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师父不会收其他徒弟的。”一年来，师徒二人朝夕相对，大半时间都在离峰上，很少和外面接触。林暮言头一次看上官云齐掉眼泪，顿时就慌了。他急忙用袖子给上官云齐擦眼泪，抱着上官云齐站了起来，也不管之前掌门如何三令五申，直接带着上官云齐回离峰去了。
　　上官云齐趴在林暮言肩上，林暮言没看到他的笑容，但是在人群之中，有个小孩子，远远地看到了上官云齐得逞的笑。
　　林暮言的离场并未减少其他修士收徒的兴致，开山门时间过去了一半，已经有修士带着新收的徒弟回峰上去开始学习修炼，还有些犹豫未决。而没有被挑选到的孩子，都还被父母长辈领着，只盼着能够被哪个修士收了去。
　　云渊真人本来说要和林暮言一起看，这会儿处理完了公事这才匆匆赶来，远远地便看出林暮言并不在。他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林暮言以前也是这样，宗门大比之时，他若是觉得打不过对方，干脆就不动手，直接认输。
　　这固执还真是像云岚真人，但云渊真人还是想要试一试。
　　来拜师的孩子要通过根骨测试才能进来，但谁是什么根骨不会公布出来，挑选徒弟全凭自己眼力。灵根并非是容易用肉眼判断的东西，最容易看的是天灵根，这种天才往往会被第一个挑走，最难以看出的则是各种变异灵根，经常会被捡漏。
　　云渊真人身为归元宗掌门，修为至少是渡劫后期，实力不必多说。他当初能一眼看出上官云齐的五行灵根，此时也一眼看出了一个孩子的变异灵根。那孩子看起来和上官云齐差不多大，被父亲牵着，看到云渊真人过来，一直仰着头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天真无邪。
　　“你叫什么？”云渊真人问。
　　“我叫路书鸣。”路书鸣脆生生地回答。
　　路书鸣身为这次开山门之中天赋最高的孩子，被云渊真人带走。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路书鸣是被云渊真人带进乾峰，收为弟子。
　　乾者，天也，归元宗历代掌门半数以上出自乾峰。进入乾峰，就和上天一样。
　　在三天之后，被众人以为要进入乾峰的天之骄子路书鸣，出现在了离峰。
　　“您把人带走吧，我还要去教云齐。”林暮言看到云渊真人带着路书鸣到离峰，立即拒绝了云渊真人的要求。屋子里正在盘膝修炼的上官云齐就是个小醋包子，因为他三天前多看了别的孩子一眼，他就对他冷脸了一天，让人参娃娃们来陪他玩都没用。
　　要是离峰进了别的小孩子，上官云齐怕是没有一两个月都不会理他了。
　　“也罢，你若是不要这孩子，那我就让人把他送回家，以后也不用来了。”云渊真人说道。
　　本来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路书鸣听了这话突然抬起头，咬着嘴唇看着林暮言，泫然欲泣。
　　路书鸣一句话也没说，只敢看林暮言一眼，就胆怯地低下头，肩膀抽动，旁边两人却听不到哭泣的声音。
　　“真人，我想回家。”路书鸣小心扯了扯云渊真人的袖口，小声说道，他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装作一点都没事，还笑了笑，可眼圈却是红的。
　　林暮言看了路书鸣一眼，又想了想屋里的上官云齐。
　　“你暂且留在离峰。”林暮言伸出一根手指给路书鸣，路书鸣抬头看他，看了半天才伸出手抓住林暮言的手指，小声地叫了一声师父。
　　“不必叫我师父，过些日子我帮你找个师父。”林暮言道，他看向云渊真人，“收进来的徒弟断没有再赶回家的道理，若是师伯不想要他，那便由弟子代劳了。”
　　云渊真人听他这样说，也不恼，索性他本来就没指望林暮言能痛痛快快收路书鸣为徒。路书鸣是变异雷灵根，天赋好，长得软糯可爱，脾气又好，让他多在林暮言这边呆一段时间，等林暮言知道了一个有天赋的弟子的好处，自然就会改变心意了。
　　因此云渊真人满意地离开了，林暮言用一根手指牵着路书鸣走到门口，一推门就感受到了阻力。
　　“我都听到了。”上官云齐刚才就趴在门口听他们在外面说话，这会儿背着身子抵在门上，不让他们进来。
　　“你们大人都说话不算话，娘说会来看我，可是她一直都没有来。师父说不会收别的徒弟，你不还是带回了别人。”上官云齐心里委屈极了。林暮言封印了他的迷障，也修改了他的记忆。此时的上官云齐不仅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早已全部死去，还以为他是被家人送到离峰拜师，他娘还答应了会来看他。
　　可是她不仅没来看他，就连说只要他一个的师父，都带回了别的孩子做徒弟。
　　听着徒弟委屈兮兮的话，林暮言不禁莞尔，自家徒弟就连闹别扭也可爱的紧。又听他说起自己的娘亲，心中爱怜更甚。
　　他召唤出五个人参娃娃，小人参娃娃得了林暮言的灵气，都从矮墩墩的小人参变成了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又渐渐长大，变成了几个娃娃脸的“大人”。
　　人参娃娃们这回没去陪闹别扭的上官云齐玩，而是忙碌了起来。他们从树林中砍来木头，在日落之前盖出了一间小木屋。
　　“今夜你便睡这里。”林暮言对路书鸣说道。
　　“我怕。”路书鸣仍旧怯生生地看着林暮言，林暮言让两个人参娃娃又变成小娃娃的样子。
　　“有他们陪你。”林暮言说道，人参娃娃们已经生出了灵智，他们不能自己化形，但在被变成人形之后，和五六岁的小娃娃差不多，甚至比一般的小孩子还要聪明些。
　　“我可以教他修炼。”其中一个人参娃娃说道，他头上扎着两个细细的小辫，一笑便露出一口白白的乳牙。
　　“我……我能陪他睡觉，之前云齐就是我陪着睡的。”另一个小娃娃留着一条粗粗的辫子，又矮又胖，因为他本来的人参形状也是这样的。
　　两个人参娃娃陪着路书鸣进了新盖出来的小木屋，现在还不算太晚，路书鸣若是想要，还能学一学归元宗入门的心法。
　　林暮言放心地离开，敲了敲门，就听到里面有个人哼了一声。
　　“云齐，让师父进去吧。”他说道，“外面好冷，你给师父暖暖。”
　　“你才不会冷呢。”上官云齐边说边给林暮言打开了门，林暮言把手伸过来，上官云齐摸了摸，还真是好冷。
　　“掌门师祖是不是不喜欢我。”上官云齐两只手都放在林暮言掌心，他说话的声音很是委屈，表情倒看不出沮丧。他用小手给林暮言搓了搓，等到他的手暖和了，就坐在床上继续打坐修炼。如今他已经是练气二层中期，以他修炼的速度，很快便能够达到练气二层后期。
　　林暮言的木灵根与灵气亲近，顺应天道，比一般天灵根者修炼快上一些，但他也是在十五岁才触及筑基的那层壁障，等到十九岁方才筑基。
　　因筑基不仅是踏入仙道的第一步，也能使人的身材外貌定型。因此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成年后筑基，不然活了几千年都是一副孩童模样，虽不耽误飞升，就怕找不到道侣。
　　若上官云齐照现在的速度修行，怕是十一二岁时便能达到练气九层巅峰，这实在是不符合他五行灵根的表象。
　　“云齐，你过来，师父教你些新东西。”
　　

第3章 迷障（三）
　　上官云齐按照林暮言所讲，让灵气在经脉之中运行，之前修炼时，林暮言让他吸收灵气时适可而止，莫要超过经脉的承载能力。而这次竟然要他多多地吸收灵气，就算他把灵气压缩了很多，在经脉之中运行这些灵气的时候，还是会很痛，仿佛要将他的经脉撑爆了。
　　这种疼痛和身体的疼痛并不一样，是一种仿佛能从身体内部将人片片割裂的疼痛，疼的他抑制不住地指尖打颤。
　　上官云齐紧紧咬着牙，拼命地压缩着灵气，以减轻身体的疼痛。他让它们在自己的经脉之中运行，将原本正常宽度的经脉逐渐拓宽，将撕裂之处修补，又撑开，反反复复。
　　上官云齐额头上都是汗，林暮言在一边看着他，也不修炼。见徒弟如此痛苦，他心疼的要命，可他不能让上官云齐停下来。强行拓宽经脉的痛苦林暮言早知道，当年他保持在筑基巅峰三年，便是用同样的方法拓宽经脉。筑基之时，他身体内能够容纳的灵气是同样修为的人的五六倍，如今他身体内能容纳的灵气也是相同修为人的一倍不止。
　　上官云齐闭着眼睛，一直没有叫痛也没停下来，慢慢的，他觉得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还闻到一股香味儿。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三个人参娃娃保持着小人参的样子围在他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睡觉啦，睡觉啦，不睡觉长不高啦。”一个人参娃娃晃晃脑袋，头上的小花跟随着他的动作摇了摇，上官云齐还没睡，他就自己先躺了下来。
　　“噗。”上官云齐不禁笑出来，眉头也舒展开。他伸出去摸了摸小人参头上的花，还故意捏了捏，才躺下来自己拽上被子。
　　“圈圈今天怎么不在啊。”上官云齐闭上眼睛，问在一边打坐修炼的林暮言。
　　“今天师父陪你。”林暮言避而不答。上官云齐噘嘴，他就知道圈圈是去陪那个小孩儿了，他叫什么来的，好像是叫路书鸣。
　　小孩子的脑子装不下多少东西，就算是魔尊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上辈子上官云齐被魔尊师父逼着天天修炼，不吃饭不睡觉，也不像别的小孩子一样玩耍，导致他上辈子没有长高，这是上官云齐上辈子最大的遗憾。
　　现在魔尊大人暂时失去了记忆，虽说每天修炼也很用功，但吃得好睡得好，想来以后是能长得高的。
　　未来会长得高的魔尊大人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今天起雾了，预计一上午的时间里离峰都会被雾气环绕。上官云齐穿好了衣服走出屋子，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雾气之中。
　　“你叫什么？”上官云齐问道。
　　“我叫路书鸣，你呢？”路书鸣本来在练功，看到上官云齐，就停下来，转身面向着他。
　　“我叫上官云齐。”上官云齐说道，“你比我晚来，那你就是我师弟了。”
　　“你不是不愿意让我做你师弟么？”路书鸣也没有含糊，他微微歪着头，用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看着上官云齐。上官云齐也不差，他面对着这样的质问，面不改色。
　　“别人的师尊都会收很多的徒弟，要是师尊想要收你，那我就是你师兄了。”上官云齐说道，他看着路书鸣，想要知道路书鸣到底是不是想要做林暮言的徒弟，如果是，他会早一点帮他找个师父。
　　“我才不和你抢呢。”路书鸣撇过头不去理他，“我娘说我是变异灵根，厉害的很，不管到哪里都有厉害的真人愿意收我做徒弟。别的师父那里都会有很多师兄师姐疼我，不像这里，就只有几只小人参精。”
　　“小人参精比师兄师姐有用多了。”上官云齐撇撇嘴，“离峰就我和师父两个人，你要是想要找师父，就要下山去。今天师尊不在，我带你骑仙鹤下山去，你看中了谁做师父，就回来和师尊说。你说你天赋高，那肯定看中谁就会被谁收走吧。”
　　上官云齐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心思也单纯。开始的时候他还遮掩一下，后来听说路书鸣不想做他师弟，心里早就开心的要死，就脸上还绷着，装得像个大人一样。
　　“好呀。”同样在伪装自己的路书鸣眼睛突然一亮，他虽有不凡的根骨，现在也还未入门，之前一直生活在凡人世界。昨日云渊真人带他御剑，他已经是惊喜不已，现在居然还能骑仙鹤，他还没见过仙鹤呢。
　　上官云齐带着路书鸣到了仙草田，因林暮言是木灵根，云岚真人收他为徒时便在离峰种下了许多的仙草仙树，由林暮言养着。林暮言的灵气对这些植物有促进生长的作用，也能催生他们的灵智。现在的仙草田之中，除了那几株小人参娃娃，还有不少的植物都开启了灵智，只是不能像小人参那般灵活走动。
　　仙鹤就在仙草田中，饿了便吃田中的仙草，渴了便喝旁边的泉水。上官云齐过来，仙鹤就过来用长长的颈项蹭上官云齐的脖子。
　　“送我们下山吧。”上官云齐摸摸仙鹤的背，仙鹤矮下身让他上去。仙鹤还未生出灵智，他只是对于沾染了林暮言气息的上官云齐觉得亲近，因此愿意带他下山去。
　　路书鸣也骑到仙鹤背上，上官云齐抱着仙鹤的脖子，路书鸣就小心翼翼地抓着上官云齐的一只衣袖。
　　仙鹤展开翅膀，变成本来的三倍大小，两个小孩子坐在它宽阔的背上，竟然一丝风都感觉不到，比御剑飞行舒服多了，就是也比御剑飞行慢很多。
　　两刻钟过后，仙鹤落地，上官云齐下来，仙鹤又蹭蹭他，然后飞走了。
　　“别的师尊收的徒弟都是在这里学习仙法的。”上官云齐之前也跟着林暮言来过这里，本来林暮言想要他听一听宗门长老讲解术法理论，他也有些别的事要做。上官云齐乖乖留下，学得也很好，然而林暮言刚刚办好自己的事情便匆匆赶回来，把上官云齐接走了。
　　徒弟不在身边，师父做什么都觉得不习惯。因为林暮言对徒弟实在是黏得紧，对上官云齐的教导几乎都是亲自做，宗门中的任务更少接了。
　　上官云齐后来到这边都是林暮言陪着的。
　　“你怎么不在这里学仙法？”路书鸣问。
　　“我师父会教我，因为他只有我一个徒弟。”意思就是别的师父收徒太多，这种教授理论知识的事情都会懒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