没给自己拒绝的余地。但眼下他心里着急着夏希的安危,没什么心思应付这些人,只能说:“我是避难所巡逻队的负责人,代号守卫。预言家那边,我会派人通知,几位是进去坐着,还是在这里等?”
“在这里等就好。”朝墨看了看守卫满脸掩不住的焦急,还有周围剑拔弩张的氛围,善解人意地问:“守卫先生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办?”
“是有些急。”守卫看着朝墨,不知为何对着面前这个人,明知道立场敌对,却很难产生防备感:“我的一个朋友失踪了,他是个没异能的普通人,身体有些旧伤,连走路都困难,现在却被人套在麻袋里丢出了避难所。现在距离他被带出去,时间可能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我很担心他的安全。”
“普通人?”朝墨微微露出几分意外。
守卫这人他有印象,上辈子也是天选者但是实力没到六级就死了,没能带着记忆重生。印象里,上一世他虽然不算是天选者里的狂热分子,但也是比较支持异能者高人一等的言论。很难想象他这辈子竟然会如此紧张一个普通人的生死。
“麻袋!”顾明一下子跳起来,手脚并用地比划:“队长队长,是不是那个!我们路上看见的那个装人的麻袋。”
守卫目光一凝,紧紧盯住顾明:“你看见过?在哪个位置,什么样的麻袋,里面的人可还活着?”
顾明伸手朝来的方向指了指:“就南边的垃圾场。麻袋是那种绿色的编制麻袋,好像末日以前都是用来装建筑垃圾的吧,反正挺大的,装个人没问题。里面的人看着挺惨的,身上裹得像木乃伊,脸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啃没了半个,心脏的位置还插了把匕首,死得透透的……希望不是你们朋友吧?”
顾明说完,避难所的几人脸上却彻底没有了血色。
他们从监控里看见的的确是个绿色蛇皮口袋没错。而夏希也因为受伤,一直把左边的手臂和腿用绷带缠裹起来。
“那人是银色头发吗?”守卫声音沙哑地问。
一直插着口袋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的景澜,听见这句话忽然抬了下头。
“头发?”顾明摸了摸脑袋:“这我道没注意,他那麻袋里都是血污,基本看不出什么颜色了。不过你这么一说……也有可能是银色吧,反正不是黑色。”
“心脏的位置,插了把匕首?”张云涵声音有些微微发抖。虽然夏希说自己只是假死,没有危险。但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危险吗?这样被刺穿心脏的致命伤,也没危险吗?
“是啊,那匕首是从麻袋外面刺进去的,也不知道多大仇,一连捅了好多刀,麻袋里面外面全是血。”
“哦对了,他那袋子上还站了一只变异乌鸦,嘎嘎嘎地一直叫,不然我们也不会去拆袋子。”
张云涵的身体晃了一下。变异乌鸦,张云涵知道的,夏希和她说过,有只小乌鸦,很聪明,会帮他补刀没杀死的变异生物,还能跟他当眼线。
向磊也查看过尸体,看几个人似乎在怀疑这具尸体的身份,便帮忙补充了些细节:“他穿了一套白色短袖运动服,还有白色的运动鞋。是个没见过的牌子,logo是两条曲线。”
向磊说着用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线的形状。
张云涵眼眶一红:“是这套衣服!他末世里时流落在外,身上只有一件睡衣,没有衣服换洗,这衣服是姐姐用饼干在隔壁超市给他换来的。”
守卫眼里燃着怒火,定定看向季崇和刘耳:“你们还说没杀?胸口的伤是怎么回事?”
刘耳一言不发地缩起脑袋。他没想到自己能的倒霉成这样,不光绑人的时候被看见,抛尸的位置也恰好被人撞上。还都被守卫知道了。证据确凿,就算他能编出朵花来,也不会再有人信他了。
季崇反而露出几分破罐破摔的蛮横:“对,就是老子杀的怎么了?一个没能力的残废而已,在末世里本来也活不下去,死就死了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杀了他,还是给避难所省资源了呢。”
“你们可想好了,我可是二级强化异能者,放眼整个避难所实力也算是不错的。我要是去了狩猎队,以后能为你们创造多少价值?多少贡献点?以我的天赋,以后一定还能变得更强,你们犯得着为了一个死掉的残废跟我撕破脸?”
刘耳没想到季崇索性承认了,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守卫大人明鉴,杀夏希可都是季崇的主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找你们就找季崇。”
季崇冷嗤一声,睨着刘耳:“你放屁,那最后的几刀不是你捅上去的?本来人还有气呢,你怕丢出去他万一逃回来,专门补得刀!”
两个行凶着眼看着开始互相甩锅,一股翻腾的黑气忽然氤氲而出,将两人紧紧缠绕起来,两人发出痛苦的惨叫声,表面的皮肉开始大片大片地溃烂。
景澜大步走到人群中心,眸光黑沉地看着两人,声音冷得仿佛地底深处的幽冥:“再说一遍,你们杀了谁?”
第33章
景澜觉得心里有股火在烧, 他像是在愤怒,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
他不记得夏希,喜欢更无从谈起。他早已接受了夏希的死讯, 再接受一次也……
景澜从口袋里掏出夏希的手机,点开,上面还是夏希当初留的那句话。
“谢谢你来找我, 可惜太迟了。”
景澜眉心深深拧起。是自己先前理解错了吗?
可夏希如果活着,为什么不等自己去找他?他要离开也行,为什么不带着手机报仇联络,或者至少可以留个位置给自己吧?
他这些日子里, 心里也有些懊恼,如果当时早来个一天半日,是不是就能救下夏希。但现在事实却告诉他, 夏希当时根本没死?他留下手机,留下那句话,就是单纯为了和自己说声谢谢,告诉自己他已经离开了?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或许只是名字同音的巧合。
“你怎么拿着夏希的手机?”张云涵盯着景澜手里的小蛋糕挂坠,和破碎的手机屏, 感觉自己应该没有认错。
张云涵知道眼前这个男人, 唯一的腐蚀系异能者景澜,之前预言家说他是个能力极强, 性格乖戾的人。属于见到立刻逃命的危险等级。
可刚刚这个人一直安静地杵在那里, 跟尊雕像似的。一听见夏希的名字, 就冲出来了。
张云涵大胆猜测:“你和夏希认识吗?”
景澜不自觉地握紧手机,心里最后一丝猜疑也被打破。他张了张嘴:“你说的夏希,可是银头发, 紫眼睛?”
“是他。你和他是朋友吗?末世以前认识的?”张云涵十分意外。她没想到竟然还会碰见夏希的故人。毕竟从没听夏希提起过他还有活着的故人,更没听他说过,有人会来找他。
“是男朋友。”朝墨替景澜补充了句。忽然脸色微变,同情地看向景澜:“也就是说你男朋友之前没死?现在死了?”
刚刚顾明描述的那个死状,连朝墨听了都觉得惨,景澜又是个阴郁性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疯。
虽然他看上去,之前对夏希的死,没所谓似的。
可要是真没所谓,他根本不会特地绕城大半圈去救人,不会把手机不离身的带着,更不会这几天明显地沉默下来。
男朋友?
张云涵觉得有些不对,这个人既然是预言家都恐惧的异能者,实力自然不必怀疑。夏希在橘猫甜甜屋可住了相当长得一段时间,这人若真是夏希的男朋友,为何先前不找过来?
而且夏希也一次没提到过对方,甚至连离开都未告知。
想到这里,张云涵脸上露出几分防备。
景澜的表情上倒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仍是一如既往的阴沉:“夏希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不小心被变异怪物咬伤了手脚。那虫子带着些毒素,时间一长,夏希的手脚便不能用了。”
张云涵不敢透露夏希的异能,只能按照原定的说辞半真半假地回答。同时反问景澜:“怎么他离开时没告诉你他来避难所吗?”
景澜目光一滞。夏希的确没告诉他。他不知夏希就活在离他不远的避难所中。
如果知道……如果知道会有什么不一样吗,夏希会跟他一起离开了吗?恐怕不会。夏希是故意把手机留下的,他不希望自己再去找他了。
这个结论让景澜莫名焦躁起来。
明明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为什么宁愿断手断脚,也不让自己保护?
“景澜,朝墨,恭候多时了。”懒洋洋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打断了景澜的思绪。预言家带着女巫出现在中央大厦门口。
朝墨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孔,露出微微错愕的表情。
一边的顾明沉不住气,已经喊了出来:“齐悦然?预言家竟然是你?”
预言家扬起嘴角:“不然你以为是谁?”
顾明一记直球:“你们天选者老大,苏子熏呢?”
预言家索性装起傻来:“什么天选者,没听说过,苏子熏又是谁?”
顾明正想回答,被朝墨一把拉住。
“预言家,久仰大名,你旁边这位想必就是女巫了。”
面前的这两个人,朝墨都认识。上一世齐悦然是天选者高层,宁欣瑶也是天选者的得力干将。
但齐悦然的意思很明显,他们这辈子,和天选者,和苏子熏,并无瓜葛。
这是好事。或许他们可以化敌为友。
预言家满意地勾起嘴角:“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朝墨:“我们来这里,没有敌意,只是想向预言家打听点事情。”
“你说没有敌意,我可以信。”预言家视线转向景澜,虽然脸上还笑着,表情却冷下来:“不过这位,我可不放心。毕竟我也算是在他手上,死过一回。”
景澜闻言扫了预言家一眼:“上一世仇报完了,这辈子你不惹我,我没兴趣再杀你一回。”
虽然对方的语气很不客气,听到这句话,齐悦然还是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朝墨:“此处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预言家大人觉得呢?”
预言家转身吩咐:“二楼腾一间会客室出来。诸位请。”
“等一下。”景澜没动,视线看向人群里那两个疑似杀死了夏希的凶手:“这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预言家没说话,女巫踩着高跟鞋走到两人面前,扫了一眼两人的身份牌,打开平板,快速敲打了几下,说“季崇,杀害无异能者夏希。有前科,属于屡教不改者,处死。刘耳,杀害无异能者夏希,初犯,罚三千贡献点,劳役补足后,赶出避难所。”
预言家对两个的下场并不关心,只问景澜:“这个结果景澜先生可满意?”
景澜没说话,只是走到刘耳面前:“是你用匕首杀了夏希?用得哪只手?”
刘耳早已吓得面无血色,那里还敢说话。
“不说话就两只。”景澜挥挥手,流动的黑色液体将刘耳的手臂包裹,只过了片刻,肩膀以下就全消失了,就只剩下地面两滩乌黑腥臭的浓水。
“我的手,我的手!”刘耳这才后知后觉地干嚎起来。
景澜不理会他,转身对预言家说:“这样就好。”
预言家点点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当然不是因为在意刘耳的两只胳膊。只是觉得景澜对于异能的控制,比前世更可怕了。
他没说话,只是暗自警惕着,想一会儿若是能避免冲突,还是和平谈判比较好。
一行人鱼贯而入。景澜路过张云涵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找到他的尸体以后,麻烦告诉我一声。”
景澜一行人上楼后,守卫也带人出发:“走吧,我们先去寻夏希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