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雪坐在豪华炫酷的椅子上,兰锦在后面,韩敬在他身侧落后一步的地方,江寒枫站在另一边。几个人身上都有武器,一看就是江湖人,普通百姓自觉躲开,有些胆子很大的,会抬头看一眼沈映雪。
等沈映雪逛完一条街,突然浩浩荡荡地过来了一行衙役,他们穿着官服,腰上挎着刀,头顶乌帽,脚蹬官靴,很是威风。
这群人像是早已有目标,直直地走在了过来,在沈映雪面前停下,为首那人行了一礼:“敢问您可是花主花大人?”
沈映雪笑道:“我不姓花。”
那个人有些无措,看他的身体特征,应该没做了,可是姓氏不同,莫非是找错了人?
沈映雪说:“几位官爷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我们犯了什么事情,要将我缉拿归案?”
“不敢不敢。”那个捕头连连否定,“我家老爷听说有个叫花主的人来到了春城,在会春楼设下酒宴,希望花主能赏脸一叙。”
韩敬说:“我家主人是簪花巷主人,故而称之为花主,并非真的姓名。县老爷要请的,就是我家主人没错了。”
捕头高兴起来:“请您赏脸。”
沈映雪说:“那就去吧。”
似乎衙门里的衙役都出来了,排成两队,跟在沈映雪身后,显得沈映雪排场大得很。那个捕头在前面领路,点头哈腰朝沈映雪赔笑,讲了一下他们县太爷有多么英明神武。
沈映雪听着有些不耐烦,一开始还很感兴趣,后来直接闭上了眼睛,捕头见状不敢多言,又看了下花主身边的人,一个极其冷漠的白衣男人,还有一个同样冰冷的白衣女人,以及后面毒蛇一般的青衣书生。
算来算去,竟是花主表面看起来最和善。花主闭上眼,他也不敢跟别人搭话,讪讪住了嘴,送他们去会春楼。
来到大门之后,兰锦将沈映雪抱起,江寒枫扛着他的车,几步来到捕头提到的雅间。
沈映雪依然坐在他的摇摇车上,一进门就收到了众人的热烈欢迎。屋里不止那位县老爷,还有几个陪客,沈映雪挨个认了下马赛克,发现似乎都是百花笑里的常客。
为首的那个人含笑上前:“花公子……”
沈映雪:“我不姓花。”
怎么人人都这么喊他?这么下去,花主的真名都可以直接定下来了。
那人有些尴尬,有点想问他贵姓,但是又觉得他都把人家给请过来了,还不知道人叫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兰锦扯了一张椅子,推沈映雪直接过去,沈映雪道:“诸位也都坐吧,不必纠结如何称呼,直接喊我花主就是。”
那群人连连称是。
其中一个头上顶着灰色狗熊耳朵的公子说:“昔日曾与花主在同一桌上坐着吃了两杯酒,一起看了场歌舞,不知您可还记得在下?”
沈映雪摇头,百花笑里的马赛克太多了,他光看小姐姐就目不暇接,哪里有时间关注如此普通的马赛克?
“花主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才是常事。”这人倒也不在意沈映雪的冷淡,含笑道:“在下方哲,师承八方宗,小有所成后,就出门历练了,也算是浪迹江湖之人,听说过您的名号,仰慕已久。只是花主素来行事低调,不常露面,在下也没想到,能在春城见到您。”
沈映雪觉得八方宗有点耳熟,很给面子地陪他喝了一杯。
兰锦很担心他喝醉了再发酒疯,但是这个时候,正是花主要强势的时候,他这个做下属的不该说话。
兰锦给韩敬使了个眼色,让韩敬看着点,如果可以的话,替沈映雪挡一挡酒。他则默默退下,准备去弄一些解酒的药材。
桌上的人挨个敬了沈映雪一遍,后面几个都被韩敬给挡了,就连县令也不例外。县令表情讪讪,对沈映雪很是恭敬,又客套了几句,夸赞沈映雪的才能和外貌。
沈映雪听得不耐烦,“少说废话,要我过来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只是想劝我几杯酒吧。”
县令说:“花主英明神武,这都能看得出来。小可请您过来,是想求您一件事情。”
沈映雪没有说话,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县令本来想等他搭话之后再说,没想到这人真的很有个性,完全不理他,只好道:“春城是个大地方,小可也不过是阳南县的县令,看着是个官儿,实际上有多难做,只有自己才知道。
“平日里倒是太平,县衙的案子也能都处理,只是在不久之前,阳南县来了一群江湖人,一点规矩都不讲,烧杀掠抢无恶不作,偏偏他们只挑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病妇孺下手,年轻力壮的男丁反而安全。”
这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人啊,沈映雪问:“那几个衙役也解决不了?”
县令叹气,“他们武功高得很,我派去的衙役全都被打了回来,倒是没有伤及性命。那些被他们盯上的人,无一例外,临死前都是好一顿折磨,惨死后也是尸骨不全,十分骇人。”
沈映雪说:“有八方宗的人在这里,自然轮不到我来管。”
方哲说:“花主高看我了,我年纪轻,不过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能根本不是那群人的对手。不过依我所见,那十来个人的武功路数倒是与昔日魔教的血殷十窟有些相似,说不准就是魔教余孽。”
县令说:“这位方大侠说您的功夫十分了得,而且您手下的门派也很厉害,对付这些邪门歪道不在话下,我便想着一定要见一见您。”
沈映雪听到魔教两个字,手指生理性地颤抖了一下,他知道是这具身体残余的意识在作祟,不敢想太多,把精力集中在了视野里的马赛克上,“你想让我怎么做?”
“自然是铲除魔教余孽,还春城百姓一个安宁。”县令说,“我知道那处百花笑,是您的地方,百花笑就在我治辖的地方,那边的曼奴姑娘曾说,想与本地的盐商和钱庄做些生意,我倒是有些门路……”
沈映雪没关注过产业的经营,不敢随便插手。不过那些疑似魔教的人一定要处理。
沈映雪觉得那几个人放在现代就是变态杀人狂,而且有很强的施虐倾向,只喜欢对体型柔弱的人下手。放在古代,就不会这么定义了,他们只会看到欺软怕硬和恃强凌弱,是最为人不齿的。
那群人的恶劣程度比在现代更深,又顶着疑似魔教余孽的名声,很容易连累到沈映雪。
“这件事情我答应了,不过关于百花笑,我是从来都不管的,你若是想牵线搭桥,直接找曼奴就是。”沈映雪拍拍韩敬的手,“我们走吧。”
方哲不敢阻拦沈映雪,起身送他离去。
兰锦刚把解酒的药丸拿来,就看到沈映雪出来了,“主人?”
“走吧。”
回去的路上,韩敬把饭桌上的话都讲了一遍。沈映雪根本不记得什么血殷十窟,韩敬倒是很明白,只是碍于江寒枫在场,不方便直接说。
兰锦听完之后嗤笑道:“不过是些下流东西,在江湖上混不下去,借着魔教的名声以求保护,倒是真的没几个人敢惹他们。”
沈映雪问:“魔教没有澄清?”
兰锦说:“谁有功夫管这个,而且魔教也不在乎这点名声,由着他们闹去了。”
江寒枫:“这么说,血殷十窟并非魔教的人?”
江寒枫听到魔教之后,就想到了沈映雪。他刚才隐隐有些期待的,因为沈映雪的疯病,一定与魔教有关。
听说沈映雪把魔教看得极其重要,他纵然邪傲狂狷,但也是个认真负责的人,这一点可以从魔教的声望和影响力上看出来。沈映雪接手魔教之后,仅仅几年时间,就没人能和魔教匹敌了。
江寒枫自然知道,那些杀人放火的不是好人,但是如果他们能唤起沈映雪曾经的记忆,改善他的病情,也不算完全没有用处。
听到兰锦的话之后,江寒枫有些失望。
他看向坐在木制轮椅上的花主,猫知道的事情,花主一定也知道。他刚才在饭桌上,他胸有成竹,一点波动都没有,显然清楚血殷十窟是什么东西。如今却又问了一遍,难道是解释给他听吗?
江寒枫看着花主瘦弱的身体,心中依然有亲近他的冲动。他猜到花主有意引诱之后,更加谨言慎行,不敢轻动,满心只想着沈映雪。
可是沈映雪离得太远了,他的眼前只有花主。
江寒枫看着花主与沈映雪极其相似的手,嗅到了他们身上相同的药香,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花主不想让他和沈映雪见面,甚至把沈映雪送到了忠信郡王府。
如今又带他来到春城,距离淮城少说有千里。
花主一开始,就不同意自己见沈映雪,即使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沈映雪的真实身份。
他又故意做出那种事情……
莫非花主其实对他有意?
江寒枫心情复杂极了,他移开视线,不敢去看花主,接着余光看到花主转头抬眼问他:“怎么了?”
花主的声音和沈映雪也是有些相似之处的,江寒枫从前竟然没有察觉。
这一声问候非常温柔,带着些许沙哑,与沈映雪清澈纯粹的嗓音重合。
江寒枫走慢了一些,离花主更远一点,“没什么。”
沈映雪觉得江寒枫有些古怪。
这个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一张口就是大新闻。沈映雪非常肯定,他绝对脑补了一些东西,刚才也没发生什么啊,江寒枫能脑补啥?
沈映雪没有理他,对兰锦说:“既然他们如此不堪一击,那就带几个人过去除了吧。但也不要掉以轻心,这些话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那些作恶之人,未必是血殷十窟。”
“是。”兰锦应道。
沈映雪刚才几乎没有动筷子,饭桌上的菜没几个他喜欢吃的,全都是马赛克,看起来就兴致缺缺。回到百花笑,沈映雪重新要了饭菜,喊了按摩椅过来给他捶腿。
坐的时间太久了,腿容易麻,系统给的马赛克真的好用,连触觉都一起改了,那张按摩椅非常高档,放在现代没个两万买不下来。
沈映雪吃着饭,江寒枫就在一边看着他,他被看的很不自在,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放下筷子,“怎么了?”
“我只是突然发觉,您与沈映雪相像的地方很多。”
“是吗?”沈映雪眯了眯眼睛。
江寒枫这是脑回路终于正常一回,猜到真相了吗?
他还没有做好掉马的准备,而且沈映雪那边感情线还有待推进,现在掉马,非常不利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发展。
沈映雪不怕分手,就怕江寒枫脑补他是多重人格。他一点都不想扮演多重人格。
江寒枫看到花主明显的不悦,问道:“您不喜欢我这么说?”
花主低低地应道:“嗯。”
江寒枫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他很确定,最初的花主不是现在这样,如今的花主与沈映雪越来越像了。
他们的行为动作总有细微的相似,还有吃饭时的习惯,沈映雪也是这般挑食。
花主之前不是这样的。
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只有一种可能——他在模仿沈映雪。
至于原因,江寒枫不敢轻易下定论。
那个结果太可怕了,会把他推向两难。
他又想起来,花主之前对他说的,不同意他嫁给凌云的那番话。
花主很自然地将他放到了弱势的一方,而且言语之间都是在拒绝。
沈映雪疯之前,确实很强势,可是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孩子,江寒枫愿意嫁给他,可是心里还是把他当做需要保护的人,相信外人看来也是这样。
但是花主不那么认为……
因为花主本身就很强势,即便他身有残疾,即便面容有异,也是个强大到不容忤逆的男人。
与花主相比,江寒枫自然是弱势的。
江寒枫叹了口气,他很想告诉花主,不要再模仿沈映雪了,可是花主从未挑明,又流连女色,还对他的夫人念念不忘,江寒枫说出来,不止会让花主难堪,也是在自讨欺辱。
江寒枫从前不理解,为什么花主想把沈映雪送走,如今知道了一点。
这确实是个很难说出口的理由。
江寒枫说:“花主……”
花主抬眼,闲适地看他。
江寒枫道:“您应该自重,还请保重身体。”
不要为了拒绝这份情谊再找女人宣泄了,一直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
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不应该存在。
江寒枫狠下心,不再想念花主,花主要做的应该是远离他,而不是将他带在身边,又在美人丛中玩乐。
沈映雪舒服地躺在按摩椅里,“我很自重。”
他生活习惯多么好,没事就做个按摩,撸个猫,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做。
沈映雪想想,也就花主能这样享受了,要是换成本体,身为江寒枫的男朋友,在这种被封建礼教束缚的古代,稍微有个肢体接触就算出格。
沈映雪对江寒枫说:“你也可以试试,不要这么死板。”
他相信江寒枫,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因为他自己也不会做。沈映雪虽然套着马赛克,看不到人的脸,但是江寒枫的本性还是很了解的。
江寒枫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做不到。我心里已经有了人,再容不得其他人。”
他在委婉地提醒花主及时止损,不要把时间和精力耗费在他身上,他们是不可能的。
沈映雪突然听到江寒枫这样的感情流露,有一点懵,接着恍然大悟,江寒枫看不惯他的作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