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轻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看他这目不斜视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就莫名觉得他很可靠,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
黎放一直走进一楼的走廊最深处,停了下来。
两人面前,是船长室。
“船长室里应该有点儿什么,”黎放说,“我怀疑六楼的钥匙在里面。”
“你是为了这个来的?”
“对啊。”黎放说,“我昨天就来看过了。你看,这里是密码锁。”
司轻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和他说的一样,船长室的门边有一个密码锁。它是个方方正正的电子屏幕,屏幕上是黑的。
黎放轻轻一按,按亮了屏幕。上面显示出了九位按键,和四位数的密码。
“四位数的密码啊……”司轻摸了摸下巴,“可是我们没有线索。”
黎放说:“也可能是我们以为没有线索。”
“你的意思是,可能有我们没有注意到的线索?”
黎放点点头。
司轻沉默了。他低下头,摸着下巴沉思,开始自言自语地叨咕起了自己的思考:“四位密码……四位的数字,而且是和船长有关的……也可能不是和船长有关,是和这座船有关。那就是和海神波塞冬有关系?但是我们也没拿到多少和海神有关的线索……”
司轻对着四位密码锁苦思冥想了半天,得不出个结论。
“但是话说回来,船长室里也不一定百分百有东西吧,你说呢?”司轻说,“黎……”
司轻一边说一边回头,可这一回头,他身后却是一片空空荡荡。
“?”司轻一怔,“黎放?”
司轻四周看了一圈,却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黎,”他懵得话都卡壳了,“黎放????”
*
楼梯间里,脚步声嗒嗒作响,轻缓又莫名悦耳。
黎放手插着兜往楼上走。
走上五楼时,他便停了下来,慢慢侧了侧身,在五楼的楼梯间里靠住了墙。
下一秒,人鱼怪物在他眼前慢慢探出了个头。
那怪物和他们白天看到的一样巨大。它的头发和海藻一样,一步一步轻轻晃着进了黎放心不在焉的视线里,缓慢的动作和巨大到令人窒息的身影立刻给一切铺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就连甲板上若隐若现的热闹声都变得遥远又诡异了起来。
黎放看着这庞然大物背贴着墙离开,表情平静地像看一个平平无奇的过路人。
待人鱼怪物慢慢走出去了几米以后,黎放便跟着上了五楼,淡定自然地尾随其后。
人鱼走到走廊另一端的楼梯口,上了楼。它毕竟是条人鱼,一条长鱼尾在上楼时候就分外艰难,看起来有些许搞笑和滑稽。
人鱼艰难地上了六楼。
黎放跟了上去。
六楼的门大开着。原本锁着它的十把大锁竟然全都开了,巨大的锁头就那样孤零零地挂在外面,没有任何被强行拆除的痕迹,应该是有谁拿钥匙来打开的。
人鱼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六层的屋子里一片黑暗,没有灯光,还传出阵阵血和海水的腥臭味道,阴凉的气息悄悄溜出,一片阴森之意。
黎放站在楼梯口等了会儿。片刻后,有啃食声和血肉骨头被咬碎的声音从里传了出来。
黎放这才轻轻悄悄地上了六楼,他贴在左边门旁,偷偷摸摸地露出半个脑袋去看里面。
六楼里面并没有什么司轻昨天预想中的神像,只有满满一片被倒吊起来的人。他们像是屠宰场里被杀好了的猪肉,个个赤着全身,身上挂满寒霜和淤青和已干的血,一双双眼死不瞑目地睁着,仿佛在看着他。
最外面一圈还有几个很熟悉的面容,那正是白天里第三个任务的船员姑娘和几名进了关之后就没见过的神选者。
人鱼怪物张着大嘴,抓着一个被倒吊起来的人,闷闷啃食着,咬得鲜血乱溅,喷了自己和两旁的倒吊人满身。
黎放对此见怪不怪。他从兜里拿出从巴萨尔夫人那儿拿来的打火机,来来回回把盖子合上打开了两回,琢磨了一下后,直起身走了进去。
人鱼怪物在一片漆黑的屋子里大快朵颐,没注意到他。
黎放在黑暗里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个位置上,低头放下了打火机,然后起身,转头,潇洒离开。
*
“黎放不见了?”
“是啊!”
司轻着急得不行,扑克脸都碎了,抓着头发近乎要疯,一脸焦急地和旁人说:“就在一楼的船长室前!突然就不见了!前几秒还跟我说话呢!!”
一个黑发姑娘轻轻皱起好看的眉:“怎么会不见的?”
“不稀奇,这里可是末日游戏。”克罗斯说,“那有点没希望了,不见了估计就和死了差不多了吧,不是说船里有人鱼怪物吗。估计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就被抓走了?”
旁边的人附和:“肯定是嘛,谁让他宴会前还要去船里溜达作死?没脑子,死了活该啊。再说也没什么,没啥损失啊,那人长得娘们唧唧的,看了就烦,死了也舒心,反正活着他也当不上神。”
克罗斯啪一巴掌重重呼上他的脑袋。
“干嘛啊!”被他扇巴掌的人非常委屈,“不是吗!哪儿说错了啊!”
“哪儿都说错了,人家长得好看干你什么事儿。”克罗斯说,“死的是队友,是人,死了人你搁这儿幸灾乐祸的?你脑子里是不是有瘤,能不能别总拿能不能当神衡量一个人,毛病。”
“……我……!!!本来就是!!!那人长得就他妈娘们唧唧的!!一看就是同性恋!!被千人骑万人X的那种!!不正常!!死了就死了呗又不是没死人,他就该死!!!!”
司轻听得火冒三丈,刚要开口反驳时,一个声音就先他一步,怼了回去:“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想才长得娘们唧唧的。”
司轻一怔,回过头。
黎放站在他身后,一脸风轻云淡。
黎放自发地解释起来:“对不住啊,我刚刚寻思去找线索,结果一个不注意就沉浸式了,一回头你就没影了。”
司轻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你。”
黎放笑了两声:“对不住对不住。”
“话说回来,什么叫又不是没死人?”黑发姑娘说,“死人了吗?”
克罗斯:“死了,有一队在他们之前去的第三个任务。他们是打头阵的,结果遇上了人鱼,全军覆没,多亏有他们第二轮的活着回来,给了我们情报,我们才幸免于难,大家都放弃了第三个任务——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面对那个东西要靠墙憋住气的?”
“我游戏打得多。”黎放说,“不过你这队长当得不太合格啊,你队里有人说我长得娘们唧唧,我有点伤心。”
克罗斯横了旁边的人一眼:“我管不住。”
他旁边的人冷哼一声,对自己背后骂人反倒被当事人抓住这种事丝毫不以为意,反倒还有几丝蛮横,“爷骂你是你的荣幸”的一种普信气质跃然在他脸上,让人更加不爽。
他一句话也没说,转头插着兜走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儿。
“什么人啊。”司轻嘟囔。
“金默林,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昨天开始就嚷嚷着自己是神。”克罗斯说,“我不是早上说让你们摆正心态吗?他就是原因,我总觉得他不对劲。”
黎放冷笑一声。
克罗斯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没,你可以放心,这种人一般一关都过不了,永恒之眼不会多看他。”
克罗斯更怪异了:“你怎么这么有信心?”
黎放耸了耸肩,看了眼司轻,不多说了。
司轻眨巴眨巴眼,偏头看向船头。船长早已经下去了,换了穿着一身漂亮礼裙的巴萨尔夫人上台。她正端着一杯香槟,在说些祝贺自己生日的致辞。
“谢谢大家为我而来,”她说,“这一年里,有很多朋友和我说,真高兴看到我走出了比利的阴影——我或许不该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提到这样一位死人,但是我觉得,他对我人生造成的影响让我永远无法忘怀他,也该偶尔说他一二,无论好坏。”
“我现在受着海神波塞冬的庇佑,也无需再为比利的事情忧心。谢谢各位担心我,但我已经走出了阴影。是的,这一切都得感谢我的神明。”
有服务生突然出现,双手拿着托盘走上前。巴萨尔夫人微微低身,把酒杯放到托盘上,然后直起身来,朝所有人伸开双手,提高了声音:“好了,各位,让我们朝着海面,向我最至高无上、光明热烈的主,献上我们最渴望的愿望!”
*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们早上好,开学快乐吗,作者一天里换了两个文名,因为她真的好菜
——————
12 # 海神之佑 许个屁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酒杯,侧身面向海面,双手合十,微微低头。
开始祈祷了。
神选者们赶紧有样学样,跟着放下酒杯,朝着海面双手合十。
但他们许愿许得心不在焉,多的是人偷偷睁开眼四处看,打量NPC和巴萨尔夫人。
司轻偷偷睁开眼,看向黎放。黎放一脸淡然地闭着眼,看起来倒是挺老实,但是看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估计是没认真许愿,在闭着眼浑水摸鱼。
其他NPC倒是都很认真,甚至有人嘴巴微动,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叨咕什么。甚至连船员都往里掺了一脚,大家都在双手合十祈祷。
巴萨尔夫人面带微笑,迎风祈祷,海浪的声音徐徐而来,将她的金发吹动,一切都美得像幅画。
黎放突然说:“不要乱看。”
司轻:“……”
黎放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半只眼,目光落在司轻身上:“好好祈祷,说不定一会儿有用呢。”
司轻压低声音:“会吗?”
“我不知道啊,我猜的。但万一海神真的能在你危机的时候拉你一把呢?说不定今天白天的时候朝人鱼开枪的那个就是海神?”
司轻认同:“确实。”
黎放:“不过也有可能那个人鱼就是海神。”
“……确实。”
巴萨尔夫人:“好了,先生女士们,我尊敬的客人们——”
夫人停止了祈祷。她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祈祷桥段已经结束:“我们的愿望一定传递给了波塞冬,他一定听到了我们的愿望。是的,我保证,他一定会让我们的灵魂……”
巴萨尔夫人又开始了。
司轻听她说这些灵魂生命愿望光明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忍不住眼角抽搐。
他手腕上一嗡,黑雾屏幕飘了出来。
【在巴萨尔夫人的宴会上,和所有人一同向海神波塞冬祈祷。( 1/1 已完成 )】
和上次一样,字形一扭,散成白烟,然后一阵变幻,组成了新的一行字。
【眩 相 看 盲】
……这又是什么东西。
都没来得及细琢磨,黎放突然一把抓过司轻的胳膊,拉着他往旁边走。
司轻一怔:“干嘛啊?”
黎放:“去个好地方。”
司轻不明所以,都来不及看新的主线任务,就这样被他拉着往前走了。
黎放带着他穿出人群,走到了了望台下。
了望台在船头的另一边,离甲板上的宴会会场有一定的距离。它建得很高,得把头抬得很高才能看到顶端。
黎放拍了拍司轻的后背,说:“上去。”
“上去?”
“嗯。”
黎放回头看了几眼船,目光总往最高层的六层飘,目光有点焦急地催他:“快点。”
黎放表情严肃,司轻依然不明所以,云里雾里地哦了一声,乖乖抓着阶梯往上爬了。
手一伸出去,他就再一次看到了黑雾的屏幕。
主线任务已经刷新,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活着。(0/1)】
司轻:“?”
隐隐约约地,他有些明白黎放的用意了。
来不及深想,司轻赶紧抓紧时间往上爬。了望台很高,他爬了两三分钟,才终于爬上了顶。
司轻累趴了,爬上来以后喘了几口气,气喘吁吁地按了屏幕上的确认。
“上来了啊?”
司轻一怔,一抬头,就看到白金色头发的姑娘居然站在这里,靠着台子吹着高处不胜寒的海风,一头白发飘飘,很是惬意地看着他。
“你……?”
司轻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黎放跟在他后面,顺着梯子爬了上来。他看了眼姑娘,一点儿不意外,起身就往台边走。
远处,巴萨尔夫人已经拿出了血瓶子,正在号召所有人都快些拿出瓶子。
“让海神从我们的血里了解我们的渴望,我亲爱的客人们!”
巴萨尔夫人兴奋了起来,表情都疯狂得有些扭曲:“这是圣洁之物!我们的血对这片大海来说如此渺小,但对海神来说却如此珍贵!”
司轻俯视着宴会,说:“开始献祭了?”
黎放说:“献不了。”
“为什么?”
黎放没回答,只指了指船体的六层。
司轻看过去,对着船体一头雾水,仍然不明所以。
巴萨尔夫人大喊起来:“来吧,客人们!让我们在这片海——”
船体的六层突然轰隆一声炸开,歇斯底里的恐怖嘶吼声随之响起。
可炸开它的并不是爆炸或火焰,而是一大片海水。
海水卷着最顶层的船体碎片倾落而下,全部落到了船上和海里,拍到所有宾客头上,力气大得把整艘船都打得剧烈晃悠了一下。
灾祸如此突然,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几秒后,吼声散去,宾客惨叫。有好多人都被船体碎片插到了身上,伤的伤死的死。
原本站在船边看海面的宾客都直接被巨大的海水掀翻到了海里,拍着水在船下尖叫,尖叫声里还有咕噜噜的溺水声。
宴会变得一片狼藉。
“怎么回事!?”克罗斯抹了把脸,挤掉上衣的水,四周看了一圈,大喊,“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啊操,都没事吧!?!”
神选者们也伤了很多,有个爆炸的船体碎片直直插进了一个男人的胳膊里,贯穿了肌肉。男人吓得啊啊大叫,哭号着喊救命,周围一圈人把他扶起来,端着他的伤口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