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枫和兰锦吃了顿饭,回来沐浴更衣,眼见临近傍晚,又外面的人说,有人给花主的大公子送来的成箱的药材。
他知道那些人谈论的是凌云,出去问了一下:“谁送来的药材?”
簪花巷的人说:“不清楚,那人也没留下姓名,听说那些药材都是极好的,有钱也买不到,或许是哪家达官显贵。也不知道花主的大公子是何等性情,竟然与这样厉害的人物交好。”
“你们没见过大公子?”
“何止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若不是有人送了东西来,我们几个都不知道,花主竟有儿子。”
江寒枫之前也打听过,确实没打听出来。他知道凌云是什么样子,以前藏得严严实实的,虽然见不到面,他至少知道凌云在安心养病。
现在外面突然有了关于凌云的传言,江寒枫反而不踏实了。
送药材的人是谁?他是看在花主的面子上送来的,还是真的和凌云有关系?
如果是前者,是否说明,凌云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江寒枫出去一趟,本意是为了疏远花主和凌云,找一找原来的心境,但是离开簪花巷这几天,他还是时常想到花主和凌云。
更可怕的是,他在梦里也梦到过一个男人,看不清楚样貌,但是那具身体,让他无从分辨究竟是谁。
江寒枫,你完了。
江寒枫深吸一口气,去见花主,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诸成玉。
江寒枫和他打了个招呼。
“你回来了。”诸成玉扬起脸来笑了笑,他在外人面前,向来都是带着稚嫩开朗的伪装。只是今天微笑起来,总有些心事重重。
江寒枫问:“怎么了?”
诸成玉低声道:“我知道你喜欢哥哥,我对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挑拨离间,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知道哥哥的过往吗?”
江寒枫诚实道:“我与凌云相识的时日不多,并不清楚他的过去。”
“他极有可能是被人逼疯的。”诸成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跳的很厉害。他眼睛看不到,簪花巷里能人众多,他很怕有人在暗中盯着,不敢讲的太详细,言谈之间也极为隐晦,“是那个送药材来的人,他对凌云有非分之想。”
如果江寒枫知道,忠信王不止对凌云有非分之想,而且还成功了,与他的儿子一起糟践了凌云的身体,还被花主得知,让凌云精神崩溃,该是怎样的反应?
诸成玉很想那江寒枫当刀使,可是如果江寒枫真的做出过分的事情,爹爹第一个猜到的就是他。他只能语焉不详的提几句,其余的事情,就留给江寒枫自己打探吧。
诸成玉说完,不等江寒枫再问,快步离开了。
江寒枫正想追上去,荀炎又过来了,“大公子想见你。”
“大公子……凌云?”
江寒枫出去这几天,一直和荀炎一起。离开花主之后,他们两个性格都是一样的沉默寡言,在外做事配合了几日,都意识到了对方可靠的一面,没有之前那么疏离了。
江寒枫问:“凌云要见我,花主知道吗?”
荀炎点头:“若是公子不同意,我自然不可能对你说这些。”
江寒枫依然不解:“花主同意凌云见我,是不是与那个送药材的人有关系?”
荀炎想了想:“或许吧,你去一趟就知道了。”
因为沈映雪记性不好,荀炎也跟着一起过去,充当沈映雪的录音笔。
江寒枫心事重重,待来到沈映雪的小院,看到那张矮榻,旁边还摆放着茶水,处处充满了生活气息。
荀炎道:“大公子在屋里。”
江寒枫颔首,跟他进了屋。
他朝思暮想的人,穿着一身白衣,就像几个月前在玉鼎山庄的水榭那边生活时一样,安静坐在榻上,怔怔地看着前方。
他眼中的世界,与别人大不相同,在他眼里,那边好像有什么真实存在的东西。
以前的江寒枫以为,沈映雪是在想魔教。
如今江寒枫知道,这个人并非沈映雪,而是凌云,自然不会把沈映雪的经历往他身上套。
凌云此刻是在想花主,还是那个送药材的人?
亦或是……江寒枫?
“凌云,我来了。”江寒枫放缓了声音,“听说你想见我,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沈映雪回神,看着江寒枫熟悉的马赛克,低下头,不去直视他的脸,“你坐。”
江寒枫坐在了沈映雪对面。
沈映雪道:“我想跟你说,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我。”“怎么突然说这个?”江寒枫早就从花主的言语中猜到,凌云之前发病的时候,可能闹着要找他。现在他突然说出来这种话,一定是因为那个送药材来的人!
“是有人逼你这么说的?”江寒枫怕吓到他,语气愈发和缓,“你父亲是花主,还有我和荀炎等人在,不会让你受欺负,你何苦说这些违心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江寒枫:花主是你爹。
诸成玉:收到。凌云被人侮辱了。
江寒枫:收到。
沈映雪:不如你俩过吧。
第41章 沈映雪是凌云的舅舅
沈映雪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茫然看了眼荀炎,荀炎脸上也是模糊的马赛克,压根看不出来他的表情。
江寒枫看到凌云可怜可爱的模样, 不忍心逼他,愈发恼怒那个送药材过来的人,那人绝不是真心喜欢凌云, 应该就是看上了姣好的容貌,哄着骗着让他就范, 根本没有替凌云着想过。
也不知道花主是怎么想的, 竟然容忍那人这般放肆……莫非是在考验他的诚心?
江寒枫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凌云, 你听我说。”尽管凌云病中神志不清,江寒枫还是尊重他, 该说的话, 一句也不能落下。
他也没在意后面的荀炎, 荀炎一看就是花主的眼线, 他的所作所为, 应该都会被转述给花主。江寒枫行的端做得正, 不怕被人知道。
沈映雪呆呆地看着他。
“情之一字,实在不知从何而起, 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只知道对你有情, 其他的就再管不了了。你若是喜欢我, 我自然心中欢喜, 你要是不喜欢我,也无妨。我不强求与你成为眷属,只想默默守护你,看你过的好,我就安心了。”这是江寒枫离开这几天反思出的结论。
花主说的对, 他喜欢谁都没关系,只要不给别人带来困扰就好。
如果凌云不接受他,他会默默喜欢凌云和花主。如果能和凌云或许花主在一起,他绝对会收心,只拿另一个人当做亲人对待。
这样就算二人都不属于他,他也没有怨怼。
凌云冲他笑了起来,也不知在笑些什么。江寒枫也跟着一起微笑,“这番话可合了你的意?”
沈映雪晃晃脑袋。
看久了这张脸真的晕。
也不知道江寒枫是怎么想的,几天没见,一上来就说这个,沈映雪感觉他好卑微,直接把自己放在了备胎舔狗的位置。又没人跟他竞争,也没人反对他的恋情,难不成这人心理自卑,觉得配不上凌云?
不至于吧?
江寒枫问:“你笑什么?”
沈映雪总不好说笑他脑回路清奇,没有回答,依然看着他笑。
江寒枫看到他明亮温柔的眼睛,即便凌云不说,他也知晓了此人的心意。
跟他一样,凌云把全部的心神放在了他身上。哪怕他不太清楚说出口的话代表了什么,见到他之后还是会发自内心的高兴。
“我以后多来陪陪你,好吗?”江寒枫说,“我会求花主答应的。”
沈映雪摇头:“你忙你的,不要管我。”
江寒枫要是常来,那他不是得两边跑?
用斗笠遮挡容貌也就算了,要是涂上易容,那才叫麻烦。沈映雪巴不得降低凌云的存在感,今天见江寒枫,也是想让他死心,谁知道江寒枫完全不听他的话。
江寒枫看他这么乖巧,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想到在玉鼎山庄时,二人是何等亲密,凌云的日常都是他来照顾。可能凌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他有意的。
“我不忙,多得是时候来看你。”江寒枫说,“等你以后病好些了,我会去找花主下聘提亲……”
江寒枫突然想起花主那天说的话,什么嫁给凌云、贞节牌坊之类的,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要是花主想让他做倒插门,其实也可以。如果换成他嫁给凌云,还要等着花主主动下聘,江寒枫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不过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凌云的身体。
花主那天的话,对江寒枫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花主说凌云跟他是一样的病,还没有内力压制,身体比他还差,可能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江寒枫给凌云把过脉,知道他确实只有七八年好活,脉象比花主还要羸弱,再看脸色苍白的凌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不要嫁给你。”凌云一个劲儿地摇头。
“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成亲,我喜欢一个人,干干净净的。”沈映雪是不婚主义,谈恋爱可以,结婚还是算了吧。放在古代,好像区别不大,尤其是两个男的,不用担心名声什么的,更没区别了。
沈映雪想想自己上辈子,还没谈过一次恋爱,光顾着打游戏了,一点经验都没有。
江寒枫问:“为什么?”
他听到沈映雪的话,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诸成玉刚才留下来的那几句话不停地在他心里重复。
送药材的那个人觊觎凌云的美色。
凌云这么干净的一个人,总不会成了亲就不干净了。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那个人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江寒枫伸手搭上凌云的肩膀,看到凌云轻轻颤抖了一下,“别怕,你告诉我,前不久是不是有人来找过你?”
沈映雪点头。
“那个人样貌如何?是男是女?多大年纪了?”
“他长得很漂亮,个子不太高,很瘦,很白,就是脸上糊着一张画像,我看不到他的脸,画像上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但是纸张发黄,有些可怕。”沈映雪回忆着马赛克,在江寒枫面前装疯。
江寒枫听到他这么说,完全想象不到那人是谁,也觉得那个人诡异的很。
凌云疯的厉害,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那种幻觉。肯定是那个人做了些什么,激发了凌云心底的恐惧,才会觉得那人是覆盖着美人图的一张脸。
江寒枫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他听到凌云的描述,首先想到的就是贴加官那样的酷刑。
犯了罪的人被固定好四肢,躺在刑凳上,宣纸沾水,贴在脸上,一层一层地往上贴,最初犯人的呼吸尚能将纸冲破,纸张厚了以后,就再也喘不过气,活活闷死。
凌云眼里的那个人,顶着画着美人的画,与贴加官区别很大,不知又隐喻了什么。
江寒枫问道:“你怕那个人吗?”
沈映雪说:“怕。”
他真的害怕忠信王,尤其是大半夜的,光线那么暗,一抬头冷不丁对上那么一张脸,很难不让人想到画皮。
江寒枫看凌云委屈的模样,只想把他抱在怀里安慰一番,只是碍于种种,江寒枫做不出来那么亲密的行为。
“为什么不告诉你爹?”江寒枫帮他想办法,“花主这么疼你,如果他知道你畏惧那人,应该不会强行让你与那人相处。”
沈映雪怔怔地出神。
倒也不至于连面都不见,他还没怕到那个地步。而且忠信王很有可能是他亲爹,魔教的事儿还和他有关,背后的弯弯绕绕也没弄清楚,要想活命,就得和他打交道。
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凌云,也不是真正的花主。
“凌云。”江寒枫看着凌云出神,喊了他一声,“你在玉鼎山庄时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沈映雪哪里记得他在玉鼎山庄说了什么,就算没有马赛克,换成普通人,将近大半年过去,也该忘得差不多了,歪了歪头,“我说了什么?”
江寒枫忘不了那次凌云突然发狂,也正是那个时候,凌云戳穿了他龌龊的心思。
那个时候的凌云,与他记忆中的沈映雪真的很像。
江寒枫看着现在乖乖巧巧的青年,他还是熟悉的容貌,与当年的沈映雪别无二样。
凌云怎么可能是沈映雪?
江寒枫想不通的地方很多,他暂且把疑惑放在心里,“算了,你不记得也不要紧。”
“我……我当时……”沈映雪绞尽脑汁地想。
沈映雪想不起来,荀炎却看出来了。
荀炎也想不明白,江寒枫明明见过教主的容貌,再见到和教主样貌相同的凌云,为什么没觉得他俩是同一个人,反而以为教主早就死了,是凌云假扮的他。
沈映雪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江寒枫想不透,荀炎不可能去提醒他。
沈映雪做了好久花主,玉鼎山庄的经历对他来说就跟上辈子似的。他回忆了很久,就记起来那个时候搞了一个什么人设,拿江寒枫来做实验了。
还有就是,江寒枫是个能信得过的人,他是真心为了沈映雪好。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江寒枫看到凌云痛苦的样子,有些后悔在他面前提起这个。
沈映雪思维跑偏:“你那个时候,以为我是沈映雪。”
江寒枫道:“是。”
沈映雪问:“那你喜欢的人是沈映雪,还是凌云?”
江寒枫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