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听着他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扶着他的肩拉开他。果然，面色红润目光炯炯有神，嘴角还挂着微笑，哪儿还有刚刚那吓人的样子，头疼虚弱个屁。
　　他低头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极了。
　　靳栎轻微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嘴角笑容没变，遮盖住的脖颈上一点点红色裂纹慢慢消退，与背后的刺青融为一体，眼前的恍惚没了，头疼也在慢慢缓解。
　　秦飞啊，可真是他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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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52.第五十二层
　　“你以为你们拿到人肉食谱就能出去了？未免也太天真了。”
　　唐姐从靳栎的威压束缚中挣脱出来，差点腿一软倒在地上，背脊一弯勉力支撑，气还没喘匀就嗤笑了一声，她算是破罐子破摔了，游戏里除非是组了队的，临时合作向来没有可靠性，虽然不想得罪大佬，但事关自己，哪儿还管得罪不得罪。
　　秦飞一把掐住了靳栎的下巴，让他不准说话，转头冷眼看着唐姐，“唐小姐，既然没什么信任可言，那不如互惠互利吧，你拿着这本书也没什么用，为什么还要藏着掖着呢？我们都是为了通关。”
　　唐姐冷笑了一声，指着靳栎道：“他既然来过这个漏洞副本，既没有补全也没有毁掉，你不如问下他在这副本里看到了什么？
　　没能去投胎的修复者，待的久了就会被系统同化，和这个副本何其相似，你说被同化的那些玩家是死了还是活着？”
　　她这一句话说的上下没有半点逻辑，秦飞拆成了三段分析，那种无名的心慌感突然强烈了起来，他看向靳栎，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松开了钳制他的手，问道：“这个副本是有什么问题？让你急着带我通关。”
　　“能有什么问题，有问题我怎么会拉你进这个副本。”靳栎理了理衣服，悄悄将手指伸到了脖子后面，按了几个穴位，缓解自己的头疼，眼前慢慢清明，心也落到了实位。
　　秦飞看他那悠闲的样子就堵的慌，脱口而出一句，“你总是这个样子，要我怎么相信你？”
　　“你喜欢我不应该无条件相信我吗？”靳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像我很相信你一样。”
　　“放屁。”秦飞实在忍无可忍，气的嘴唇都在发抖，“你他妈相信我什么都不跟我说？让我自己猜？我再怎么心思百转，也不想时时刻刻都去猜别人在想什么，我又不会读心术！”
　　靳栎被他说的一愣，想了半天脑子也没转回来，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想让你知道那么多。”
　　秦飞揪住他的领子，如果他再长两只手，此刻一定给他两拳，但无奈他一只手抓着靳栎的胳膊，一只手抓着他的领子，最后只能眼神瞪着他，试图把他瞪个窟窿出来。
　　这想法未免有点可笑，眼神向来都是不痛不痒的攻击，所以他瞪得眼睛疼，都没见靳栎表情有什么变化。
　　“该我知道的，我一定会知道。”秦飞冷声说道，偏头看了唐姐一眼，眼中冷光没退，把唐姐一个修复者看的一哆嗦，就像是脊柱上爬了一层寒霜。
　　还没待她体会完全，那寒霜又消失无踪，秦飞拉着靳栎走出了后厨，留下一句话，“先去大堂看看吧。”
　　唐姐落后一步，愣神片刻，就刚刚那一秒，她感觉到这个叫秦飞的小白脸好像隐隐也有成为修复者的潜质了。
　　成为修复者……其实真不是什么好事，说是死亡排行榜前五百人，实力受系统认证，穿梭在荒原游戏区，享受系统的最高待遇，但其实也就是比其他人强一点点，碰到不可逆的副本，难度超强了，也同样会死，就算不死，也会被同化，实际剩下的能有多少人。
　　唐姐进这个系统四年多——系统判定为四年，一步步登上了死亡排行榜成为修复者，见过的人数不胜数，弱的比她先死，强的就比她先同化，看过那么多人来人往，深刻明白活得久，反而不是件什么好事。
　　她摸了一下腰窝，隔着几层布料下，是几条红色的裂纹，被她这么一摸，慢慢的消退。
　　秦飞掀开那浸着血的门帘，就见外面躺着一个小二的尸体，大咧咧的横在厨房门口，而不远处的大堂，聚集着各种各样的人，都是面容呆滞，目光空洞，站在最前列的是掌柜和小二，旁边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男人。
　　秦飞避开那肉块在慢慢蠕动的小二的尸体，拉着靳栎走出后厨，站在了人群的对立面，抬眼扫过一圈，发现这副本清醒的除了npc，应该就只有他们三个人了。
　　他看向那个非常普通的男人，对上他的眼神后，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他们一直忽略的是什么，就是这个男人，他现在才记起来，这个男人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进副本后和他搭话的那个男人旁边就是他，第一次进赌局挨着赌桌最近的也是他，秦飞还记得这人伸出过咸猪手摸唐姐的大腿，第二天围在斗罗场边叫唤的还是他，刚刚在赌局上切别人手指的也是他，但因为实在太过普通且自然，落入人群根本看不出来，可以说是字面上的那种存在感极低，就像是个背景板。
　　这样的人，再加上副本影响作用，能让人注意到就怪了。
　　“居然是在这等着。”靳栎看到那男人，呢喃了一句。
　　“你又打什么哑谜，有话给老子直说。”秦飞斜眼瞟了他一眼，薄唇轻抿，像是一条刻薄的线，谁知道其实是个这么多情的人。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急着带你出去？喏，为了躲它……”靳栎指着客栈老板，轻声说道：“孟婆。”
　　怪不得突然头疼，还被引出「同化」，靳栎咬了咬舌尖，混着血咽了口唾沫，同时咽下的还有一股无名而起的冲动，带着血腥味儿卡在了胸口的位置。
　　秦飞皱眉，他大概是知道了这本书……「人肉食谱」是怎么回事了，副本没有厨师，也没有菜单，一切全靠这本食谱自给自足，影响玩家们的感官，让他们自相残杀，再由小二收集新鲜「食材」，由食谱做出美味给玩家们吃，然后通过蛊虫控制他们出不了副本，慢慢蚕神，最后被副本同化。
　　确实是恶毒至极。
　　但是这样说的话……“这本书难道是活的不成？”
　　靳栎听到秦飞的问题，偏头看他，嘴里的铁腥味太过浓重，看到秦飞的嘴就控制不住想亲他，想把铁腥味渡给他，想从他嘴里汲取甜味……
　　“你看什么呢？”秦飞眼中闪过冷光，语气丝毫不客气，就像是想挽回刚才没出息丢的那点颜面。
　　“没……咳……”靳栎转头，轻咳一声，回答了他的问题，“漏洞副本一般都存在很多bug，一本书不可能是活物，但可以让它存在活物一样的行为，都是些超脱常识的东西，我记得你看过的小说里有个说法叫……”
　　“玄幻。”秦飞面上无表情接了话，心里呵呵一声，对这真会玩的副本比了中指。
　　这本「人肉食谱」，看来类似于一个法宝，还是个充满恶意的法宝，这个客栈有点像海市蜃楼，而这本书就是藏在暗处的「蜃」。
　　他这算不算找到了客栈背后的秘密。或者说……找到老板操控客栈的方法。
　　那他怎么还没听到系统提示？
　　秦飞垂眸看了一眼靳栎手里那本书，心里存疑，开口问道：“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是什么？”
　　靳栎因为头疼反应慢了几分，刚准备囫囵个理由应付过去，身后唐姐出来了，反应很快的回答了秦飞，“是这个副本的时间规则，这是排行榜前五百才能知道的隐性规则，不便让其他人知道，不过知道也没什么，而且你已经有了修复者的潜质，没准还能加速你的实力提升。”
　　这个唐姐，真是不说则已，说就是一语惊人，什么叫他已经有了修复者的潜质？
　　他刚登上死亡排行榜两个月不到，就过了一个高级副本，就能当修复者了？
　　这不是秦飞想的那种直通车，飚的也太快了，不止让旁人震惊，他自个儿都接受不了。
　　不过很明显他想的和两个大佬想的不太一样，一个是了解太多实情，一个是不了解实情，所以也没觉得秦飞有修复者潜质有什么问题，但是靳栎还是警告的看向唐姐，暗自向她施压，“你话太多了。”
　　他们注意的点都在时间规则上。
　　靳栎其实没有什么不可告诉秦飞的，但有时候他就是不想让秦飞知道，别扭的藏着自己那点隐秘，他不想让秦飞同情自己，他希望秦飞是出于本能爱他，无条件相信他，可以跟他付出一样的感情，而不是事事都在掂量轻重，轻则下轻判，重则定重罪。
　　他这人脑子思维无定所，唯有一件事想了很多年。
　　“靳栎。”秦飞出声打断了他的施压，声音低沉，放开了抓着他的手，偏过头问他：“你既然拉我来了这个副本，是想让我知道的吧。”
　　语气像是在问，说的却是个肯定句。
　　靳栎一愣，沉默了。
　　那边控着一堆人的npc们也没吵他们，就静静地看着他们这边纠结来那边纠结去，或许这些npc，也没准以前是哪个玩家呢，现在看来，也没有死不死活不活一说。
　　“你是客栈老板？”秦飞看着那个很普通的男人，问道。
　　那人闭着嘴什么也没说，就点了点头，神情要比那些被控制的人灵性些，却也没有灵性到哪儿去，呆头呆脑是孟婆的特性吗？
　　秦飞叹了口气，总觉得胸口赌着什么东西，沉闷无比，他轻声问靳栎，“这个副本毁了之后，那些玩家是什么下场。”
　　“没被同化的，算做任务失败，惩罚到十八层地狱。”靳栎回道。
　　秦飞点了点头，摸出了匕首飞快的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然后紧紧抓着靳栎的手，在靳栎「你干嘛」的大叫声中，将血滴在了那本书上。
　　温热的血液从靳栎的指尖留到书页上，仿佛被什么指引着，在书面上流动一圈，最后浸入到书里，封面显出血一般的四个大字，「人肉食谱」。
　　靳栎要不是被秦飞紧紧抓住手，这时估计得把书扔到十丈远，他甚至连手都不想要了，他觉得那些血液是滚烫的岩浆，快把他的手烧化了，他见不得秦飞的血，他生前就见不得秦飞死，所以死在了他前头，死后见到秦飞，他见不得秦飞有事，所以一直跟着他。
　　他思想再跳脱，也没想到秦飞居然跟他玩自残。
　　“你气什么？你能懂什么叫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吗？”
　　秦飞余光看到靳栎皱眉，一脸生气样，奸计得逞般的笑了，那样子和靳栎如出一辙，邪气。
　　他夺过靳栎手里的书，翻开后旁边那堆人就开始呐喊，“赌！赌！赌！”
　　至于赌什么，也没说，就挥舞着手臂叫喊，像极了一个应援团。
　　“你不想让我知道什么时间规则？”秦飞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一边问一边眼也不眨的从胳膊上划了片肉下来，放到那本浸了血的书上，又说道：“赌啊，我就看能出来个什么东西，押上我这条命我不信通不了关。”
　　“你在做什么？”靳栎皱眉，看着他一边把自己的胳膊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一边胳膊又在飞快的愈合。
　　“别拿你的智商和我相比，我想出一栋大厦，你还在想茅草屋呢，就你那死脑筋还想瞒我事，我就是懒得跟你提。”
　　秦飞嘴角抽搐着，虽然伤口一直在愈合，但耐不住疼啊，一个两个不知道想着什么，算计来算计去，最后不还得靠他自己通关。
　　随着那书页上碎肉片越来越多，慢慢的化成了血水融在了书页里，然后那书页上一点点的显出了字，还有一些人体结构的图画，很明确的标示着哪里可以吃，哪里不可以吃，哪里好吃，哪里不好吃，还标列了一堆菜谱。
　　秦飞差点给看吐了，手臂渐渐发麻，戾气值飞快减少。
　　他把血滴在书上其实也就是试探，没想到还真试探对了，这东西吃最新鲜的肉，然后给人做最新鲜的食物，还必须得是自己割下来的肉，那些赌局说是赌什么都行，但或多或少都离不开人肉，然而前几天也有肉，那么为什么他只在今天看到了那么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当然是这狗屁书挑嘴。
　　而秦飞刚好对味儿了。
　　“秦飞！你……”靳栎眼睛充血的看着他，气的啥话也说不出来了，刚想上前一步，就被秦飞喝道：“站住！”
　　“你猜艾尔之前跟我聊过什么？你个傻逼，还真以为自己藏的很严实，有一些事我可能猜不到，但只要能抓到个尾巴我就能全部给你拽出来，孟婆祖祖的事，同化的事，你背后的纹身，还有这狗屁系统，呵，时间规则，真当我想不到一起去吗？”
　　靳栎一顿，问道：“你想到哪儿了？”
　　秦飞勾唇一笑，嘿，还真让他给蒙对了。
　　“你说孟婆祖祖是为了你，你当我瞎吗，它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你在镜面空间那个副本做了啥当我猜不到？
　　就你那独自舔伤的别扭毛病，我又不是智障，我会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还每次见面都要把自己「打扮体面」。靳栎，你个自、闭、儿、童。”
　　秦飞白了他一眼，总算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了，他本来是想循循善诱，让靳栎透露出他真实瞒着的那些事，但说到后面，他就真的只想吐槽了。
　　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傻逼玩意儿。
　　然而他这么吐槽一通，靳栎也想明白了，除了瞎猜还是瞎猜，有些地方贴近真相，但只要没实锤，他自个儿估计也不太确定，靳栎无奈一笑，眼里的血丝退去，一时也不知道拿秦飞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