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上那一件并不繁复的华服，则……有一点点的眼熟。
　　等一下！
　　这件衣服……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是刚才永宵神尊穿的？
　　这一下，注意到这一点的人全部愣在了原地。
　　大概是因为裴如昼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总是戴着面具吧。
　　许多人对裴如昼的印象，就停留在了他那张狰狞无比的面具之上，而之前参加宴会的时候，裴如昼换了一个面具，还让很多人感到不适应来着。
　　换了一个面具就如此，更别说裴如昼现在并没有戴上面具了。
　　裴如昼这张脸，和他们印象之中的神尊大人真的是完全不一样！
　　等下……眼前的人就是永宵神尊？。
　　所以说，戚白里拉着永宵神尊的手？
　　哪怕是九重天上见过了大世面的神仙们，此时脑子都已经混乱成了一团。
　　谁能告诉他们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如昼和戚白里到底又是什么关系？
　　不说是他们了，就连天帝本人都已经非常混乱。
　　在他心中裴如昼是值得尊敬的长辈。
　　而现在戚白里拉着裴如昼的手，自己似乎是应该谴责一下的。
　　但是又好像不用……
　　天帝毕竟年轻，此时竟然已经将“犹豫”和“纠结”两个词语写在了脸上。
　　“您……”他忍了半天，终于从牙缝里面憋出来了这一个字。
　　然而在这个时候，戚白里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裴如昼的手腕拉的更紧。
　　这次没有人能够装作没看到。
　　幽河仙子看到这一幕之后，终于忍不住狠狠的皱了一下眉，然后大声的轻咳了一下：“咳咳，神尊大人……”她觉得自己是管不了戚白里，只能提醒一下裴如昼。
　　而说实话，裴如昼也被戚白里这胆大妄为的动作震到了这里。
　　“放开我……”裴如昼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面挤出来这几个字。
　　但戚白里却没有一点点反应。
　　稍微过了一会儿之后，裴如昼终于见到戚白里摇了摇头。
　　接着戚白里便当着整个九重天的面，说出了一句更加令人害怕的话来。
　　听到这里，哪怕是天帝都控制不住表情，猛地一下瞪大了眼睛。
　　戚白里说：“我想要将神尊大人带到人间去。反正我记得神尊大人也对九重天和幽冥界没有太大的兴趣。那便不如与我一道，去人间一趟。”


第72章 截然相反
　　戚白里在说什么！
　　别说九重天上众仙和天帝了， 裴如昼本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都不可置信的向戚白里看了过去。
　　方才戚白里的那句话，听上去有几分狂妄的意思。而其中的内容，更是过分的不能再过分。
　　然而人间那几十年， 却给了他一种文雅之气。如今哪怕戚白里当着九重天众仙之面， 说出了这句狂妄之语， 但被他身上那种气质所迷惑，还真的有人忘记了愤怒， 反而是第一时间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裴如昼， 想要看看神尊大人到底会不会点头。
　　……裴如昼当然不会点头了！
　　他虽然并不太在意， 也不喜欢九重天上的各种繁文缛节，但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点头， 那也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虽然听了戚白里的话之后，裴如昼也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去人间看一眼……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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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如昼缓缓地闭了一下眼睛， 想要将这乱七八糟的想法扔掉。然而就在裴如昼刚刚开口，想要说出拒绝的话的那一刻， 他突然听到，戚白里的声音出现在了自己的耳畔。
　　此时戚白里并没有开口，他是在用法术传音到裴如昼的耳边。
　　裴如昼听到戚白里轻声说：“如昼，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过昼兰关了。天上一天凡间一年， 这么多年过去，凡世的一切， 你真的不想再看一眼吗？”
　　比如说，仅剩的几个尚在凡间的故人。
　　戚白里为天地浊气所化， 说起话来天生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力量。
　　听到戚白里的话之后， 裴如昼稍微愣了一下， 并且真的顺着对方的话，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他从前当然也有想过这个问题，甚至还曾追溯过凡世故人的神魂。
　　此时的人界，距离裴如昼重新回到天界，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的时间。在这一段时间里，长公主已经再次投胎转世，经过戚白里这么一说，裴如昼才突然想起，他在凡间的弟弟裴郁风似乎还健在。
　　“你走之后我也曾去过一次昼兰关……那里的确好看。若是能再有机会策马奔驰于昼兰关内草原之上，想必一定很美。”戚白里还在继续说。
　　戚白里的声音非常轻缓，语调也很平和，然而越是这样的声音，越是有一种魔力。
　　裴如昼必须得承认，他听到戚白里说的话之后，真的心动了。
　　然而无论再怎么心动，裴如昼还是不会点头。他是幽冥界的永宵神尊，他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应下戚白里的话。
　　只见裴如昼顿了一下，最后终于开口。
　　“我……”然而这个时候，裴如昼一个“我”字还没有说完，便听到九重天众多仙人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就在这个时候，戚白里已经看出了裴如昼的犹豫。
　　紧接着，知道裴如昼一定会拒绝自己的戚白里突然换了一个方法。
　　也不过是刹那之间，幽冥界再一次被浊气弥漫。这一次出现的浊气是不伤人的，它只是将裴如昼与周围隔绝了开来。
　　裴如昼突然之间看不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了。
　　他听到戚白里轻声在自己的耳边说了一个“走”字
　　接着黑雾还在继续弥漫，裴如昼的耳边听到了呼呼的风声。
　　裴如昼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没有太大变化，但他却也已经在这三界之中活了数千年之久，百年之前更是刚才经历过一场浩劫。
　　等回到九重天上恢复记忆之后，裴如昼的心情，也隐隐约约有点压抑。
　　然而就在这一刻，听到耳边的风声裴如昼忽然觉得自己的烦恼，还有那压抑的情绪，也随着这风一道向着远方飞走了。
　　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同在这一刹那，裴如昼的脑海深处忽然闪过了“私奔”两个字。
　　——他莫名觉得，自己和戚白里现在这样子，真的好像是私奔。
　　打住打住，虽然确定戚白里听不到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但裴如昼还是赶紧转移了注意力。
　　但他没有发现，黑雾之中的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轻轻地笑了起来。
　　而和裴如昼这比之前轻松了不少的状态完全相反的是，在裴如昼消失之后，那弥漫了整个幽冥界的黑雾也散去了。
　　众仙还没有来得及紧张，或是检查自己的神魂有没有受损，他们做的第一件事竟是——统一向裴如昼原本站的位置看去，接着发现神尊大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等一等！所以说戚白里刚才居然当着九重天众位仙人，以及天帝的面，将永宵神尊给带走了？
　　这个人简直疯了。
　　此刻，众仙脸上均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然而天帝还在这里，他要是不发话便无人敢开口。
　　只是这一次，天帝沉默的时间好像有点过分长了。
　　“陛下……”见年轻的天帝一直不说话，终于有人尝试着开口提醒了一下他。
　　然而没有想到，听见有人叫自己之后，和愤怒的众人完全不同的是，天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说：“不必再追了。”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裴如昼有多么的厉害，若是裴如昼不想的话，戚白里是绝对不能将他带走的。
　　如今裴如昼既然能够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众人眼前，那么至少证明……咳咳。
　　想到这里，天帝立刻将后面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压了下来，接着假装正经地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自己一起来幽冥界的众人。
　　他叮嘱到：“你们就当没有来过幽冥界，不知道这件事。”
　　“是……”
　　见天帝都这么说了，背后的九重天众仙当然只好将别的话咽了下去。
　　只有戚云瑶几人紧紧地咬住了牙。
　　……他输了，他不止在人界输了，更是在幽冥界输了个彻彻底底。
　　然而此时众人满心想的都是方才离开的裴如昼和戚白里，并无一人关心那失败者的想法。
　　从幽冥界去人界路途遥远，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到的。然而本是浊气化身，且历劫之后他的神魂也愈发强大。也不过是转瞬，在耳畔风声消散的那一刻，裴如昼遍看到一片黄沙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天际。
　　和稍有些阴冷的幽冥界不同，这里的空气干燥而温暖，甚至刚到暮春时节，已经有了几分燥热之感。
　　但这样的景色与气象，却是裴如昼所怀念的。
　　在裴如昼的足尖轻踏沙地的那一刻，一阵暖风卷着黄沙轻轻地抚向他的脸颊。已经历劫结束，在九重天上呆了些许日子的裴如昼，差点都要忘记昼兰关的风沙了。
　　然而正是这一刻，他忽然忍不住想到了当年曾在昼兰关茶楼里听人讲话本时说的一句话。人总是会被与自己相反的事物吸引，或许自己人界的这一世，如此喜欢昼兰关也与此有关？
　　就在裴如昼想这些的时候，身边的戚白里终于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示意一道向前。
　　戚白里的突然出现，扰乱了裴如昼的思绪。
　　他顿了一下，并不由去想——若是说昼兰关与幽冥界截然相反的话，那戚白里与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第73章 他的礼物
　　昼兰关外是软软的沙地， 裴如昼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脚下的沙子也被太阳晒得温热了起来。
　　不远处明明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象，但是看到那座城墙， 以及城墙内稍高的建筑后， 裴如昼的心跳还是不由快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在紧张，同时还生出了一种名为进乡心怯的情绪。
　　就在裴如昼犹豫，不知该不该上前的时候， 他突然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拉了拉自己的手腕。对方的力气并不太大，但裴如昼却这样鬼使神差地跟着对方一起， 向着不远处走去。
　　那个拉裴如昼的人，当然就是戚白里。
　　方才在幽冥界的时候，戚白里始终面带微笑， 看上去与他当年在人界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但不知道为何，明明是一样的表情，可裴如昼却觉得此时戚白里周身气场平和了很多， 他看上去很是轻松。
　　甚至……有几分愉悦。
　　裴如昼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他发现来到熟悉的昼兰关后，自己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好了起来。
　　就在裴如昼想这些的时候， 与他并肩向前的戚白里开口说：“如昼你有很久没有来昼兰关了吧， 如今的昼兰关，与当年也有些小小不同。”
　　“什么不同？”听到戚白里的话，裴如昼第一时间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但是这一次戚白里却卖了卖关子。他颇为神秘的笑了一下， 并没有再说话。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 两人已经走到了昼兰关城门的外面。
　　至少在此处，裴如昼觉得眼前的画面， 与自己印象之中的昼兰关没有任何区别。
　　作为天生神族， 裴如昼早就已经习惯了无论做什么事都依靠神力。若是放在往常， 哪怕是从方才他们二人出现的地方，到昼兰关的城门口，裴如昼也是会使用灵力瞬间过来的。
　　然而这一次，戚白里却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两人就这么一起踩着柔软且温热的沙地，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终于走到如今这里，站定在原地，抬头看到城门匾上熟悉的那三个字的时候，戚白里不由恍惚了一下——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几十年前。
　　站在此处，恍惚间他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人间的一个普通行人，而不是什么九重天或是幽冥界里的神仙。
　　裴如昼和戚白里这一次没有在城门口停顿，他们径直走了过去。
　　在走入城内的那一刻，裴如昼的耳边一下子嘈杂了起来，他忍不住想——哪怕是上一世的自己，年幼的时候出入昼兰关，都会被卫兵在此处好好盘问一番。
　　但是这一回不一样了，裴如昼、戚白里还有从各处而来的商贾游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没有一个人拦他们。
　　——光策侯早已收复西域，关外那一片广袤的土地不再是异国他乡，而是并入了大易的版图。
　　说来在收复西域各国的时候，裴如昼变已经成为了大将军，所以他还真的没有像普通人一样踏着沙地和石板这么走进来过。
　　如今这融入人群之中的感觉，裴如昼倒也觉得非常不错。
　　此时戚白里还在他耳畔轻声说着话。
　　这一次戚白里的语气变得稍微有些紧张，他停顿了一段时间，好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之后才终于对裴如昼说：“我知道如昼你当初的意思，你想让我好好的守着昼兰关……”
　　讲到这里，一直和裴如昼并肩而行看着着前方的戚白里，终于忍不住回眸看向裴如昼，并说出了下半句话：“我不知道如今这样——”
　　能不能让如昼满意？
　　在熟悉戚白里的人看来，紧张、忐忑这类情绪，似乎从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但是现在却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