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没克制住，扶住他腰的手掌力道加重，掐得某位作得要命的公主殿下楚楚可怜地红了眼睛。
　　“那我是你的什么？”
　　“嗯……呜呜……”怀雾挣不开他的手，泫然欲泣，“江行……江行……”
　　“不对。”江行很耐心地吻去他的眼泪，“我是你的什么？”
　　娇气的公主殿下被他弄得快要说不出话，断断续续开口：“小、小狗狗？”
　　江行更进一步：“换个物种。”
　　“唔……男朋友？”
　　“再换个身份。”
　　“你要求怎么这么多，我看你比我还要难伺候。”公主殿下从来最擅长的就是恶人先告状，不满地挠了他几下，而后又环住他的脊背，贴着他的心口说，“未婚夫，未婚夫。”
　　“这样可以了吗，我亲爱的皇帝陛下？”
　　他的语气温柔又纵容，又像是在撒娇，搞得好像最先故意使坏的人不是他，而是江行。
　　江行的喜怒哀乐被公主殿下牢牢捏在了掌心里，发怒也发不出来，他也不想挣脱，只好虚张声势地咬了他一口：“没有下次。”
　　“我才是你法律意义和实际意义上的另一半，”江行深深注视他，“就算你要演戏，你也只能来找我。”
　　“这可不怪我，谁让你在亚特兰。”
　　江行：“我回去就辞职。”
　　不管是哪个星系的帝国，都没有皇帝辞职这个说法，以后或许会有先例，但也不会是在这种战乱的时候。
　　“好啊，我特别雇用你作为我的首席军团长，你要为我征战沙场。”
　　江行笑：“好。”
　　厄尔索尼娅原先是第五星系帝国的所属，现在归于第三星系乌赫帝国掌控，这颗星球是一颗机甲制造工业星球，二三星系和几支军团长约在这里见面，也是因为这里战斗机甲多，如果军团长们不受控制，那就很好清理，如果要合作，也能迅速表示出诚意。
　　军团的规模自然不可能和帝国比拟，缺乏各种资源，所以到处打战抢地盘，为了这次追杀七八。九星系掌控者的计划，二三星系帝国免费给军团提供了不少战斗机甲，正好能趁着这次会议带走。
　　乌赫帝国是追杀公主殿下父母的仇人，也是让陶明远身败名裂的老东家，曾经的公主殿下形单影只，自然没办法和庞大的帝国抗衡，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公主殿下非常乐意给乌赫帝国找点麻烦。
　　泄露风蝶能够精神链接的叛徒还在这里研究机甲，公主殿下这次来，就是要宰了他。
　　江行听到公主殿下的目的，神色瞬间变得很微妙：“……”
　　军工厂的保护措施都很严密，为了能顺利带走公主殿下，江行也费了一点事，公主殿下倒是算无遗策，先是透露了自己的行踪，吊着江行过来找他，再以军团长夫人的身份光明正大进入厄尔索尼娅，他知道江行一定会带走他，军团长夫人被绑架，那么其他人为了暂时的同盟，自然会顺理成章派人到处找他，并且不会阻止他的人找他。
　　乌赫帝国根本不会怀疑这是蓄意的自导自演，因为各个军团带进厄尔索尼娅的人都有数，区区一个军团也跳不开帝国的视线，他们更愿意相信是亚特兰给他们找茬。
　　厄尔索尼娅的层层防护不攻自破，这几乎是主动把星球的信息双手奉上。
　　江行由衷地说：“殿下，你真是个坏人。”
　　“哼，”怀雾回道，“那又怎么样，你不跟我一起吗？”
　　“当然。”江行发出命令，让亚特兰军队找个地方藏着，自己则和公主殿下折返厄尔索尼娅。
　　二三星系帝国和其他军团早在一周前撤离了，他们毕竟不可能真的为了寻找一位军团长夫人一直在这里耗时间。
　　军团长也把厄尔索尼娅所有信息发给了他，此时的厄尔索尼娅对于公主殿下而言，根本不设防。
　　江行的战舰悄悄降落，没有惊动任何人。
　　公主殿下和他的骑士一起从战舰上下来，仿佛是无声的幽灵，融进了厄尔索尼娅的夜色里。


第59章 这算不算是嫁狗随狗？……
　　厄尔索尼娅是一颗机械化工业星球， 整颗星球都是机甲仓库和制造工厂，运输材料的轨道杂乱无章，熔炼材料的厂房烟囱不分昼夜地冒出大量的白烟， 锅炉都烧塌了好几座。
　　战乱年代，军工厂更没有休息的时间，乌赫帝国为了省钱，也没有安装费钱的智能系统，都是用抓来的流民和敌军充当廉价劳动力， 繁重的工作量让许多人猝死在了工位上。
　　公主殿下和江行降落的时候，正好赶上一群人推着矿车出来，里面装着几具尸体， 一群人漠然地把尸体拖向垃圾场，如果不是因为熔炼的火炉必须要保持特定的温度和纯度，这群人大概连这一趟都不想跑。
　　厄尔索尼娅之前为了迎宾，特意停工了几天， 复工之后的空气质量非常劣质，机油味和废料味熏得公主殿下蹙起了眉。
　　江行从身后走来，给他戴上了微型防毒面具， 一只手托住公主殿下优美的下颌， 一只手仔细抚平面具和脸之间的缝隙。
　　这种微型面具看起来和普通的口罩无异， 只能遮挡住下半张脸，公主殿下露在外的眼睛弯了起来：“你怎么这么贴心， 不要当皇帝了，过来当我的公主驸马。”
　　江行同样给自己戴上一张防毒面具，俯身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我的荣幸。”
　　机甲有一部分材料在熔炼时会散发出有害气体，不会立刻致死，是一种慢性损害， 乌赫帝国不在意免费劳动力的生命和健康，自然也不会处理有害气体。
　　戴好面具，两个人向着目的地前进，位于星球正中心的机甲设计研究所。
　　他们降落的是一个非常偏僻的角落，要到达中心起码要步行四十个小时，两个人没有这个闲工夫在厄尔索尼娅漫步，沿着之前那群人的路径走到垃圾场，场里堆着许多具今天刚死的新鲜尸体，还没有集中处理。
　　江行比照体型拎起一具男尸，利落地从他身上扒下了工服，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排数字编号，他毫不在意地穿上这件布满油污的工装，又找了一件勉强干净一点的，无辜地看向公主殿下。
　　“这算不算是嫁狗随狗？”公主殿下张开手臂，让他给自己穿上工装，还不忘发出疑问。
　　“……”江行一时无言以对，只好挑了下眉，“嗯……那你也是最好看的。”
　　“你是不是找打。”
　　公主殿下还没有穿过这种脏到已经看不出布料颜色的衣服，他看向被扒了衣服的尸体，是一名非常瘦弱的男性。
　　他俯身，擦去这名男性脸上沾着的油污和血迹，这才发现他看起来还很年轻，一张脸稚气未脱，至多不过十八。九岁，本来应该是在学院读书的年纪。
　　战乱里，同样经历的少年一抓一大把，数都数不过来，怀雾见到太多颠沛流离的人了，也没有感慨，只是合起了他的眼睛。
　　换完衣服，怀雾调出厄尔索妮娅的地图，两个人走向停车场，这里的识别系统只认编号不认脸，扫描到衣服上的编号之后就显示了通过。
　　停车场里停着的都是运输车，粗犷笨重，但怎么也比步行好得多，江行再度发挥当初撬了克里斯悬浮车的水准，打开运输车车门的速度还不需要五秒。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公主殿下问，“难不成亚特兰的皇帝私下还有撬别人车门的爱好？”
　　“没有，以前学的。”运输车的车头很高，江行抱他上车，不急不慢回答，“你想听吗，想听我就说给你听。”
　　“说吧，本公主听着。”
　　江行笑出了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这就说来话长了。”
　　江行启动运输车，沉重的车胎压过轨道，他利用自己的智脑切断了运输车和控制系统的链接，又入侵了局域控制系统，停车场系统短暂歇菜了几秒钟，让他们得以顺利出行。
　　“我刚被废除的时候，被亚历山大追杀，只能开着机甲躲进太空堡垒。”
　　太空堡垒和中转站不同，太空堡垒是军用的太空站，同时起到防御和监控的作用，多半布置在各国的太空边界线。
　　被追到太空堡垒里，不难看出江行被追杀了多久。
　　值得一提的是，太空建筑系有一门科目就是专门讲太空堡垒的初级建造。
　　公主殿下心有灵犀：“这就是你选太空建筑系的理由吗。”
　　“嗯，亚特兰皇宫太乱了，我也没想过要当皇帝。”
　　他本来就是想脱离亚特兰，选个专业无波无澜地过完这一生，私军也只是用来自保，没想到横空出现了一位骄纵任性的公主殿下，打乱了他所有步伐。
　　江行在太空堡垒里躲了三个月，找不到别的事干，只好闷在房间里一心一意地学习怎么撬车……深刻了解了各种交通工具的动力系统和拆解方式。
　　“以后你再碰到这种情况，可以多学学怎么做菜。”怀雾坐在主驾驶座后面，从后贴住了江行的脊背，“然后等着我带你回家。”
　　“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江行非常坚定，“不过这不妨碍我抽空提升一下厨艺。”
　　运输车开到拖燃料的地方，输送燃料的机械智能可分不出司机是不是心怀鬼胎，毫不犹豫给他的运输车里装了一车燃料，江行调转了方向，一同拖燃料的司机看到这辆特立独行的运输车，从车窗里探头吼了一声：“喂，你去哪啊？！”
　　运输车里传出一道冷静低沉的声音：“总设计师要临时搭建一个熔炉实验，我去给他燃料。”
　　“哦哦。”司机也只是个底层普通劳工，和这颗星球里的老大没有半点联系，闻言也没有质疑。
　　军团长传给公主殿下的地图里，厄尔索尼娅分为三层，一层是制造机甲的工厂，一层是看管这些廉价劳动力的军队，最里是机甲设计研究所。
　　运输车开到第一层关卡，被站点里的看管人员拦了下来：“出示一下通行证件。”
　　那自然是没有的。
　　江行二话不说，开着车径直撞向了关卡站，一个站点怎么经得起百吨的运输车撞击，当即被撞得四分五裂，站点里的看管人员被碾成了纸片，警报声响了起来，夜里正忙着享乐的士兵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匆忙提上裤子，从抓来的Omega床上爬了起来。
　　站点附近的防御系统被运输车撞碎了，没能立刻打出攻击，江行和怀雾又都是全副武装有备而来，没用几秒钟，江行就点燃了运输车，抱着怀雾藏进了隐秘的角落。
　　燃料一接触到火源，无可阻挡地熊熊燃烧起来，运输车爆炸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江行启动防御装置，一个近乎透明的泡泡严丝合缝地裹住了两个人，阻挡了滚滚浓烟。
　　火光顷刻间映亮了半边天，跑出来的士兵们来不及抓罪魁祸首，匆匆打开了消防系统，接上长长的导管，冲向了火灾现场。
　　运输车里装的是液体燃料，流动的速度更快，火势很难立刻消灭，变得越来越大，士兵们跑动的脚步声纷杂，黑暗的浓烟阻挡了视线，没有谁注意到队伍里神不知鬼不觉换了两个陌生人。
　　公主殿下和江行换上了士兵的制服，继续向第三层前进。
　　第二层的火灾对于研究所来说不值一提，研究所内的人员依然在各忙各的，总设计师还在测算新一代战斗机甲的各项数值，七年过去，二三星系的帝国没有得到那架精神链接的机甲，这几年里更是不计代价地研究精神链接，好在根据战斗情况看，亚特兰也没有得到。
　　总设计师之所以能坐在今天这个位置，就是凭借着他从前在怀家机甲制造工厂工作过的经验，他是有幸和宇宙第一架精神链接机甲近距离接触过的人，按理来说也应该是最有可能复制出那架机甲的人——乌赫帝国对他的厚望让他不得不没日没夜钻研，不然他的下场就会和怀家一样。
　　到了现在，乌赫帝国对他的耐心也快告罄了，如果不是其他帝国都没有动静，他早就死了。
　　总设计师忙着研究，一辆运输车爆炸的消息都没有传到他的耳朵里。
　　直到研究所里的灯光闪了一下。
　　研究所是一整座独立的装置，供电供水都是单独的线路，数十座大型发电机常年待命，就算偶然出现什么意外事故导致停电，也不可能影响到研究所——这不是能停一秒钟电的地方。
　　现在它的灯光忽然闪了一下。
　　总设计师心生不详，无端想起了十多年前的怀家机甲制造工厂，它毁于一颗重导弹，爆炸的白光几乎灼烧了他的视网膜，让他的眼睛失明般黑了一下，那是他待了十几年的地方，他却一点也不后悔，深深凝视着爆炸现场，知晓这就是他新的命运转折点，他会有更宽广的未来。
　　灯光恢复正常，总设计师刚想笑自己小题大做，研究所忽然全面停电，房间顿时陷入了可怕的寂静里，外面的研究人员重重敲响了门：“总师，快出来，有敌袭！”
　　他大脑一空，跑到门前刚要开门，猛地想起这声音听起来非常陌生，转身就想往密室逃跑，然而为时已晚，厚重的钢门被激光切开，重重倒了下去。
　　灯光再度亮了起来，只有非常短暂的一瞬，无声无息，就连外面守卫的士兵都没有发现。
　　从外面看，设计研究所和平时无异，没有人知道里面的人已经死了大半。
　　总设计师惊惶转头，看到两道修长的身影站于门外，其中一个人无所顾忌、笑盈盈向他走来：“十几年不见，你不想跟我叙个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