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那人就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他下意识地看向尖锐视线传来的方向，和一双毫无温度的金眸对视在了一起。
　　是戚时。
　　那位高层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他颤巍巍地抖了抖嘴皮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现在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记视线，来自最高指挥官的威慑力依旧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再说一句试试？
　　等戚时收回视线，那位高层终于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竟然已经满脸的冷汗。
　　也没人告诉他，那个名叫白秋的少年竟然和指挥官阁下有关系啊！而且看这样子，两人之间似乎关系匪浅。
　　那高层内心叫苦不迭，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什么话也不肯再说了。
　　而此时，房间中仿佛呆滞住了的白秋终于有了动作，他一把扯下身上的防护服，借着游蛟号的机身，几个跳跃钻进了游蛟号的驾驶室内。
　　贺茂元惊讶地想要阻止：“欸！白秋——”
　　没等他的话说完，驾驶室的门就咔哒一声被白秋关上。
　　贺茂元：“……”
　　房间外有人迟疑道：“这、这不妥吧……”
　　一边说还一边看秦老和戚时的方向，见两人都没有任何要阻止的举动，便默默噤了声。
　　游蛟号内设有临时的监控器，秦老调了下光屏，屏幕上便显示出了驾驶室内现在的状况。
　　白秋坐在驾驶位上，头顶上带着链接游蛟号的精神力传感器，绿眸紧闭，乍一看上去跟睡着了一样。
　　有人疑惑道：“他在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秦老捏着下巴，片刻后，他的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白秋正在试图联系游蛟号的机甲意识。
　　身为一架S级的机甲，又在战场上厮杀驰骋了那么多年，游蛟号能生出机甲意识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在快穿世界中，白秋就遇见过产生了机甲意识的高级机甲。
　　在联邦的历史上，也曾经出现过一次这样的情况，那台S级机甲叫银刃号，是联邦的开国指挥官所驾驶的机甲。
　　可惜银刃号已经在战争中彻底报废，最终联邦只在战场上找回了银刃号的部分碎片，连银刃号最关键的核心中枢都被战争摧毁的非常彻底。
　　虽然以前从未有人发现过游蛟号的机甲意识，但是这一次，在游蛟号机甲本身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的情况下，却还是无法正常启动，那就只有这个可能——
　　是游蛟号的机甲意识并不想启动，它的机甲意识阻止了中枢系统传递的能量。
　　带着头盔的白秋不断地用精神力发出友好的信号，试图和游蛟号的机甲意识建立起联系。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
　　半个小时……
　　在所有人都开始不耐烦起来的时候，终于，一丝试探的能量轻轻触碰了一下白秋的精神力。
　　懵懂的，好奇的。
　　仿佛一个三岁稚儿遇见新奇事物一样。
　　白秋小心翼翼地用精神力和它打了声招呼。
　　那团稚嫩的能量不解地在白秋的精神力周围晃荡着，它不明白白秋的意思，却并不排斥白秋对它的触碰。
　　白秋试着用精神力探入了那团能量内部。
　　一片白光过后，白秋看见了一片废墟。
　　那似乎是某次战争过后的残垣，高楼倒塌地面破裂，处处都是机甲的残骸和人类的尸骨，场面惨烈到让人心惊。
　　白秋心下了然，这是游蛟号体内残存的战争记忆。
　　画面一转，白秋来到了一片虚空，眼前是一颗被炸毁的星球；再一转，周围漂浮的碎石变为密密麻麻的机甲部队，每台机甲上都印刻着荆棘玫瑰，那是兰尼帝国的标志……
　　不知过去多少个画面，那团能量终于产生了抵触情绪，它推搡着白秋的精神力，想将他从自己的体内赶出去。
　　白秋没有抵抗，顺从地离开了游蛟号的机甲意识内部。
　　他已经猜到了游蛟号不愿苏醒的原因。
　　时隔近一个小时，坐在驾驶室内部的少年终于又睁开了眼睛。
　　已经猜到了什么的秦老暗暗握拳，嘴角的弧度有些紧绷。
　　他成功了吗？
　　戚时面不改色地看着光屏，上面清晰地映出驾驶室内的情况，也映着少年此时的模样。
　　白秋缓缓取下精神力传感器，倾身拥抱住身前的操纵杆，额头抵在驾驶室内的光屏上。
　　“你放心。”他轻声道，“你的归宿绝不会是展览厅，也不会是什么机甲博物馆。”
　　漆黑一片的光屏突然闪过一道细细的雪花纹，转眼即逝，快到房间外的人几乎以为那只是他们眼花了。
　　白秋轻吻了一下光屏，眼神坚毅，笑容却分外温柔：“我知道你在渴望着什么。我向你保证，”
　　“我会带你重回战场。”
　　这一次，漆黑的光屏亮起一片清晰的雪花，数秒钟之后，嘀哩一声——
　　游蛟号苏醒了。


第38章 楚盛舟等人：“……”
　　操纵室内的贺茂元等人怔怔地看着那双重新亮起的眼睛，足足过了好一会，在确定那双眼睛不会再像刚刚那样再次暗淡下去以后，他们欢呼着相互庆祝起来。
　　房间外的秦老松了一口气：“他成功了。”
　　本还抱着质疑的少部分人，在看见那双明亮如初的双眼后，却觉得脸庞隐隐作痛。
　　难怪秦老当初会单独指明，让一个刚进入军校读书的少年来做主修理师，难怪不管是秦老还是指挥官阁下都如此镇定，仿佛一点也不担心这次的修理会出岔子一样。
　　天纵奇才，后生可畏啊！
　　众人欢呼起来，哪怕是向来喜爱板着脸的卢涛也忍不住和身边的人拥抱了一下。
　　时隔十数年之久，他们终于看见了重新苏醒的游蛟号。
　　游蛟号操纵室的门被拉开，白秋从操纵室内一跃而出，轻盈地落在地上。
　　贺茂元啪啪啪鼓起掌，倾身想给他们的大功臣来一个拥抱，却被白秋躲开。
　　白秋嫌弃地啧了一声：“脏死了。”
　　贺茂元哭笑不得：“你这小子，太煞风景了！”
　　房间门在此时被推开，听到动静的贺茂元等人转身，以为推门进来的是秦老等人，正准备和他们分享喜悦的时候，却发现秦老的身前还有一位穿着军装的身影。
　　贺茂元一愣，隔着防护服下意识揉了一下眼睛，再定睛一看——
　　竟然真的是指挥官阁下！
　　贺茂元有些僵硬的放下准备拥抱秦老的胳膊，原地立正向戚时行了个军礼：“指挥官阁下！”
　　其他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向戚时行礼。
　　他们在房间中一直专心沉溺于游蛟号，并没有向身后的玻璃窗看去，更没有看见在半途中突然来访的戚时。
　　听到贺茂元等人的声音，白秋也下意识地准备抬胳膊行礼，却突然听见戚时开口：“不用多礼，今天你们是功臣。”
　　声音极富磁性，宛若低沉的大提琴在空旷的房间回响，余音缭绕勾人心弦。
　　白秋放下抬到一半的胳膊，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恰好和对方正看着自己的金眸对视在了一起。
　　绿眸霎时就愣住了。
　　身为联邦的最高指挥官，也是近年来对联邦做出巨大贡献的指挥官，戚时在电视以及星网上的出镜率非常高。
　　在进入快穿世界之前，白秋不止一次在电视里见过戚时接受采访的画面，也在星网上看见了不少网友们拍摄的戚时路照。
　　戚时的相貌深入每一位联邦公民的心，白秋自然也对指挥官阁下的模样记忆深刻，尤其是那双摄人心魄的金眸。
　　——听说指挥官阁下的兽形，是罕见的巨龙。
　　但这一次，是白秋从快穿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指挥官阁下，也是他第一次和戚时面对面的见面。
　　那双金眸给白秋的感觉，和以前相比和太不一样了。
　　甚至……还夹杂着些许诡异的熟悉感。
　　在快穿的第一个世界中，白秋任务目标便是一头巨龙，但当时任务目标还只是一只黑龙幼崽，白秋在捡到他时，那只黑龙幼崽就睁着一双灿金的龙眸静静地看着他。
　　——就像现在站在他身前的指挥官阁下一样。
　　和戚时对视的那一瞬间，白秋的眼前浮现出那只黑龙幼崽的身影，只一刹那便消失不见。
　　白秋回过神，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没有露出任何异常。
　　快穿系统跟他说过，他所在的世界和快穿世界并不在同一个位面，等他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后，便不会再和快穿世界有任何交集。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在每个世界的任务目标。
　　他是无法、也绝对不可能在现实世界遇到任务目标的。
　　更何况……戚时可是联邦的最高指挥官阁下，他怎么可能会是任务世界的人，甚至成为他的任务目标呢！
　　白秋的自我安慰凑了效，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应该就和上一次看见闻陌一样，只是因为眼睛太像而让他产生了错觉而已。
　　戚时自然捕捉到了白秋那一瞬间的晃神。
　　但白秋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收敛起了情绪，戚时在心里叹息一声，不知是该庆幸白秋没有认出自己，还是该失落于白秋竟然没有认出他。
　　戚时微微垂眸，收回了落在白秋身上的视线。
　　“游蛟号的苏醒对于联邦来说是喜讯，”戚时缓慢道，“三天后，联邦会为大家举办授勋仪式。”
　　白秋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时间。
　　授勋仪式不会很久，一天足够了。等授勋仪式结束后便是军校的选拔赛，两者的时间正好错开，并不冲突。
　　戚时的眼角扫过白秋的方向，在对方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之前，又迅速收回。
　　秦老恭敬问道：“阁下，游蛟号接下来……”
　　戚时毫不犹豫：“游蛟号已经苏醒，它需要一位新主人。”
　　机制协会的高层之一下意识地：“可是游蛟号已经退役，之前大部分时间都存放在首都机甲博物馆……”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直关注着游蛟号的众人就发现，游蛟号那双明亮的眼睛闪了闪，又有逐渐黯淡下去的趋势。
　　那位高层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摆手慌忙道：“那是以前！以前！以后不去博物馆了！不去了不去了！”
　　游蛟号的眼睛立刻就又恢复了明亮。
　　现场响起一片松口气的声音。
　　戚时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秦老先生，您说呢？”
　　秦老思考片刻道：“游蛟号如今已经产生了机甲意识，不如……让它自己选吧。”
　　没有人提出异议。
　　戚时即刻从终端中调出全联邦上下所有在役军人、军校在校生、甚至是已退役军人的名单，随后将游蛟号的中枢和他的终端链接在了一起。
　　“选。”他下令。
　　游蛟号一动不动。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游蛟号的意识刚出生不久，会不会不懂啊？”
　　白秋上前一步，将手搭在游蛟号的机身上。
　　片刻后他看向戚时，眉头微皱：“它在害怕你。”
　　绿眸中带着谴责之意，仿佛在责怪他刚刚的语气太凶了一样。
　　戚时：“……”
　　戚时非常隐蔽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放缓语气：“从里面挑一个，做你的新主人。”
　　白秋适时地轻轻摸了摸游蛟号。
　　游蛟号的双眼忽闪了一下，胸前的一块金属外壳反转，露出了内里的光屏。
　　片刻后，光屏上跳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少年穿着联邦第一军校的军装校服，军帽帽檐下少年感满满的脸庞上，绿眸明亮如星，笑容肆意飞扬。
　　那是白秋的入学登记照。
　　在场的人中，大部分都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作为修复好游蛟号的人，甚至是亲自将游蛟号唤醒的人，游蛟号对白秋的依恋自然对其他人更甚。
　　不过依旧有人觉得这个选择不合适。
　　“游蛟号可是S级机甲，把它配给一个机制系的学生……是不是不太合适？”
　　他的问题倒也不是存心挑刺。
　　机甲制造系的学生大多数都会进入后勤部队，少部分可能会随队外出，但真正上战场的几乎都是机甲战斗系毕业的学员，不会是机制系的毕业生。
　　这和游蛟号的意愿大相径庭。
　　卢涛道：“白秋是机战和机制双担的学员，他在机战系的天赋和成绩不比机制低。新生军训的成绩他在机战系排首位，这次联合军演各校选拔名额，他也是一校一年级的第一名。”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机战和机制双担？！”
　　“我之前也听说，一校今年收了一个双系天才，没想到就是白秋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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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议论声不断，却没有了反对的声音。
　　白秋倾身给了游蛟号一个拥抱。
　　他原本的打算，是亲自给自己制作一架最契合自己的机甲，但既然游蛟号选择了他，他也不会推辞和辜负游蛟号对他的信任。
　　不过……
　　白秋抬头，轻声对游蛟号道：“做我的机甲，可不会轻松哦！”
　　游蛟号微微倾身，宽大的手掌落在了白秋的头上。
　　咔嚓一声，秦老笑眯眯地将这一幕定格成了照片。
　　白秋眨眼：“发我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