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上官云齐的消息么？”这十年来在思过峰专心修炼，时间彻底磨平当年的涟漪，秦蔓瑶和外界没有彻底断了联系，可收到的消息还是有限，特别是上官云齐的。
　　“前几年还听说过有人找到他，这两年好像就没有了他的消息。有人怀疑他要么是勾结魔修去了魔界，要么就是去了妖界……毕竟他不会被妖族影响。”
　　“但长清真人会，他不会去妖界的。”
　　“他们说……是上官云齐蛊惑长清真人，长清真人才被宗门除名，离开昆吾。这十年来没有人见到长清真人，怕是他已经遇害了。”
　　“怎么可能，云齐他害谁也不会害长清真人，可能只是他受了伤这些年都在休养。你一定要把信交给师父，别让师父来，不然让师祖注意到我就真出不去了。他们这般儿戏，怕是忘了当初谈和的条件是云齐和闻少东家两人满足的，要是云齐后悔了，妖皇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到时妖族大举入境，难道要他们这群人去抵抗妖族？”
　　当初去的人除了有无私无畏的心理外，其实还抱着一丝侥幸，如果妖族的诅咒没有应验，他们还能活下去。可现在他们都陨落了，前人的结局摆在眼前，后面的人只会更加胆怯，到时舍己为人的怕是更少。
　　“魔界可否有什么消息？”秦蔓瑶想起路书鸣，她一直关注着魔界，关注路书鸣的消息，似乎路书鸣在魔界风生水起，和通天魔尊平起平坐，魔修的实力也逐渐变强。
　　“最近没有什么消息，来人界侵扰的魔修都变少了。”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不难猜，当初放出上官云齐有凤凰和灵火法器消息的就是路书鸣，他的目的是让上官云齐成为众矢之的。如今他终于让人修将矛头指向上官云齐，愿望达成，当然不会再让魔修吸引人修的注意。
　　“那你先回去吧，真要是被发现了，就说是我非要让你做的，我都被罚思过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再多几年。”
　　“师祖肯定知道是我故意帮你的。”徐茵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秦蔓瑶，秦蔓瑶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她的头。
　　“要是能把我一起关进思过峰还好，就怕让我去别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
　　“那就别让她发现。”
　　徐茵走后，秦蔓瑶起身，在思过峰这狭窄的空间里走了走，靠在岩壁上，看着峭壁之外天空中的云朵。今日是个晴天，天空中只有几朵浅淡的白云，太阳在另一边。秦蔓瑶不知道上官云齐怎么样了，十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她沉浸于修炼之中，不觉得难熬。
　　像是徐茵所说，林暮言一直没有出现，如果林暮言清醒着，应该不会在人前不出现。他到底是受了伤还是心魔作祟呢？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
　　秦蔓瑶现在所想着的人，此时正在一处曾经来过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那棵扶桑所在的森林。
　　扶桑当时说自己的寿数没有太久，其实也有几百年，他寿数两万，两百年如同弹指一挥，方才觉得生命短暂，于修士而言他们能做很多事。上官云齐回来，扶桑便在他脑中现身，仍旧是原来融合上官云齐和林暮言容貌的模样。
　　“你又来了。”扶桑说道，上官云齐能够听说他声音中的欣喜，这棵扶桑太过寂寞，甚至喜欢上了人修的陪伴，他进入扶桑内部，将林暮言放在床上。
　　“你能不能把我们一起放入一个幻境里？”上官云齐看着林暮言，向扶桑问道。扶桑也看着林暮言，点点头。
　　“你想要什么样的幻境？”扶桑问，这次上官云齐来不是为了历练，那肯定是为了救林暮言。扶桑和人的接触不多，但记忆传承给了他思考的能力。
　　“我们是父子……不，还是将幻境中的我们变成兄弟，至于如何发展，便任凭你来安排，若是外界有何意外发生，可以将我强行拖出幻境。”上官云齐确定林暮言现在的姿势舒服，就脱掉鞋子，在林暮言身边躺下。
　　这几年他们一直被人追杀，有人修，也有魔修，魔修还会为人修提供他们的动向。金光仍在休养，九鸣和上官云齐时常陷入险境，即使在上官云齐濒临死亡时，林暮言也没有醒来，像是曾经一样挡在他身前。
　　他的伤势早已经痊愈，昏迷不醒应当是被心魔所困，前段时间上官云齐才想明白，如果想要让他从心魔之中走出来，只能和他一同进入幻境。
　　于是他们在三年前进入幻境，到此时还没有醒来。
　　“兄长想要如何，找一个女修以后逍遥快活？”变了模样的上官云齐看着同样变了模样的林暮言，他笑得苦涩难当，声音都在颤抖。明明对方也爱着他，两人两情相悦，对方却因为大家觉得他们是兄弟而执意要和他分开。
　　“我不会找女修。”林暮言的声音低沉沙哑。
　　“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也不会给上官云齐留下任何机会。
　　可他的眼睛中还是像是盛着温柔的水，这一汪水将上官云齐溺毙，又要他醒过来。
　　“我以为我做了那么多幼稚可笑的事你会恨我，会不想要我这个师父。云齐，为师在现世之中不敢放手，可到了这幻境，我想看看如果顺应天道会是怎样的结局。”
　　他眼中碧波荡漾，上官云齐盯着他的眼睛。
　　“原来你知道了。”上官云齐还费心陪林暮言演这场戏，却不知对方早已经知道自己是戏中人。
　　林暮言转过身去，上官云齐没有去追他，他本想要留在这幻境中，看林暮言到底能够得到什么答案，他也想知道天道对于他们的关系到底有何反应。
　　林暮言还没有走出多长的距离，上官云齐就感觉到身边的世界徒然崩塌，他从幻境中醒来，起身穿上鞋子，拿出他又炼制多次的法器，他为这法器取名为噬灵。噬灵通体泛着红色光芒，盛着生灭的火焰。
　　相比当初，此时上官云齐放出的火球经过压缩，威力有原来的三倍，速度也快原来的三倍，渡劫期修士一个都躲不掉。
　　要不是追杀上官云齐的修士也研究出如何阻挡灭世之火将丹田焚烧殆尽的方法，上官云齐一路上不过那么狼狈。
　　透过扶桑凝成的水镜，上官云齐看到了他没有想到的人，衍离。
　　

第77章 千里追杀（四）
　　“不请我进去么？”衍离手中拿着一条长鞭，还是玉华真人为彭泽炼制的那条。他来得这样巧合，这样猝不及防，上官云齐知道他定然有事，还不是什么好事。
　　想想如今最让妖皇所挂心的，一是渡劫飞升，二是云凌的心魔。他已经无法从自己这里得到飞升的新方式，那就只能是为了云凌。至于为什么要来找他们，上官云齐也稍作猜测，他们那日和路书鸣一同进入幻境，虽说路书鸣不可能在阵法之外看到他们两人，但在幻境中，他知道有两个外来者，也应该猜出那就是上官云齐和林暮言。
　　于上官云齐而言，路书鸣只是猜测。
　　实际上，路书鸣有足够的自信认为上官云齐和林暮言有扶桑子实，因为林暮言迟迟没有飞升，他们也不可能用掉。他那时进入幻境知道有外来者的存在，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按照什么好东西都是主角的定律，那肯定是上官云齐的。
　　所以他找到衍离。
　　“扶桑子，那是什么？”妖皇和路书鸣一直没有正面接触，通过传信交流。写信的时候，祁嫣就坐在路书鸣身边，她仍旧是秦蔓瑶的样子，在那里低头画着艳红的蔻丹。如今两人一起的时间多了，路书鸣也不那么在意她和秦蔓瑶是不是真的非常相似，祁嫣有祁嫣的好处。她总是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讨厌。
　　路书鸣开始理解为何她修为不高却能够成为杨昊的心腹了。
　　“能够祛除师父心魔的东西，乃是扶桑的子实，扶桑子实都是两颗同生，作用相反。当年我得到两颗，一颗给了云渊真人，另一颗给了师父。与我共同得到扶桑子实的，还有上官云齐。”路书鸣将信写好，送给衍离。
　　“我看你这几日频繁通信，是在做什么？”云凌看着衍离问道，开始时他并不知道衍离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彭泽。本来衍离还担心如果云凌知道他是妖皇会和他分开，没想到云凌当时的反应十分平静，并无一丝的不适应。
　　他最近活动得多了些，好像从之前没有杀死路书鸣的懊恼之中走了出来，今日还主动来问他在做什么。
　　“与留守族中的几位长老通讯，我这么久都不在，族中出了一点乱子。”衍离抱住云凌的腰，方才他已经看完了路书鸣的信。对于上官云齐隐瞒他扶桑子实的消息，他并未觉得懊恼。他们不是朋友，林暮言也陷入心魔，也需要这东西，想来是要等到上官云齐渡劫飞升才会使用。换了他，他也不会和一个昨日还是敌人的人推心置腹，将这等珍贵之物送给他人。
　　当然，理解是一回事，要不要得到扶桑子实则是另外一回事。就如在玄风秘境相遇时一样，衍离没有杀死上官云齐得到生灭是因为他抓不到上官云齐，也打不过林暮言。他没什么道德观念，也不会觉得上官云齐是帮助他的恩人，平等交换罢了，他不换，死的就是人修，或许还有凡人。
　　衍离和云凌亲近片刻，等云凌去休息，衍离回信给路书鸣表示感谢，并问他想要提出什么要求，自己尽量满足他。两人又通信几次，将事情敲定。
　　路书鸣给了衍离几个上官云齐可能在的位置，衍离挨个找了，鉴于他之前的倒霉程度，果然是在最后才找到了上官云齐的真正所在。
　　“妖皇好久不见。”上官云齐从扶桑中出来，衍离站在他面前，云凌没跟着他一同前来。
　　“云凌真人怎么没来？”上官云齐哪壶不开提哪壶，对衍离问道。衍离将鞭子盘在手上，指头勾着鞭梢，最近几日云凌去闭关，他才过来。
　　“他在闭关修炼，这事也不应该由他来。”衍离说道，就此时而言，他对云凌还是心虚，最近才哄得他闭关修炼，自己方才出来。但想想，自己也是为了他能够解除心魔，和自己一同飞升，便不再觉得不好意思。
　　“是路书鸣让你来的么？”上官云齐问。
　　“是。”衍离没有隐瞒，上官云齐又不是傻子。
　　“那妖皇打算用什么来换？”
　　上官云齐突然提出条件，反倒让衍离吃了一惊。他本来以为上官云齐会刀兵相向，至少也是拒绝，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和自己讲条件。
　　“我能给得起的你可以尽管提。”衍离道，“云凌的心魔非扶桑子不能解，否则我也不会来。”
　　“能够解除师尊心魔之物。”上官云齐道。
　　“那不就是扶桑子。”衍离无语，上官云齐这条件提了和没提没有两样，扶桑子就是解除心魔之物，他为此而来，怎么能再带给他一个？
　　“师尊心魔与云凌真人不同，不需扶桑子也可解除。只要师尊心魔除尽，扶桑子对我来说也毫无用处。”上官云齐这话说的并不假，但是对于衍离来说就是胡搅蛮缠。他曾经吃过师徒两个的亏，不想再吃一次。
　　“我要是有这样的方法，还用来找你么？”衍离放开手中的鞭子，上官云齐也做出防备的姿态。片刻后，衍离又将鞭子收回去。
　　“既然我这里没有能够和你交换之物，那就要你拿这扶桑子与我交换了。外面都在说上官云齐勾结妖修，百年之约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罢了。”衍离微笑。
　　“那我便帮你坐实与妖修勾结，百年之约的确是一个障眼法。虽然我当初与九鸣约定百年不得再侵扰人修。但想要让大家看到你与我勾结，派一些妖修来做做样子还是足够的，并不违反我们的誓约。”此时的衍离和多年前的荀川渐渐重合，上官云齐被人修们追杀这么多年，对于衍离此时的表现没什么惊讶的地方。
　　路书鸣嫉妒他的运气，难道嫉妒的就是他被人追杀的运气？如果他的运气真是这么好的话，为何林暮言会陷入心魔不可自拔，为何他们被赶出归元宗，为什么所有的人修魔修和妖修几乎都在针对他？
　　“看来我今天是不得不把东西给你了？”上官云齐手中的红光忽隐忽现，衍离看他，突然笑了。
　　“实不相瞒，我今日来，不仅带着一颗诚心，还带了我的几个下属来。不知道妖修的诅咒对于大乘修士是不是有影响。”
　　“妖皇果然有备而来。”上官云齐收回要出手的法器，倒退两步。他怀疑林暮言之所以会陷入心魔，就是因为和衍离接触。虽说衍离不算是被诅咒的妖修，但他常年在妖界和妖修接触，人又十分倒霉，保不齐就是他影响了林暮言的气运。
　　他前世听说过林暮言飞升，当时也没有多加关注，本来林暮言应当能顺利飞升的。
　　“当然，做好充足准备是对对手的尊重。”衍离看上官云齐也无可奈何，心里的不安也逐渐平定下来，“长清真人还未醒来么？当时血域的攻击确实厉害，但长清真人应当不至于到现在还不能痊愈吧。”
　　“师尊心魔未解，不愿醒来。”说是他被心魔困住，不如说是林暮言故意不想要清醒。这几年进入幻境后，上官云齐的修为也未曾增长，只停留在渡劫中期。林暮言还不知道上官云齐现在的处境，因此还在幻境之中，找寻他问题的答案。
　　“你为何不将扶桑子给他服下？”衍离的问题问到了关键之处。为何上官云齐没把扶桑子给林暮言吃？因为林暮言把自己的那颗藏了起来，他修为毕竟高于上官云齐，上官云齐找不到。他手里这颗若是解除心魔的还好，若不是，那事情将会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