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木不由点头:“你要是这么理解,也行。”
“……不,不行吧?”段旭突然表情一僵,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不自觉又从眼前飘过,他真的不想往那方面想,但是脑子控制不住。
对面的江木神情自若,他在心里消化了下问:“江木,老实讲,你该不会……是……断袖吧?”
他问得吞吞吐吐,语气又断断续续。
不过,怎么就扯到断袖上了?
江木听到后微微一愣没说话,表情有丝费解和疑惑,这又是和叹息一样,不常出现的表情!!!
段旭心里瞬间慌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沉默?!!
别不出声啊喂!
说句话啊,反驳下他也好!
实在不行,打一顿都成,别不说话啊!
“你……”江木犹豫了下,刚出口,那边段旭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不行,这个我真的不行,虽然我打也打不过你,但是这……真的不能勉强,不然这条命你还是收回去吧。”
那表情,一看就是话本看多了的后遗症,不对,是被害妄想症。
“你太想多了。”
段旭正纠结着,听到这话“啊?”了一声。
江木道:“我对你的肉/体,没有兴趣。”
段旭顿时松了口气:“呼,你早说啊,吓我一跳,什么所求是我,我告诉你下次跟别人说话,千万不要这样暧昧不清的回答,你那表情太淡了,很容易让人误会你是认真的,算了算了,这种话题跳过跳过。”
他如此要求,江木也就微微轻笑了下,那后半句“我在意的是你的魂魄”,没有说出来。
*
在苍蓝还在调查的时候,欧阳静已经连做好几件有益于武林的好事,一时间民心所向,江湖中无人不称赞,相比之下薛家是人人唾骂,虽然主谋薛松杰已死,但到底是大家族,旁支也不少,被天下谩骂,不管他们有没有参与通魔一事,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欧阳静对那些人并无惩治,只道“凶手已伏法,此事算了结”,甚至对薛家也没有进行什么压制,不管是生意上,还是势力上,都没有“仗势欺人”,这些做法令她的威望空前高升。
对比前任盟主欧阳应龙的铁血手腕、武力镇压,她既有实力,又有手段,温柔可靠,无法不令人心服口服。
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段旭却显得心里很空荡荡的,他和江木没有继续跟着欧阳静,凭借以前在萩城行医的积蓄另外租了个地方住,他的师弟穆威龙,在情绪平静后就返回了昆山派。
离别时,两人之间一句话都没说,哪怕是互怼也没有,段旭倚着栏杆看他离去的背影,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无所适从。
江木偶尔会出去,人来无影去无踪,这人向来神秘,但他也没敢问什么,生怕对方再语出惊人。
后来想了想,他还是窝在屋子里舒服点。
现在的段旭虽然依旧年轻,但那股闯荡江湖勇往直前不怕困难的精气神没了,这个江湖太复杂了,有时候像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沼泽,你还没有回过神就已经深陷淤泥,无法解脱。
*
薛松杰死后,他们曾翻出来关于他那次行动的很多还没有完全销毁的东西,欧阳静只取走了最有用的那些,剩下其他无关紧要的,就都扔在了现在所在的房子里。
段旭本来对那些东西挺抗拒的,但如今闲下来后,他倒是有几分想要了解,算是正视了之前江木问他,他没有回答问题——他对薛松杰如何看待的。
那些东西里面有很多对未来武林的规划,一些势力之间的斗争,如何稳定局势,甚至对魔教和西域外族都有制裁的计策,看起来和欧阳静如今做的大体一致,是认真考虑过的。
段旭不知道薛松杰是为了报复想登上武林盟主之位,还是为了武林盟主之位选择的报复,但他通魔那一点绝没有外界想的如此恶劣,否则当初也不会对魔教那边隐瞒欧阳应龙的死亡。
毕竟母蛊在刘嫣身上,欧阳应龙死没死,他是最清楚的,以薛松杰的聪慧,这大概率是一场利用——借魔教之手除去碍眼之人。
只是……这场斗争里,被舍弃的,是他这个昔日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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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日子继续,欧阳静在武林大刀阔斧的改革,江木不再乱跑安安静静待在家里,时不时还给上门看病的人号号脉,一切宁静的好像回到了萩城一样。
直到某天,苍蓝兴冲冲地闯进。
“那个暗卫的消息查到了,她是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对欧阳静选择的复仇。”
段旭正颠勺炒着菜突然一顿,怎么又牵扯出来一个人?
“谁?”江木问。
苍蓝看了看他们,说:“被欧阳静以失职之罪随意处死的另一个暗卫,这是魔教那边打听的消息,我去调查了那个人,从身世到武功都没什么特别之处,被处死的罪名虽然随意,但对暗卫这种卖命的来说也不算离奇,毕竟主人永远是最大的。”
江木淡淡看着他,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他清楚对方还有隐瞒的东西。
“那就说说你特意调查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他笑了笑,随即收起散漫的表情,严肃道,“我认真查了他五年之内在江湖中的活动范围,发现在三年前他曾去塞北执行某个欧阳家的秘密任务。那些任务具体不知道是什么,大概是和当时有摩擦的云家(与薛家有渊源)有关,反正世家之间经常勾心斗角,但那个暗卫途中拐弯去塞北惑怪医那里买了些东西。”
“什么东西?”
“化功散。”
第29章
化功散这种东西托塞北惑怪医的福,早就不算什么稀奇,名字虽然起的霸道,但功效实在不够看的,也不能真正的化功。
普通的江湖人用了可以封去内功两个时辰,和汤、蒙汗药差不多,只不过惑怪医手段高些,他的化功散非药粉,而是蛊虫,与那个西域的一样很难让人察觉出来,中蛊后可以靠蛊虫来自行定下发病时间。
这种蛊虫本身无剧毒,药效挥发后便当即死亡,基本事后不仔细勘察很难发现什么。
但这样一味药在江湖中并不受欢迎,因为最致命,也是最鸡肋的一点在于,它会随着中散人的功力减弱功效,像欧阳应龙这样高手中的高手,顶多三息功夫就没用了,压制也压制不了多久。
况且惑怪医脾气如名字一般古怪,这药只是他随便研制的一种,价格定的很高,一般人不会花钱去买个这种鸡肋之物。
一番利弊分析下来,几人觉得疑点重重。
段旭道:“‘欧阳瑾’很早就接管了欧阳家的部分事务,像这种能被派出塞北执行任务的暗卫,必定是经验极其丰富的,他何需买那种东西?”
苍蓝说:“怪老头之前欠风月楼人情,我去问他的时候,他倒是还记得那个人。”
“哦?”段旭惊奇,“都三年了,他还记得来买药的人?”
“这就是那老头的事了,他有个账本,每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暗卫名叫风时,当时其实买了好几味药,每一个都比化功散贵重。”
段旭:“你这么说,他难道不是特意来买化功散的?”
苍蓝摇摇头:“非也。”
“那个叫风时的人,是冲着化功散来的。”江木突然插话。
苍蓝表示肯定:“怪老头也是这样说的,他说那人虽然看着不像,但行医这么多年他还是能确定对方想要什么,对了,你先前抓的那个人我审出来了。”
“什么人?”段旭扭头问道。
“魔教里接触那个女暗卫的人。”江木淡淡道。
苍蓝笑了笑:“要说狠还是你狠,人家明明在老巢睡觉,一睁眼就被你扔进风月楼了。”
“审出什么了?”他不理那话,继续问。
苍蓝把手一摊:“没审出什么,就是一桩因爱生恨的戏码,她名叫月冉和那个风时青梅竹马,对方突然不明不白死了,她气不过,索性叛出欧阳家,但一个人也掰不倒欧阳,就想着和薛家与魔教合作,段旭,那个时候打晕你的人就是她。”
段旭心中咂舌,可现在线索又断了,人都已经死了,仅凭三年前购买化功散的单子并不能说明什么。
“矛盾,”江木轻声道,“如果月冉真的因为风时和欧阳静有仇,那势必会将欧阳静的一切消息告知魔教那边,但从结果来看显然魔教那边并不知情,她也不知道风时买药一事。而那种蛊虫操控起来非常不容易,欧阳应龙的功力太高,三息时间必须要控制地极为精确,如果欧阳静是凶手……”
他说着扭头看了眼段旭,接着又道:“你和欧阳应龙约的地点,周围是大湖十分空旷,欧阳静如果离的很近,那根本藏不住,月冉为什么放着欧阳静不杀,而帮助薛松杰他们?”
苍蓝顺着这个思路想,确实不太对,他问:“你怎么猜测?”
“我需要再验一次欧阳应龙的尸体。”江木忖道,“或许还有那个月冉的。”
“你怀疑……”段旭犹豫着问。
“如果真的在欧阳应龙身上发现化功散的痕迹,那么这一切可能就是一场戏,月冉也许是欧阳静在魔教和薛家那边的耳目。”
段旭惊道:“你是觉得月冉是那个在现场操控的人?!”
“不排除这种可能,目前只有她最好下手。”
*
欧阳静这段时间总觉得心神不宁,明明江湖中也没有大事发生,但就好像有什么人正编织着一个陷阱等她自投罗网,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江湖中的势力纷争?薛家的残余孽党?魔教和外族的虎视眈眈?
一个一个疑问划过心头,最后都被她一一否决。
就在这时一双幽深的眼眸闯入她的脑海,欧阳静心下一紧,面容瞬间凝重起来,她做事一向小心谨慎,否则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但那个人实在是来者不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小心谨慎并无他用。
江木,一个不知来历的神秘人。
有着比欧阳应龙还深不可测的功力,性格如同面容一样寡淡,无喜好,无伤悲,白的像纸人一样,令人琢磨不透,欧阳静时常觉得他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带着一种审判临世,仿佛要将所有的污孽清洗。
登上盟主之位后,他们就离开了欧阳府,当时真相已经大白,就连她都松了一口气,转头把重心放在了整治武林上,再无过问他们的事。
可现在这种不安的感觉,莫非那个人发现了什么?
欧阳静不知道,只能按兵不动,她手里的情报网没有风月楼那般广,但胜在隐蔽暗线极多,所传递来的消息准确度非常高,可即便这样也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只是一些让她心惊肉跳的动向。
比如风月楼又有所行动,苍蓝楼主去了趟塞北,魔教那边失踪了一个职位很高的人……
他知道了什么?他又在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欧阳静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薛松杰之前会束手就擒,服毒自尽,原来实在是被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
她这么想着,忽然意识到有件事情还没有处理干净。
“青峰墓室!”
*
青峰墓室是欧阳应龙早年间秘密修筑的,像一个地下陵一样,规格很大,里面最早埋藏的是他的第一任妻子,后来欧阳夫人也放置在了里面,墓中内有无数阵法、陷阱、毒物,若非欧阳应龙教授进去的办法,恐怕天下没人能进得去。
但有一个人,就很让人头疼。
若是他想,欧阳静不敢保证墓室的陷阱能困住他。
她匆匆交代完事情,一个人快马加鞭连夜回去,只是因为一点——欧阳应龙的尸体。
之前江木验过一次后,她恐再有变故,也是表明自己的立场,尸体就没有处理,后来薛松杰身死,其父也被害,薛家大乱,她面临武林盟主的争夺无法脱身,欧阳应龙的尸体只能暂时放入青峰墓室之中。
她脑海里想着,但心里不断地反驳,尸体都腐烂的差不多了,没理由还能找到什么细枝末节。
可等她经过重重关卡,打开欧阳应龙所在的墓室门的时候,心里忽然一提。
里面亮着一盏幽暗的烛灯,一个穿着黑袍的削瘦男人正对石床上的尸体做着检查,也不知道在那么暗的灯下面他能看得见什么?
但那副场面给人的冲击力堪比凶杀现场。
“江先生……”
江木放下手上的工作偏头看看她,门口站着的欧阳静还是那副男子打扮,面上阴晴不定,甚至有几分杀气。
“一路跑来,辛苦了。”他轻声道。
欧阳静冷冷地盯着他,语气很是阴森:“比不得江先生辛苦,为了家父的事真是煞费苦心,您不请自来,是又查到了什么秘密吗?”
那个“又”字用的很巧妙,带着一股多管闲事的不耐烦。
江木收起手上的工具,拿一旁的丝帕擦了擦手指,缓缓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欧阳小姐对这话应该不陌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江先生对这话应该也不陌生。”她冷冷道,连以往客套的掩饰都懒得再弄。
江木没理她的话,淡淡道:“第二轮的尸检发现了另一种蛊虫的痕迹,那种虫子名曰化功散,产自塞北惑怪医之手,其作用是在短时间内瓦解对方的功力。”
“这能说明什么?”欧阳静丝毫不动摇。
江木继续:“西域蛊虫破坏力极大,以欧阳应龙的武学深厚,强行压制爆发出最后一击也未尝不可,但在现场并没有发生这一幕,可见是有什么阻隔了他。眼下又在他身上发现了化功散的痕迹,你觉得是说明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