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艾尔用那种很平稳的语气说出的问题，何凡下意识就想回答，但却被秦飞抬手拦住了，秦飞看着这个叫艾尔的少年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面对秦飞有些逼迫性的气场，艾尔没有表现出一点异样，非常自然的接了话题，“应该是和你们一样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什么原因？”秦飞挑眉，对艾尔那从容的态度产生了兴趣，但依然没有放松警惕，问道。
　　艾尔眯了眯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有点变了质，眼尾略微往下弯了弯，反问了一句，“你们是守山人吧？”
　　他这话一出，秦飞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他们守山人的身份不算秘密，在山海市中就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职业，虽然他们只有十二个固定的人，但并没有多少人了解他们，可也不会过多提起。
　　这个少年会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个疑点，而此时又特意提起了守山人，难道他是……玩家吗？
　　“我们是守山人。”被秦飞压着一直没说话的何凡突然开了口，“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还有刚刚那些黑气是你赶走的？你知道贺从阳在哪吗？”
　　“我是来这里查看情况的。”艾尔耸了耸肩，偏过身看向那边已经重新聚集起黑气的房屋，他顿了顿，抬起黑伞指着那栋破败的小洋楼说道：“这个地方的守山人已经不在了。”
　　语气非常风轻云淡，可话却是对何凡与秦飞来说非常残忍，何凡本来是个很好脾气的人，听到艾尔这么一句话皱了眉头，大声回道：“你说的什么屁话？什么叫不在了？他只是被污染了而已，我会找到他们的！”
　　被何凡这么吼了一句，艾尔没有一点反驳或者跟他吵起来的意思，反而一脸悲悯的看着他和秦飞，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们找不到的，他已经消失了。”
　　“什么意思？”秦飞盯着艾尔问道，他心里已经断定这个少年时玩家了，所以他说的话对于普通npc来说很难理解，可在秦飞听来却是另有含义。
　　“你们不理解就算了，反正你们现在应该查完了吧？查完了就跟我走吧，至于我什么身份，跟我走我就告诉你们。”艾尔狡黠一笑，也不等两个人反应转身就走。
　　落在后面的两人相互看了看对方，何凡犹豫的对秦飞说道：“这少年来路不明，话也不说清楚，我们怎么办？”
　　秦飞盯着艾尔的背影看了两秒，回答道：“跟着吧，反正这里我们也看过了。”
　　两个人跟着突然出现的少年艾尔走出了贺从阳所在的山脉，何凡在离开那片被黑雾笼罩的林子时，之前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出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山林，喃喃自语道：“这些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本来只是一句忽然的感叹，没想着会得到答案，可走在前面的艾尔耳朵尖动了动，停下来偏过身往何凡那看去，好心情的回答道：“是怨念，人生前有心愿未了，有放不下的执念，或者是死于非命的人，死之后就会产生这些东西，堆积的多了，就会物质化，形成这些黑气。或者说……也可以叫戾气。”
　　听到怨念和戾气时，秦飞轻微皱了皱眉头，很疑惑的看了艾尔一眼，艾尔在回答完何凡的问题后就转过了身，并没有看到他那个眼神，如果注意到的话，艾尔估计会和他有一样的心情，会感到怪异。
　　而怪异从何而来，秦飞说不清楚，但就是心里有了那一层感觉，卡在了一个地方上不去也下不来，不难受，但会感觉膈应。
　　“你这是要去哪儿？我们还要去找方木。”秦飞在注意到艾尔在往他们来的那个地方走时，停下了脚步问道。
　　东方两座山脉相连，他们刚刚去的是贺从阳的山，还有方木的山需要走另一条小路过去，本来应该是秦飞和何凡分开去看的，但何凡这人受不了单独一个人，没人跟他说话他能自个把自个给吓死。
　　“你们不用去了，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艾尔没有转身，继续往前走着，“那里和这边一样，守山人已经不在了。”
　　何凡再听到这话时，心里的火还是压不住，捏紧了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能上去给艾尔一拳，秦飞余光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冲他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冲动。
　　在秦飞的阻止下，何凡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才挣扎着把艾尔那句话当屁放了，转头看向旁边，不理会人了。
　　“你好像有点不一样呢，你叫什么名字？”
　　在秦飞对何凡那样子叹气时，艾尔突然转头看向秦飞说道，可能觉得突兀又补了一句，“我对你们没有敌意，总能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吧。”
　　社交达人何凡被艾尔的话给刺激到了，表示不想理人，而秦飞跟艾尔对视了两三秒，很冷淡的开了口，“秦飞，何凡。”
　　就秦飞这种语气与态度，是足够冷场的，能把对方所有的热情都冷到尴尬。
　　可艾尔却突然停住脚步，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转过身，凑到了秦飞面前，表情非常夸张，并且离秦飞极近，如果不是秦飞紧急刹车，两个人能撞上。
　　艾尔比秦飞要矮一点，离秦飞很近的时候去跟秦飞面对面要踮着脚，他看着秦飞的眼睛，浅色的眼眸中充满惊讶与不敢相信，甚至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你叫秦飞？你是秦飞吗？你……你不记得我了吗？不对，你真的是秦飞？”
　　秦飞面无表情的后退了两步，盯着艾尔看了几秒，说实话在面对艾尔那充满惊讶的眼神时，他心里有一种情绪一闪而过，不过他没抓住。
　　“他是叫秦飞，我叫何凡，你有什么问题吗？”
　　何凡也注意到了艾尔那突然反常的举动，很不耐烦的隔在了艾尔与秦飞中间，态度比之前差了点——他确实被艾尔给惹到了。
　　“秦飞……不对，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不，秦飞怎么会不认得我呢？不对，是没有记忆了吗？不对，怎么会成为npc呢？”
　　艾尔的脸上惊喜与疑惑交织，皱着眉歪着头看着秦飞，自言自语的一边提问一边否定，最后才看向秦飞问道：“你不认得我吗？”
　　他的反应将秦飞那种怪异放大了几倍，但秦飞面上却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冷淡的回道：“我是守山人，没见过什么人。”
　　言下之意就是山海市那么多人他没必要每个人都知道。
　　对于艾尔那番话，他心里是已经确定艾尔是玩家了，作为一个npc——
　　虽然是有自我意识的npc，他得按着这个世界的剧本的剧情来走。
　　在得到秦飞的回答后，艾尔又瞅了秦飞几眼，最后转过身快步往前走，比之前急切了很多，还不时催着秦飞跟何凡，“你们如果想知道你们朋友的下落，就跟紧我，走快点。”
　　秦飞看着艾尔的背影，耳朵动了动，听到了艾尔边走边絮叨：“他是秦飞吗……怎么会这样？那……怎么办，哎呀，会不会不是？不应该吧……”
　　中间有一段秦飞没能听清，但他感觉里面应该有一个名字，可能是艾尔的同伴。
　　后面的絮叨艾尔越说越小声，秦飞也就听不清楚了，他心里倒是挺奇怪的，他甚至想到不会是自己现在这个名字跟这个玩家的朋友撞上了吧？
　　何凡在一边也挺疑惑的，不过他是真疑惑，并且把艾尔的行为理解成了脑子有问题。
　　然而在艾尔快到达他要去的地方时，秦飞感觉出了不对，艾尔这条路不就是他们来的路吗？
　　所以艾尔是在把他们往回带？那他是怎么知道他们最开始出发的地方的？
　　在靠近出发地时，秦飞心里出现了一股异样，他忽然对何凡说道：“何凡……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去察看方木的山脉，而不是直接跟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走了。”
　　何凡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与眼神在秦飞看来是疑惑，而且秦飞看出来了，那是对他的疑惑，似乎他们就该跟着这个少年走一样，这个副本是有剧情的，但是其中的人却没有这种感觉，可秦飞却看出来了，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感。
　　而就在这时，他们已经到了中心点——出发的地方，秦飞脑门突然跳了一下，余光中看到了出发地的面包车。
　　似乎有人。
　　秦飞转头看去，刚好和车上的人对上了视线。他离那个人还有一段距离，那是一个穿着皮夹克脚踩马丁靴的男人，坐在车前盖上面，曲着一条腿，姿势非常拉风，头发被山间的风吹起来几缕，露出了一张格外精致的脸。
　　也是秦飞一见钟情无法忘怀的一张脸。
　　何凡疑惑的转头看向突然停住脚步的秦飞，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个男人，他眨了眨眼睛，拉了秦飞一下，“干嘛呢？”
　　秦飞被何凡拉回了神，收回视线时看到那个跟他对视上的人眯了眯眼睛，他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一下，压下那些没来由的感觉，反手拉住何凡，见艾尔离他们有了距离，他低声对何凡说道：“那个人，就是我在世贸广场看到的，那个小偷。”
　　虽然尽量小声了，可还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嗓子差点就劈了。
　　而秦飞如愿得到了何凡惊讶的神情，与同样的低声回话：“你没看错吧？不是，你确定他是那小偷？”
　　“我用我的山脉起誓，我没认错。”秦飞非常严肃的对何凡说道，就差举起常用的起誓手势了，而何凡也被他这架势给唬住了。
　　凡是以山脉做担保的，对他们来说不可能作假，可以说山即是守山人的命。
　　何凡绷着脸没说话，瞄了一眼那个坐在车盖上的男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而跟他有同样的心情的人，是艾尔。他走到靳栎面前时，表情还是恍惚的，看了靳栎好几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是告诉靳栎他找到秦飞了，就是那个守山人？
　　还是说秦飞成为了npc？暂且不说他也不太能确定，就算确定那个人是秦飞了，他该怎么跟靳栎说秦飞失去了记忆，不记得他们了？
　　艾尔有很大概率觉得靳栎如果知道秦飞不记得他了，会疯的，绝对会疯的。
　　他犹豫再三，在离靳栎几步远的地方扭捏了好一会儿，直到靳栎注意到了他的行为，疑惑出声：“艾尔，你在那干嘛呢？那两个人是去东方调查的守山人？有秦飞的下落吗？”
　　乍一听到秦飞两个字，艾尔背后寒毛都竖起来了，他猛的抬头看向靳栎，嘴唇蠕动了两下，还是没能说出口，思绪全部乱了。
　　靳栎见他这反常的行为挑了挑眉，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又抬眼去看那两个慢慢靠近的守山人。
　　他撑着车盖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到艾尔面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放出气场沉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我……”
　　艾尔犹豫着开了口，可在他还没能组织好语言，刚出了个声时，北方那边突然出现了一声巨响，像是规模巨大的炸弹在同一个时刻爆炸了的感觉，程度足以给一座小山或者地面炸个窟窿出来。
　　紧随着他们所处的这个地方也震动了起来，附近几棵树木不知是树根不稳还是怎么的，连片倒塌。
　　“坏了！老刘和高括！”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秦飞，在这场变故发生的三秒钟之内，他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往北方那发出声响的地方跑去。紧随其后的是何凡。
　　靳栎见那两个人十分紧急的往那边跑去，嘴角勾了一个笑容，他大概是觉得这个副本的剧情还算有趣吧，只不过笑不达眼底。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对艾尔说道：“你觉不觉得那个守山人的匕首有点眼熟？”
　　“啊？哪个守山人？什么匕首？”突然被问到的艾尔没反应过来，慌得手足无措，下意识反问了回去。
　　靳栎转头，以审视的目光看着艾尔，还扶在艾尔肩膀上的手轻点了几下，问道：“你慌什么？你有点反常啊？那两个守山人怎么了？”
　　“这……”艾尔的手指一直扣着自己的手掌心，急得后背汗直冒，而在这个时候，他的话再一次被打断了。
　　“秦飞！别过来！跑！快跑！”
　　随着这声在山间的怒吼同时转头的有三波人。
　　反应迅速往北方冲的秦飞与何凡，待在原地看好戏的艾尔与靳栎，还有刚从东北方过来的一小队人——杨雪与乔天骄还有柏科。
　　而前者是在生死时速间转身往回奔命，后面两个则是同时看向那个往回奔命的人。
　　“秦飞……”靳栎喃喃出声，看着那个拼命往回跑的人，脑子空白了一会儿。
　　他甚至没能看到秦飞身后那追的非常紧的遮盖天地的黑雾。
　　“哎呀你别突然死机啊！救人啊！”还是艾尔回手拍了他一下，他才神魂归位，稳住心神后，凭空摸出了几个非常古朴的长钉子，一边往秦飞那边跑去，一边吩咐艾尔，“去开车，我们离开这里。”
　　秦飞本来听到声响以为刘宇和高括出了什么事，条件反射的就往出声那地方冲，结果还没冲到一半就碰见了逃命似奔跑的刘宇与高括两人，还有他们身后那遮盖天地的黑雾。
　　那个黑雾和他们遇见的那个像一层罩子一样的黑雾不同，眼前这个可能更像是那些黑气，虽然淡了点，可那带着吃人的气势席卷而来的感觉，仿佛在黑雾之下一切都会被吞噬掉。
　　秦飞是先下意识转过身，随后才听到老刘那声怒吼的，那声怒吼只是提醒了反应比较慢的何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