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戚的目光也跟着落到了讲台上。
“有新同学来了呀。”讲台上坐着一位老师,脖子上面是脑袋,脖子下面是脑子,没错,就是脑子,足足有七八十斤的样子,堆积在讲台上,蛹动间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脑子上生长出一条条肉条,链接着每一个同学,此时她正侧过头,她的脸上分为两部分,上半部分是一只只眼睛,每一只眼睛都在动,那些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盯着门口的人。
眼睛下面是一只巨大的、猩红的嘴,说的话字正腔圆:“一共来了五位新同学呢,让我们来掌声欢迎。”
教室里,三十几位同学同时抬起手,整齐划一的拍手,声音高亢,面无表情的喊道:“欢迎加入三年二班大家庭!让我们携手共创,走向辉煌!”
顾戚觉得这画面有点难以想象,三十几个感染者坐在一起要拼搏高考,举着政治书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这么友善你倒是把你脖子上的肿瘤扯下来啊!
陈戒在背后念叨:“这场面我是真没见过。”
特别是他们一群人站起来说“欢迎欢迎”的时候,让顾戚觉得自己进的不是感染者乐园,而是传销大舞台。
他们五个人里打头的人是白鹤归,白鹤归并没有进去,自从上次在德阳高中看到了会说话的感染者后,白鹤归就不会再上它们的当了。
不管它们是说什么做什么,白鹤归都只有一个反应——他果断侧身举起枪,跟对方来了个礼貌招呼,一秒打三枪的那种。
白鹤归的枪上没有□□,巨大的枪声在寂静的楼道中轰鸣着撞上了老师的脸。
子弹打在脑袋上,整颗脑袋都被轰的炸开,一脑袋的眼睛被轰的稀烂,pia唧一声砸在地上,尖叫从女老师仅剩的一张嘴里传了出来:“你敢打老师!你这个坏学生,你要收到惩罚!同学们,把他抓去教务处!”
随着女教师的尖叫,整个教室里除了纪石光他们以外的学生们都动了起来,它们站起来扑向门口,因为冲出来的感染者太快太多,它们还在门口形成了拥堵,前面的感染者互相绊倒,后面冲出来的感染者踩在队友的脑袋上冲出来,又滚下来。
就在门口等待的众人们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陈戒欲言又止:“看起来...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他们以前见到的感染者都是凶神恶煞,有着尖尖的利齿,奇形怪状的形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废物到简直跟人类没什么区别的感染者。
“警戒!”站在最前面的白鹤归骤然打断了陈戒的话,一枪轰炸了一个学生的脑袋。
学生并没有像是想象之中一样倒下,他晃悠了两下,继续向他们的方向跑过来,而且鲜血横飞的画面也并没有出现,顾戚眯着眼睛看了几秒,才发现这学生的脑袋里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一个被挖空了的西瓜壳,怪不得一枪下去都没打死。
笑死,人家根本没有脑子。
不过令人感到轻松的是,这群感染者的战斗力真的很弱,弄死它们只需要切断它们后脑上的脐带,它们就会像是和WIFI失去连接的电脑一样无法再有任何动作,呆滞的倒在地上枯萎死去。
不说江彧顾戚陈戒他们能随随便便打死,就连能力不是战斗向的顾七都可以用手里的匕首捅死一个——代价是他被狠狠地掐着脖子咬了一口。
在他被白鹤归救下的时候,顾七的匕首上还沾着脐带上的粘液,他兴奋地想拿给白鹤归看,但他依赖似得凑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白鹤归紧蹙的眉头和不耐的神色。
他立刻意识到他不该冲上去,哪怕他是想帮白鹤归的忙,但在白鹤归眼里,他这一系列行为不过是“添麻烦”。
一颗子弹能解决的是,顾七害他多浪费了很多时间。
“对不起,鹤归哥,我——”顾七才刚退后两步,突然意识到白鹤归的目光从他身上划过去了,看向了他的身后。
顾七回过头,正看见顾戚踩着一个感染者的脑袋,手中长长的大刀挽出一道刀花轻巧挥过,脐带悄无声息的被割断,他面不改色的走过尸体,黑色紧绷的靴子跨过干瘪的尸身,落地时不带有一丝声音,像是一位矫捷的猎手,游刃有余的在危险和机遇之中前行,连收刀入鞘的姿态都充满力量和灵巧的美感。
顾七的胸口如同被塞了一颗酸柠檬一般晦涩酸苦,他敢保证,在那一瞬间,他在白鹤归的眼眸里看到了几分暗藏欣慰和得意的欢愉。
就像是主人看着自己的宠物出色的完成任务时的表情,连一贯冷锐的眉眼都跟着柔和了一瞬间,唇边缀着一丝赞扬的笑容,但下一秒就收回去了。
只有站在他身前的顾七能感受到那一刻白鹤归身上溢出来的情绪,虽然只有一丝丝,但是却也让他嫉妒到发狂。
他想不通,为什么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在顾戚身上。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顾戚不就只是一个大力异能吗?
而这时学生们已经都被解决掉了,众人跨过满走廊的干瘪尸体,走向了教室讲台上的大脑。
大脑仅剩下那半张嘴还在疯狂大骂:“你们是那班的学生?把学号报上来,我要开除你们,我要让你们考不上大学,我要找你们家长!”
因为骂的太激烈了,大脑那粉色肉冻一样的脑体还会跟着发颤,看样子很像是下火锅的脑花,五个人围着脑花看了一会儿,江彧先放了一把火。
银光在脑花上转了一圈,成功把脑花变成了烤脑花,一股奇怪的香气弥漫在教室里,烤脑花尖叫着开始骂:“你敢烧老师!”
陈戒踮着脚站在顾戚旁边,冷不丁咽了口唾沫,念了一首押韵rap:“感染者不相信眼泪,烤脑花真让人沉醉。”
见这脑花还没死,顾戚抬手,用大刀碾过,重刀将脑花碾压成粉色的黏糊肉泥,轻而易举的在脑花里找到了一颗晶核。
那是一颗很漂亮的粉色晶核,有人的大拇指甲盖大小,顾戚用刀尖挑着,直接挑给了白鹤归。
出发前的队伍规定:路途里所有的收获都将由队长保管,除去路上消耗的以外,剩余的物资等到他们回去之后,由队长划分。
脑花被碾成泥后,脑花上面的嘴也就歇菜了,这个时候众人才来得及在四周忙其他事情。
白鹤归带着顾七走到后排,去把坐在后排的李峰泽、纪石光、纪石光的三位小弟唤醒。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五个人里面死了三个,纪石光的三位小弟在被斩断脐带之后直接倒地死掉了,白鹤归打开他们的脑袋看,发现他们的脑袋已经空空如也了。
纪石光被斩断脐带之后陷入了昏迷状态,李峰泽在被斩断脐带之后傻了几秒钟,然后突然窜了起来,在原地开始背诗。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
白鹤归蹙眉去抓住他,才发现李峰泽双目无神,被抓了也没反应。
“他们应该是被影响了神智。”这时候讲台上传来了顾戚的声音,白鹤归回过头,正看见顾戚一边擦刀上的粉色黏糊液体一边说:“别看刚才的感染者人数有这么多,但它们本质上都是一个感染者,那些学生被这一个老师控制,老师利用脐带来吸取它们的营养,控制它们的精神和行为。”
“所以那些学生们的脑袋里没有晶核,而老师的大脑里面有。”
“这个感染物等级不低,大概有二级左右,但它的进化方向很奇怪,不是偏攻击类,而是偏控制类,而且保留一定的神智。”
顾戚将刀擦干净,利落的收刀入鞘,刀锋和刀鞘摩擦发出“铮”的一声钝响:“这颗晶核应该也是精神控制类的晶核,只有精神类变异的感染者才能在等级很低的时候保有人类理智。”
“他们还有救吗?”白鹤归抓着李峰泽的手,眉头深深蹙着问道。
李峰泽是他的队友,只要人不死,他就不会放弃。
“有吧,你可以把手里的晶核给他们吃试试。”顾戚说:“说不准吃了就好,当然,也可能没什么用。”
白鹤归的目光扫过仅剩的两个幸存者,一个被吸得皮肉垂挂在脸上,魔法瘦身了一百斤,躺在地上如同一个骨头架子穿了一层肉皮,另一个现在已经背诗背到了“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他捏着指尖里的粉色晶核,片刻后将晶核收起来,然后将李峰泽甩给顾七,自己背起了地上的纪石光说道:“先回基地再做决定。”
从教室里出去的时候,顾戚抬头看了一眼教室里半开着的窗户。
当时他在学校院子里往教室里面看的时候,这窗户是关着的,但现在,窗户是开着的。
而且,这地上的枯萎尸体里,似乎少了一个。
窗户外,一道穿着校服的瘦小身影藏在窗户外面的阳台上,身体紧紧地贴着墙壁,她的脖子后面、原本该插着脐带的地方被扯出了一个黑色的空洞,脖子上的两颗肿瘤小小声的说着话。
“噫唏嘘危乎高哉——他们走了。”
“蜀道之难——我们没死。”
“难于上青天——老师死了。”
直到某一刻,贴着墙壁躺在地上的小女孩眨了眨眼,起身从窗户外翻了进去,她走到教室里,两颗肿瘤见到了地上的老师,立刻闭了嘴。
小女孩走到了讲台前坐下,她伸出手,捧起了地上的烤脑花泥,虔诚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随着她的吞吃动作,她脖子上的肿瘤逐渐长大,变成了两颗完整的、和人类一模一样的人的脑袋,三颗脑袋撑在一个脖子上,全方位视角扫视四周。
直到最后一口脑花吃完,她的脖后、原本有一个空洞的地方也长出了一根脐带来。
“蚕丛及鱼凫,老师死了不要紧。”肿瘤一号说。
“开国何茫然,我们继续做老师。”肿瘤二号说。
“尔来四万八千岁,开班教学考本一。”小女孩微笑着说:“老师死了,我还可以继续教学生嘛,毕竟,只有第一名才可以继续活下去呢。”
——
从学校里出来,一行人回到了临时休息的车旁。
基地里还是他们离去时候的样子,纪石光带着的女人老老实实地在煮肉汤,罗枭叼着根烟在帐篷四周走来走去,巡逻防戒顺便看守物资,见他们一行七人回来了,还远远地吹了个口哨。
“情况怎么样?”烟雾绕着他周身散开,罗枭恋恋不舍的把烟屁股扔到地上踩碎,问顾戚:“这人怎么只剩层皮了?”
顾戚简单说了一下情况,罗枭问他:“那他还能活吗?”
顾戚想了想,摇头说:“就算活过今晚,也够呛活得过以后。”
纪石光队伍里五个人,死了三个,一个女人,纪石光还废了一半,他们才刚上路就碰上了这么多魑魅魍魉,往后的日子纪石光不知道怎么熬呢。
“先扎营休息。”白鹤归把昏迷的纪石光扔给那个女人,然后划分了一下守夜顺序,三伙人本该轮班倒,但纪石光都这样了,那女人还要照顾纪石光,守夜就全落到白鹤归小组和顾戚小组的头上。
最后决定,顾戚和江彧守上半夜,陈戒和白鹤归守下半夜,顾七和罗枭养足精神,负责明天轮流开车。
守夜这活儿不算多难,只要找个能看住全局的地方,然后架上一个火堆,熬几个小时就行。
他们点起了一团红色的火焰,夏日的夜里,火堆照亮了一小片地方,江彧跟顾戚都盘腿坐在地上,顾戚坐的累了就往地上一倒,单手枕在胳膊后面,睁眼望着头顶的星空。
他的头发长得长了一些,发梢微微翘起来,风一吹,他的发尾就跟着跳动。
江彧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那一截发丝吸引,他的手臂缓缓地放下去,整个人漫不经心的一起倒了下去,距离控制的刚刚好,肩膀正好挨到顾戚的肩膀。
他一侧头,就能闻到顾戚身上传过来的洗衣粉的味道。
江彧闭了眼,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跟着舒展开来了——自从他的腿好后,顾戚大概以为他不需要保护了,就再也没和他一起睡过。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顾戚躺在一起了。
顾戚躺下的时候也不放松,他偶尔会突然翻身起来,做几个俯卧撑,江彧倒在一旁,假装自己睡着了,无意间的往旁边蹭一点,等顾戚落下来的时候会不经意的撞到他的肩膀,他再略带困意的睁开惺忪的眼,就会看见顾戚额头带汗,眉眼温润的冲他笑:“睡一会儿吧,我看着呢。”
末世的第不知道多少天,天穹像是一块漆黑的墨一样悬挂在头顶,月亮躲到乌云后,顾戚一笑,天上的星星都显得暗淡了。
江彧心头狂跳,嗓子里冒出一声囫囵的应声,继而闭上眼,竟然不敢再随便睁开。
顾戚和江彧守上半夜的时候,纪石光的女人还端了两碗肉汤过来,面带讨好的请他们喝。
这女人有个很俗气的名字,叫眉姐,据说以前是在夜场卖酒的,末日之后觉醒了最普通的大力异能,她一只手能提起一百斤的东西,但这又有什么用?
一百个异能者里面,九十个异能者都是这样平庸的异能。
异能不好用,她就没办法吃上一顿饱饭,她胆子又小,思来想去,她只能委身给纪石光,本来以为能活下去,结果一出了基地的门纪石光就变成这样了,没办法,她只能把目标转移到别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