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着心中的不安往楼下走,在门口遇到了从厨房走出来的小树,“小树,你见到了堂堂他们吗?”
小树:“啊?堂堂下来了?”
魏意:“难道没有……”
小树让魏意等等,“老板,我去问问其他人,我刚才在厨房剥豌豆没有在意外面的情况。”
“嗯,你问到了和我说一声,我去儿童承包那边看看。”魏意焦躁不安地踱步,根本就没法在原地驻足,他匆忙地说了一声就直直地往儿童城堡那边去。
儿童城堡在大食堂的最最后面,要一路穿过在这儿进餐的客人们。客人太多了,将大食堂坐得满满当当,有些客人没有位置就直接坐在地上。在饥饿面前,根本就做不到注意礼节,直接用脏兮兮的手抓起了馒头往张大到极限的嘴巴里送,手指在白皙的包子上留下黑灰的手指印。
“这些穷鬼脏死了。”
“还很臭。”
“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了,恶心死了。”
不是从妖界逃难而来、在人间过着安稳生活的妖怪们聚在一块儿,看着那些衣衫褴褛、衣不蔽体的妖怪,嘀嘀咕咕地议论着。
有些捏着鼻子,嫌弃地用手扇风。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妖界竟然乱成这样了……”
所有人,嫌弃的、冷漠的、不忍的都变得沉默,他们的家园,曾经富饶、美好的妖界已经成了一片焦土,白泽等几位长老已经弹压不住各方大妖,战火四起,越来越多的妖怪被搅入到危险中,尸横遍野、饿殍满地、鲜血横流,有胆量、有毅力、有能力逃离妖界战火来到人间的已经算是其中最好的一部分,更多的妖怪连离开故土的能力都没有,就成了冰凉的尸体。尸体被践踏,成了妖界土壤中的一部分。
魏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国家动荡,最惨的便是百姓。
他小心地绕过皮包骨头的叫不出名字的可怜小兽,快走几步,就到了儿童区旁边,他喊着,“堂堂、堂堂。”
儿童城堡内安安静静的,没有魏意期待的声音传来。
“堂堂,堂堂。”魏意大声地喊着,他脱掉鞋子走进了游戏区,探头在城堡内查看,堂堂最喜欢待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身影,“堂堂快出来,不要和爸爸玩捉迷藏,爸爸会生气的。”
没有堂堂嬉笑着从海洋球里钻出来的身影。
魏意踉跄了一下,茫然地站在儿童区里面左右张望,忽然他心里面有了主意,拔腿往外冲。手臂被拉住,魏意眼神没有焦距地看向阻止自己的人,“放开,堂堂肯定跟着年年去大哥那边去了,我去找他。大晚上往外跑,我要打他屁股。”
陆奉廷沉声地喊着,“小意看着我!”
魏意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也听不进去,他用力地挣脱着,“放开我,我要去找堂堂的。”
魏意被抱住,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从陆奉廷的手臂中挣脱出来。
“小意冷静,冷静下来。”陆奉廷不断地亲吻着魏意的额头,温柔的声音有平复人心的作用,“小意不要担心,有阿蓝跟在堂堂和年年身边,不会有事的。我们马上就跟着河去妖界,把两个调皮捣蛋的臭小子逮回来。”
在陆奉廷的怀中,魏意忍不住发抖。
妖界!堂堂竟然去了妖界!
怎么去的?
魏意脑海中徘徊着问题,都不知道怎么被陆奉廷带去了楼上,坐在了小客厅的沙发里。等反应过来时,手上已经捧着一杯温热的牛奶,热度从手心慢慢渗透进了身体里,没有任何着落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对不起。”冷静下来的魏意对坐在身边的陆奉廷说道:“我心情很不对劲,让你担心了。”
陆奉廷摸摸他的头,“孩子不见了,我们都担忧。魏意,我们是堂堂的父母,找到他就必须让自己镇定,这才能够应对下面的事情。”
“嗯。”魏意点头,做了个深呼吸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的。现在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侧面坐着大妖河,侧边站着小树,店里面客人很多,其他员工必须看在现场。
“我已经让高正义去接万习晨和柳儒世。”年年和堂堂一同消失的,万习晨和柳儒世必须到场。
魏意再一次点点头,“还没有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们怎么去了妖界?”
“因为那枚传送符。”陆奉廷没有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告诉魏意具体原因。
魏意愣住,“传送符?”
白泽长老动的手?对两个孩子有什么好图谋的?
“具体原因去了妖界才能够知道,阿蓝虽然小孩子性子,但本事有一些,有他跟在两个孩子身边,你们无须担心。”大妖河终于开口,他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轻轻叩击,内心也在做着权衡。他没有接受任何一位妖将妖王的邀请随听账下,已经得罪了一大群的大妖,来到人间一来是享受安宁生活,二来就是躲避大妖的追踪。
他要是回到妖界,本就混乱不堪的局势更加错综复杂,如何应对他必须好好想一想。
···
妖界的时间与人间同步,她的夜晚有一东一西两轮月亮。
这个季节,一轮月圆润如盘,一轮月弯弯如弓,照耀着饱经风霜雨雪的妖界大地。
两个孩子及一只水凤凰出现在黝黑的大山脚下,他们的身后是个低矮的茅草屋,月辉下,茅草屋的烟囱里袅袅炊烟升起,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仿佛是知道了有远道而来的贵客,茅草屋的房门推开,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快来呀,爷爷做了甜汤呢。”
第50章 出去玩
出去玩低矮的茅草屋突兀地杵在黑色大山山脚下, 袅袅炊烟连续不断, 似带着甜甜的豆香。堂堂看着年年,年年也看着堂堂,两个小家伙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从大食堂二楼堂堂两个爸爸的卧室来到了这儿,他们同时看向了站在身后的阿蓝, 阿蓝怂怂地缩着脖子,发出弱弱的“咕咕”声,他也不是很清楚。
“不怕不怕。”堂堂拍着胸口, 小声地对年年说:“爸爸和爹爹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嗯嗯。”年年捏了捏衣角, 他没有害怕,就是有些想尿尿。“堂堂,小姐姐长尾巴了。”
他说的是出来喊他们去吃甜汤的小姑娘,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儿, 穿着桃粉色的小裙子, 可爱的像是个花仙子,她身后有一条毛绒绒的棕色尾巴动来动去,和她的语气一样轻快而活泼。
小姑娘眨着大眼睛看着堂堂和年年,“你们不要吃甜汤吗?爷爷做的甜汤可好吃了, 甜甜的,里面的豆豆咬起来很有趣哦。”
年年摸摸肚子,凑到堂堂耳边说:“我饿了。”
堂堂:“你吃了好多肉肉、汤汤, 还有炸鸡腿, 比我吃的多!”
年年委屈地继续摸肚子, “现在都没有了, 爸爸说我在长身体嘛。”
堂堂伸手摸摸年年的脑袋,“乖呀,爸爸说不能够吃陌生人的东西,有可能是坏人。”
年年:“小姐姐看起来不坏。”
堂堂:“坏人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年年对手指,“好吧。好想回家QAQ。”
堂堂:“爸爸说走丢了就站在原地等他,他会找我的,不要跟陌生人说话,除了警察叔叔。”
年年摆头左右看,失望地说:“这边没有警察叔叔。”
堂堂:“不怕不怕。”其实他很害怕,他想爸爸、想爹爹、想回家家T^T。
阿蓝顶着大妖的威慑,张开两条又短又小的翅膀从身后抱住蔫搭搭的堂堂和年年,“咕咕。”不要害怕,我在这儿呢,我会保护你们哒。
“皎皎,怎么还不来啊?”老人慈祥的声音从低矮的茅草屋里面传出来,听起来有些虚浮无力,身体应该不是很好。
穿着桃粉色连衣裙的小姑娘扭头冲茅草屋那儿脆生生地喊着,“爷爷,他们害怕,不敢跟我走。”
堂堂和年年同时噘嘴巴,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不害怕,是男子汉。”男子汉才才不能够害怕呢,哼唧。
小姑娘捂嘴偷笑,歪着头用水润润的眼睛看着两个小东西,“那你们怎么不敢跟我去喝甜汤,我都馋了,爷爷做的甜汤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吃到的,你们非常幸运呢。我们不是坏人,是好人,给你们吃甜汤的好人哟。”
年年赌气地想往前走,被堂堂拦住带着向后退了一步,他还是很警惕的,“坏人才不会说自己是坏人呢。”
“呲~”小姑娘突然变脸,朝着孩子们龇牙咧嘴,露出两个尖利的可怖犬齿。
“啊!”
“咕咕!”
堂堂、年年还有阿蓝吓得连连向后退,三个小伙伴战战兢兢地抱在一块儿,惊恐地看着变脸的小姑娘。
小姑娘害羞地捂住脸,“不要害怕啦,嘻嘻,吓吓你们而已。其实我一直都很可爱的,才不会吓人呢,就只会逗逗你们。”
堂堂:“……”
年年:“……”
阿蓝:“……”
“皎皎。”屋里面又传来了老人催促的声音。
做皎皎的女孩儿大声地说:“知道啦,爷爷,我这就带他们进来。”
“咕咕——”阿蓝小小声的叫了一下,抱着堂堂和年年的翅膀紧了紧,他小声地提醒着两个孩子,他准备带着他们逃跑啦!
皎皎朝着阿蓝狡黠一笑,小手招了招,瞬间,堂堂三个就觉得脚下腾空了起来,在孩子们的惊呼声中,他们被卷进了茅草屋里。皎皎拍了拍小手,“乖乖地跟我走就是了,还要让我这样做,刺激吧,嘿嘿。”
她提起裙角在原地转了一圈后往茅草屋走,走进门内后拉上了门,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再也看不见了。
两轮不一样的月亮发出差不多的光亮,清冷的月辉却照不亮浓黑如墨的大山,山上零星生长着瘦弱的树木,树上挂着稀少的枯叶,无风的晚上,那些树叶接二连三地离开了枝头向下飘落,覆盖在嶙峋的石头上显得格外的凄凉。
没有风,穿不透的黑暗夜色中却有呜呜呜的声音,似悲鸣、似哀泣、似无数的生灵同时痛苦地叫喊着,淡淡的血腥味道在空中飘浮,低矮茅草屋的烟囱里飘出来的袅袅炊烟中带着的甜香味道无法与之抗衡,节节败退,蜷缩在烟囱口等待再一次进发的机会。
在遥远的,远到要穿过世界壁垒的人间,元安市幸福街道上大食堂的二楼小客厅内,万习晨和柳儒世一脸沉默地听完了全过程,陆奉廷将前因后果说完后,同魏意等他们的反应。
没有意料中的暴跳如雷,也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暴起指责魏意和陆奉廷没有看好孩子,但他们的沉默同样令人心慌。
“大哥。”魏意迟疑地喊着,“阿世。”
万习晨和柳儒世依然没有什么反应,魏意急得都要给他们跪下了,埋着头,沙哑着声音说:“对不起。”
“不能够全怪你。”柳儒世的声音僵硬,年年失踪了,他心中还是存着点儿怨气的。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成了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吐出,他说道:“现在不是说对不起的时候,要想办法把孩子们找回来。”
“大妖河能够带我们去妖界。”魏意急忙将他们的计划说出来,“一到妖界就立刻赶去白泽长老那边,孩子们肯定在他手上,一旦找到孩子就立刻回家。”
“好。”柳儒世点头,他张张嘴,许多话都堵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什么时候出发?”
沉默的万习晨说道:“我们好做准备。”
魏意不知道怎么说接下来的话,注定要让万习晨和柳儒世失望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呢。坐于他身边的陆奉廷用力地握住魏意的手,在魏意开口之前说道:“穿越两届壁垒并非易事,大妖河一次性只能够带两个人去,每一次穿越要间隔十天。”
魏意说:“你们放心,我和陆奉廷会将孩子找回来的,你们在家里面等好消息。”
这回沉默的时间更久,万习晨点头说:“好,你们去接孩子,早去早回,平安到家。”
“嗯。”魏意看向柳儒世,期待着他的答案。
柳儒世却没有说话,他从领口拿出了一枚护身符,用红绳穿着的护身符已经戴了许多许多年,看不出具体材质的护身符麻将块大小,上面刻着一些古怪的扭曲的纹路,琥珀色的它看起来温润,仿佛有着安抚人心、给予温暖的力量。
柳儒世把护身符摘了下来,郑重地交给了魏意,“护身符你带着,一定要平安地把两个孩子带回家,你们都要好好的。”
魏意握着护身符,有了亲人的理解和支持,他突然就觉得充满了力量,“一定!”
时间不等人,在妖界越久两个孩子的情况就越复杂,天知道他们被传送符送去了哪里,大妖河没有亲眼见到那枚传送符的摸样,不能够确定准确的方位,只能够做猜想,猜是白泽长老将两个孩子带去了身边。
白泽长老在众多妖族的心目中地位尊崇,他是令人逢凶化吉的祥瑞之兽,能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上知五千年、下知五千年,大妖河认为他带走堂堂和年年(姑且认为两个孩子去了白泽长老那儿)一定有他的用意。
可惜,白泽长老通晓世间万物却阻止不了妖界的分崩离析,有些事情是天道注定,人力所无法改变。
大妖河化为浓浓雾气裹着准备好的魏意和陆奉廷在众人的注视下消失不见,员工们以及万习晨、柳儒世在门口驻足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