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为什么会有暗道?通向哪里?”慕容明燏狐疑地问道。青衣人答道:“这里原本是给我自己准备的,没想到先给你用了。”
“你自己用?你的轻功这么高,还需要用这个逃命?”慕容明燏的语气有些刻薄。
青衣人淡淡地笑笑,没有回答。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地道的尽头,有一条梯子立在那里。
青衣人吹灭火折子,率先爬上梯子,将上面的一扇门推开一条缝,查看了一番,回头对他们道:“上来吧。”
慕容明燏望着他,有些犹豫,似乎有话要对他说。转头看了看墨渊,刚才为了唬那个雄鸡而说的中气十足的几句话似乎耗费了他很多力气,在地道里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尽管一直在咬牙忍耐,但慕容明燏知道他的伤势已经不能再耽搁了。
思前想后,还是尽快为墨渊找个大夫比较要紧。于是他答应一声:“好。”便扶着墨渊跟在青衣人的后面沿着梯子慢慢爬了上去。
重回地面,还没来得及深唿吸一口新鲜空气,青衣人便道:“这里还是不安全,必须马上送你们回去,你们有骑马来吗?”
慕容明燏道:“本宫坐马车来的,但是停在木屋前面了。”青衣人皱了皱眉。
因为留了太多血而脸色和嘴唇都变得像纸一样白的墨渊靠在慕容明燏身上,道:“我的芝麻听到打斗声就躲起来了,但只要我吹一声口哨就会过来的。”
说着,他将手指放进嘴里,吹了声口哨。
不一会儿,便听到了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紧接着,一匹丰神秀异的漆黑色骏马便从绿油油的树丛间一跃而出闯进了人们的视野中,停在墨渊身旁喷着响鼻。
墨渊伸出手,它便乖巧地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好了,你们就骑着这匹马回去吧,一直往前走,出了森林就能看到京城了。”青衣人道。
“那你呢?”慕容明燏问。
“我?”青衣人笑了笑,“他们要找的是你们不是我,你们顾好自己就行了,不用操心我。”
慕容明燏顿了顿,摘下自己腰间的金牌,转头对墨渊道:“你先回去疗伤,然后拿着这个,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丞相和京兆尹。”
墨渊一怔,“太子殿下不回去吗?”“嗯,”他转头望向青衣人,“本宫有些疑问需要解答。”
“不可以,”墨渊马上表示反对,“太危险了,太子殿下不可以和陌生人单独在一起。”
“没关系,他不会伤害本宫的,你先回去。”
见墨渊还攥着缰绳不肯上马,他用力握了下他的手,道:“别忘了现在父王驾崩,本宫暂理国事,就是大燕国权力最大的人了,本宫的命令你敢不听?”见他还有些犹豫,慕容明燏又加了一句:“答应本宫,活着等本宫回去。”
墨渊看了那青衣人一眼,犹豫了半晌,终于点头道:“诺。”上了马,扬尘而去。
看着墨渊的背影远去,青衣人忽然问道:“你真的信我?”
慕容明燏眼睛里的表情很是沉重,“你确实有很多地方不值得本宫信任,但本宫相信你至少不会杀本宫。毕竟如果你想,就不必一次又一次地救本宫了。”
听着他的话,青衣人忽然笑了,“那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问题有很多,比如……”他突然揪住了他的衣襟,“藏宝阁里有那么多珍宝,你费尽周折拿到了三把钥匙为何最后只盗走了那套并不值钱的凤冠霞帔?如果你只是个贼为何会屡次在本宫遇到危机的时刻出现救本宫的命?还有我父王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柳寒轻,你回答我!”
柳寒轻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恢复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清冷淡漠的表情,“你的问题还真不少,那我慢慢回答你吧。第一,那套凤冠霞帔也许并不值钱,但对某些人来说很珍贵;第二,我是盗了些东西,但并不只是个贼,而且救你完全是刚好路过,顺便而为,我也不只单单救了你一个人,你忘了墨渊吗?第三,嗯……”他忽然顿了顿,“这样一个一个回答起来太麻烦了,况且你也不喜欢听见我的声音。不如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到那里你就什么都清楚了。”
第三十八章
“去哪里?”“跟我走就是了。”
说着,他便大步地向前走了起来。
没有车,也没有马,还不知道要去的地方有多远,就这么步行吗?慕容明燏想问的,可是不一会儿的功夫柳寒轻已经走远了,他也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喂!你说的地方离这里多远啊?”好不容易跟上他的脚步,慕容明燏问道。
“不近。”他只回答了两个字。“不近?那我们就这么走着去,什么时候能到啊?”
他一边脚下不停地走着,一边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是我一个人,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但是带上你,片刻不停的话,或许要明早才能到。”“明早?!那本宫恐怕早都累死了,就不能找匹马吗?”
柳寒轻停了下来,冷冷道:“要么闭嘴跟着走,要么自便!”
从小到大,也就只有他敢这么跟他说话了,然而大燕国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国君慕容明燏也只能乖乖地闭上嘴跟着走。
他想要知道答案,何况现在自己正在被追杀,墨渊也不在身边,若是被扔到这森林里,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去,所以他现在只能跟着柳寒轻。
柳寒轻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就是不肯让他舒服一点,一整天都带着他一刻不停地走,除了中途停下来在河边装了壶水之外,就再也没有休息过。
天色渐晚,夕阳把森林涂上了一层金色。
“不走了!不管你说什么,本宫坚决不走了!”筋疲力竭的慕容明燏孩子气地坐在地上耍起了赖。
柳寒轻无奈地低头看了他一眼,开始拾柴生火。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火也生了起来。
两人静静地坐在火堆旁,相顾无言。
慕容明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听到我父王去世的消息,你并不惊讶。是不是你已经知道了?”
柳寒轻没有否认,淡淡道:“人都要死的,只不过有些人早些,有些人晚些而已。”
慕容明燏沉声道:“可他不应该这么早离开。”
柳寒轻冷笑。
没有反驳,只是冷笑。但慕容明燏看了也很不舒服。“你不同意吗?”他偏要追根究底。
他忽然站起身,朝林子里走去。
“你去哪儿?”
柳寒轻回过头,一脸不耐烦地说道:“你还有力气问我这么多问题,就是走了一天肚子不饿,那就不用找东西吃了?”
慕容明燏愣了愣,“你是要去找东西吃?”
吃着柳寒轻烤的野鸡肉,慕容明燏迟疑了良久,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谢谢。”
他奇怪地笑了笑,道:“记住这一刻吧,这恐怕是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谢谢了。”
“为什么?”慕容明燏不解道。
他没有回答,拿了片叶子擦了擦手上的油,纵身跳上一棵树,坐在树枝上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看来是不会再和他说话了。
慕容明燏悻悻地撕下一条鸡肉,狠狠地嚼着。吃完之后,一贯在衣食住行上都十分讲究的他,在火堆旁找了个适宜的位置,便在草地上蜷缩着睡了。
天刚亮,柳寒轻把慕容明燏踢醒,催他赶路。他觉得自己好像上了贼船,无力反抗,只得拖着空荡荡的肚子继续上路。
两人走出森林,行至一座城门前。慕容明燏抬头一看,只见城门楼上写着三个大字:落水镇。
慕容明燏进入城里一家客栈吃饭,柳寒轻却短暂失踪了一段时间。等慕容明燏吃完饭离开客栈的时候,他才突然出现,带着他去了一个地方。
荒郊野岭,两座简陋的坟墓毗邻而居,目前的石碑上一个刻着:“慈母赵子珺之墓”,另一个刻着:“慈父凌风之墓”,旁边各有一行小字:“孝女凌秋、孝子凌霜所立”。
墓前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轻姑娘,柳寒轻走上前,先对着两座墓磕了头,才推着轮椅使那姑娘转身面对着慕容明燏。
慕容明燏眼前的洛红蝶面无表情,眼神冷酷,与他认识的那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娇美女子完全判若两人,因此一时之间他竟不敢叫出她的名字。
只听她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道:“你来了,慕容明燏。你父王应该已经死了吧?”
第三十九章
这句话一下子触痛了他的敏感神经。他勐然间向她冲了过去,却被柳寒轻易如反掌地擒拿住,倒剪双手,动也动不了。
洛红蝶淡淡道:“我能理解。想当初我爹娘死的时候,我也很想杀人,并且我也的确那么做了。”慕容明燏的两只胳膊被拗得痛苦不已,喘着气道:“本宫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本宫来是想问你和父王的驾崩到底有没有关系!?”
她看了柳寒轻一眼,道:“放开他吧,我相信堂堂的太子殿下是不会对一个双腿残疾的柔弱女子动粗的。”
柳寒轻放开了他。他整理了一下服饰,恢复了太子的威仪,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托在手掌上递到洛红蝶的面前。那是两截断了的碧玉簪。
“在父王的尸体旁边发现的,是你的东西吗?”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又淡淡地说道:“这不是我的,太子殿下要么替您的父王收好,要么就丢了吧。”
“那天晚上,父王召见了你和红鸢对吧?”
“是。”
“但是红鸢说身体不适没有去,所以父王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你对不对?”
洛红蝶坦然地点头道:“没错,是我。”
他握紧了拳头,“所以你是承认和父王的死有关系了?”
她忽然露出了一抹甜蜜的微笑,可此刻这笑容在慕容明燏看来却是无比刺眼。
只听她微笑着道:“算是有点关系吧,不过你尽可以去查,如果可以查出我是凶手,我自会束手就擒。”
他紧紧地盯着她,想要从那张如花的笑脸上找出一丝心虚和慌乱。可是没有。
“父王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不知道吗?”
“御医说是急火攻心、心胆俱裂而死,可是父王的身体一向都很健康,没有受到任何外力攻击,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他怎么会突然……”
洛红蝶淡淡道:“也许就是阳寿尽了而已吧。”
他注视着她,慢慢向她走近两步,“是你做的吗?”
她再次露出微笑,道:“我已经承认和他的死有关系了,可是太子殿下要问我有没有杀你的父王,我既没有做,更不会承认。”
他皱起了眉头。他听不懂她的话。只能再问:“那天晚上父王寝宫的侍卫宫娥都被迷晕了,但是王宫中其他地方,包括守门的侍卫都还清醒着,你是怎么离开王宫的?”
她还没有回答,他忽然想到了答案,想到了一个人。
回头望向柳寒轻,“是你?你帮她离开的?”
他没有否认。
慕容明燏忽然间一切都明白了,“所以你能在守卫森严、结构复杂的王宫里来去自如,准确拿到由父王、母后和本宫分别保管的藏宝阁钥匙,都是因为你有内应,而你的内应就是曾经进过父王和母后的寝宫、知道这些地方的布局的洛红蝶!”
洛红蝶望向柳寒轻,微笑道:“原来他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笨嘛。”
柳寒轻没有笑,事实上,他的表情有些太过冷漠了。
“等等!”慕容明燏发现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红蝶并没有来过自己的寝宫,那柳寒轻是怎么知道自己的钥匙藏在哪里的?去过自己的书房的人,除了墨渊和萧朗昊,就只有……“红鸢也参与了?”
洛红蝶的微笑已变成嘲讽的冷笑了,“鸢儿是我的亲弟弟,你凭什么认为我的事情他会不知道?”
是啊,他们本来就是形影不离的。也许他直到见到洛红蝶之后,还心存侥幸,暗暗期望红鸢与这些事没有关系。
“他在哪里?”他问。
“你说鸢儿?”她笑了笑,“你有话和他说?”
“嗯,”他点点头,“之前我们约好了,现在约定没有办法兑现了,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不必了,”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有什么话就和我说吧,我可以转告他。”
他不死心地向四周的树林草丛里望了望,好像里面会藏着人似的。一无所获地收回目光,失望道:“不用了,本宫还有正事要问。你们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
洛红蝶露出了狐狸似的笑容,道:“你真的还蛮聪明的。你不清楚我们究竟做了什么,所以用这种问法来诈我。”
慕容明燏却连哭都哭不出了,之前他只当洛红蝶不过比一般的歌舞伎多认了些字、读了些书、识了些礼而已,从没想过她竟是这样深不可测的人。那么红鸢是不是也比他想象的更复杂呢?
看到他难堪的表情,洛红蝶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道:“算了,反正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告诉你也无妨。”她望向了柳寒轻,“带来了吗?”柳寒轻点点头,将随身的包袱递给她。
她打开包袱,里面赫然是那套被盗的凤冠霞帔。
第四十章
“你知道这是属于谁的吗?”她问慕容明燏。
“它属于惠兰王后,即便你偷来,它也不会属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