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辞舟怀里揣着蛋呢,没敢惹他,便只不做声。
凤凰妖尊放完了狠话,便进了屋。
屋内,江浅正做着梦呢,睡得有些不大安稳。
凤凰妖尊走到榻边坐下,伸手在江浅额头上摸了摸。
江浅本能地朝他身边凑了凑,一只手拽住了凤凰妖尊的衣摆。
凤凰妖尊被江浅这副依赖的姿态取悦了,眼底带着几分矜持地笑意,勉为其难地坐到了榻上,伸手在江浅额头抚摸了几下。
江浅半睡半醒间,就势靠过来,在他身上摸了摸。
“你的毛呢?”江浅迷迷糊糊道。
凤凰妖尊一怔,面上闪过一丝茫然。
便闻江浅又迷迷糊糊地道:“怎么没变豹子?”
凤凰妖尊闻言面色登时铁青,没想到江浅竟是将他当成了那个混蛋兽族!
就在这时,江浅又胡乱摸了一把,迷迷糊糊问道:“蛋呢?”
凤凰妖尊:……
他并不知那颗蛋的存在,只当江浅这是在郁辞舟身上找郁辞舟的……
于是一张脸越发难看了几分,丢下一句“不知羞耻”便拂袖而去。
第43章
屋外,郁辞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凤凰妖尊带着巨大威压的妖气骤然释出,像是在发怒。下一刻,便见凤凰妖尊怒气冲冲从屋内出来,脸色气得铁青。
凤凰妖尊立在门口,怒目瞪了郁辞舟一眼,那目光像是打算将郁辞舟隔空瞪出个窟窿似的。不过他终究是克制住了情绪,什么都没说,便快步离开了那处。
郁辞舟一脸无辜看着凤凰妖尊离去的身影,暗道发生了什么?
这次他可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待凤凰妖尊走后,郁辞舟才进了屋。
今日对方已经来过了,看来还不大高兴,应该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不过郁辞舟进屋之后,却发觉江浅并没有醒,竟还睡着。
郁辞舟有些疑惑,不明白江浅既然没醒的话,凤凰妖尊为何会那么生气。
难道江浅只是睡着觉,就能将凤凰妖尊气成那样?
郁辞舟走到塌边,伸手在江浅手上摸了摸,发觉江浅指尖带着几分凉意。
这会儿借着烛火,郁辞舟的目光落在江浅面上,察觉到江浅的面色似乎有些苍白。他拧眉盯着江浅看了一会儿,目光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色,暗道江浅这几日似乎睡得比平时都要沉,睡觉的时候也比从前更多了。
按理说这岛上灵力充沛,江浅哪怕不睡觉也是可以的。
郁辞舟记得听小八哥说,江浅在广陵大泽时,也没有睡觉的习惯,只有在京城平安巷时,因为那里灵力不充足,才会学着人族的习惯每晚都睡觉,算是养精蓄锐。
可如今是怎么了?
郁辞舟仔细一想,这才想起来,昨夜凤凰妖尊来的时候,江浅似乎也没有醒。甚至郁辞舟与凤凰妖尊在外头打斗了那么久,确切地说是郁辞舟被凤凰妖尊教训了那么久,江浅都丝毫没有觉察。
昨晚郁辞舟只当江浅是睡得沉,如今再想起来却发觉有些异样。毕竟一次两次还能理解,方才凤凰妖尊都进屋了,那么强大的威压和妖气,江浅竟然也没醒,这太反常了。
郁辞舟一手按在江浅手心,试探了一下江浅体内的妖气,没觉察到不妥。
但他眉头依旧紧锁着,意识到江浅的身体应该是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问题……
另一边。
凤凰妖尊回去之后,火气极大,险些将住处都烧着了。
赭恒散人一边亲自帮他斟了茶,一边忍着笑意,只因他早已猜到对方去见江浅,多半会是这结果。
“你这气性真该压一压。”赭恒散人笑道。
“你倒是压一个我看看?”凤凰妖尊道:“你知不知道他……竟当着本尊的面……”
凤凰妖尊话说到一半,想起江浅睡梦中那举动,气得有些说不下去了,便一口气将赭恒散人递过来的茶喝了。
赭恒散人忙帮他将茶续上,而后坐在他身边,一手轻轻落在他手背上,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片刻后,凤凰妖尊面色总算是稍缓了些,目光不经意落在赭恒散人修长的手指上,喉结微微一滚。这时赭恒散人却又拿开了手,起身走到另一边坐下,继续煮茶去了。
“小孔雀长大了,你早该做好这个心理准备。”赭恒散人道:“就算不是那个豹子,说不定也会有旁人。”
“旁人也就罢了,本尊不懂,他为何会对那个兽族的混蛋那么上心?”凤凰妖尊怒道。
赭恒散人心道,话是这么说,但换成了旁的妖,说不定凤凰妖尊会更生气。
这豹子虽是兽族,但长相好,妖力强大,在兽族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妖了。
赭恒散人看着他,开口道:“你仔细想想,小孔雀中了魅毒之后,是那个豹子不顾危险,替他解了三天三夜的毒,更别说还有他第二次毒发的时候……两妖在一起,那么久的时间,做过了最亲近的事情,怎么可能半点心思都不动?更何况他们少年时本就有过情分。”
凤凰妖尊闻言没有做声,只面色阴沉着,看起来很是生气。
“此事只能说是天意。”赭恒散人开口道:“小孔雀中了魅毒一事,是个意外,恰好那时豹子去了广陵大泽。说起来,你该感谢他才是,若不是他恰好在那里,恐怕整个广陵大泽只有你才能救他了。”
凤凰妖尊闻言拧了拧眉,到了万不得已他倒也不介意这么做。可江浅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若真要让他帮江浅解毒,他八成也会像白鹤当时的心境一般,有些下不了手。
“还是说你当真想自己……”赭恒散人揶揄道。
“滚!”凤凰妖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赭恒散人帮他换掉了那杯茶换了杯新的,笑道:“那豹子我看着不错。”
凤凰妖尊没说话,接过他手里的茶,指尖无意识与对方的手一触即分。
赭恒散人微微挑了挑眉,没去看他。
“其实……”凤凰妖尊开口,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
然而他尚未将话说完,便觉岛上某处穿来了一股异动。
那感觉不算太明显,奈何他妖力太强,还是觉察到了。
“是禁地?”凤凰妖尊开口道。
“去看看。”赭恒散人道。
两人说罢一同起身,去了禁地。
禁地中,赭恒散人设下的禁制,正发出微微的光,那光看着不大安稳,像是正在被什么冲撞着一般。
“这魔物怎么回事?突然开始发狂了……”赭恒散人疑惑道。
凤凰妖尊没有说话,而是走到禁封着那魔物的地方看了一眼。
片刻后,凤凰妖尊深吸了口气,退出了禁地。
“如何?可是我的禁制出了问题?”赭恒散人问道。
“你的禁制封了他这么多年,要是出问题早就出了。”凤凰妖尊道:“应该是江浅的缘故。”
赭恒散人一怔,一时没太反应过来。
便闻凤凰妖尊道:“先前我去看他的时候,便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不过当时他被江浅气到了,倒是没顾上细想,如今再一看这魔物的状态,便猜到了其中究竟。
“江浅在岛上待得太久了,魔物身上的两魄受到了江浅的影响,如今有些失控了。”凤凰妖尊开口道。
赭恒散人恍然道:“我竟险些将这个给忘了。”
这魔物身上的两魄是从江浅身上夺来的,虽然那两魄已经被魔物魔化了,但终究还是属于江浅的东西。如今江浅在岛上待得太久,两魄受到影响,这才惹得魔物开始异动。
“这么下去,不止魔物会被影响,江浅的身体也会出问题。”赭恒散人道。“时间不多了,咱们得尽快动手了。”
凤凰妖尊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本尊并未答应你什么。”
“你还有别的路可走吗?”赭恒散人开口道。
凤凰妖尊站在夜色中,良久才开口道:“依着你说的帮他取回两魄,根本就不是最好的法子。依着本尊看来,最稳妥的法子,只有带着江浅离开澹州岛。”
“你根本就带不走他。”赭恒散人道。
“带不走可以将他绑走,本尊若想将他带走,谁也拦不住,不管是豹子还是你。”凤凰妖尊道。
赭恒散人无奈一笑,开口道:“你能不能不置气?”
“本尊没有置气,你也知道,取回两魄对江浅来说很危险。”凤凰妖尊道:“万一他控制不住被那魔气吞噬了呢?”
“听起来确实很难,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换了从前,小孔雀跟着你在广陵大泽,尚可以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赭恒散人道:“可如今他已经尝到了情爱的滋味,哪怕他尚且不懂自己的心意,可他对那个兽族动了心,这是不争的事实。”
凤凰妖尊闻言不由想起了不久前那一幕,江浅在睡梦里,都在依赖着郁辞舟。在过去的数月中,江浅早已不再是从前的江浅了,他和那个兽族之间的羁绊,已经太深了。
这一发现令凤凰妖尊很是烦躁。
他目光一凛,冷声道:“那本尊就杀了那个兽族。”
“你总是说气话。”赭恒散人失笑道:“如今再杀了他,能有什么用?”
凤凰妖尊沉默半晌,身上的妖气时隐时现,暴露了他不安的情绪。
赭恒散人知道他很纠结,也很矛盾。
但他也知道,凤凰妖尊表现出来的态度,往往并非内心的真实想法。
“豹子带着他来了这里,这或许就是天意。哪怕小孔雀不知道所有的真相,可走到这一步,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谁逼迫他。”赭恒散人道:“天道如此安排,哪怕你再怎么不愿意,也晚了。”
凤凰妖尊没有说话,他何尝不知道已经晚了。
从魅魔进入广陵大泽伤了江浅开始,从郁辞舟帮江浅解了魅毒开始……
甚至从更早的时候开始,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他以为他能把江浅护在广陵大泽里,让江浅这一世都见不到外头的世界,虽说那样的日子是冷清了些,可至少江浅可以活得好好的。
但他的小孔雀长了翅膀,总想往外头飞。
凤凰妖尊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无奈和落寞。
“你心里也知道,这样未尝不是好事,他比从前过得更快活了。”赭恒散人道。
“是啊,没有本尊约束,他在外头是很快活。”凤凰妖尊道。
赭恒散人伸手在他指尖轻轻一握,开口道:“你知道的,这不一样,你是他的亲人,但你给不了他一切。你也尝过情.爱的滋味,哪怕你觉得那些东西虚无缥缈,不值得你驻足,可不代表它没有意义。”
“我并非觉得……”凤凰妖尊开口。
赭恒散人又道:“你得让他去试一试。”
凤凰妖尊目光落在赭恒散人面上,便见他英俊的眉眼间,带着几分失落和怅然。他心中一动,莫名就软了几分,心中那怒气也跟着消了大半。
江浅一早醒来之后,气色比昨日更差了些。
郁辞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目光带着几分担忧。
不过不等郁辞舟开口,江浅便睡眼惺忪地问道:“蛋呢?”
郁辞舟将蛋拿给他看,江浅将蛋拿在手里,稍稍释放出妖气感受了一下里头的动静。
“还是不回应我啊。”江浅有些失落地道。
“大概只是累了。”郁辞舟开口道。
“嗯,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江浅说罢面上带着几分期待,看到郁辞舟问道:“你昨晚孵他了吗?”
“孵了。”郁辞舟开口道。
昨晚他变成了豹子,一边孵蛋,一边让江浅顺了一夜的毛,但江浅却因为睡得太沉,什么都不知道。
“你觉得呢?他还有多久能出来?”江浅开口道。
“很快了。”郁辞舟见江浅目光明亮,知道江浅很在意这颗蛋,便顺势问道:“你觉得他孵出来会是什么?”
江浅想了想,开口道:“不知道,你能感觉到吗?”
“说不定是孔雀。”郁辞舟开口道。
江浅挑眉一笑,心道八成会是只孔雀,总不能是只豹子吧?
不过好像也不一定,说不定真是只豹子。
江浅不及深想,但脑海中那念头闪过时,竟莫名怀着一丝期待。
“你孵了他这么久,万一是只豹子也说不定。”江浅道。
郁辞舟眼底带着几分笑意看向江浅,只当江浅在开玩笑,便开口道:“是什么都好,你喜欢就行。”
江浅又握着那颗蛋把玩了一会儿,将蛋还给了郁辞舟。
郁辞舟将蛋小心收好,忍不住又瞥了一眼江浅的面色。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江浅的状况确实不大对劲。
且不说面色苍白地过分,且嗜睡,就连脾性似乎都温和了许多。
若是换了从前,江浅待他这么温柔,郁辞舟必然会觉得高兴。
但此时此刻,他却只有担心,因为江浅这样子看起来有些蔫蔫的,像是没有多余的精力似的……
这日晌午,江浅又去见了凤凰妖尊。
这次他倒是学聪明了,被拒绝见面之后没有离开,而是守在了外头。
依着他对凤凰妖尊的了解,过了一日,对方这脾气应该已经下去了不少。
果然,他在外头没等多大会儿,便让少年请了进去。
“你还知道来见我?”凤凰妖尊带着冷意的声音传来,令江浅不由鼻头一酸,险些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