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辞舟知道他这习惯,生怕他不高兴,忙去打了干净的水端过来,让江浅洗手。江浅有些不情愿地伸手沾了沾水,算是象征性地完成了这个晨起的“仪式”,郁辞舟忙又取了干净地布巾,伺候江浅擦干手。
大理寺那俩官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妖使大人平日里看着虽然随和,可架子还是挺大的,没想到在家里竟是这样的地位。
再看江浅,一脸冷意,对妖使大人连半个好脸都不给。
两人不约而同对看一眼,都替妖使大人叹了口气。
郁辞舟本想再跟着大理寺的人一起走,但骤然想起江浅上次似乎很是嫌弃他们的马车慢,于是朝江浅道:“天兴寺的路我知道,咱们出了城之后,可以弃了马车,你抱着我飞过去。”
江浅看了郁辞舟一眼,心道本座现在并不是很想抱你了。
自从意识到郁辞舟在那方面的表现很是不俗之后,江浅大受打击。
他原本踌躇满志,想着一定要在郁辞舟身上将场子找回来,可如今却很是挫败。且不说郁辞舟表现得太好,根本没给他多少空间,偏偏江浅还一点经验都没有,又不愿放任自己去随便找个什么小相公“熟能生巧”。
这样一来江浅那“宏图大志”几乎是不可能实现了。
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在郁辞舟面前再摆出那副姿态了……
“你今日衣裳怎么又换回去了?”郁辞舟看了一眼江浅身上那素白的衣衫,抬头发觉江浅将那青玉簪子也换了,又折了根灵树枝别上了。
花孔雀,又变成了白孔雀。
“花里胡哨,穿着不自在。”江浅随口道。
“这样也挺好。”郁辞舟道:“你穿什么都好看。”
江浅心情不好,不大想同他聊天,便倚在马车上假寐。
郁辞舟见他不做声,也没打扰,众人最终还是坐着马车到了天兴寺。
寺庙外头已经守了一队官兵,大理寺另外一些官员也已经到了。
除了卢峰和魏廷屹之外,旁人并不知郁辞舟和江浅身份,是以也没太在意两人。
江浅和郁辞舟刚走到寺庙门口,便不约而同皱了皱眉。
只因隔着老远,他们便能感觉到寺庙里隐隐笼罩着一曾淡淡的妖气。
不用旁人引着,江浅和郁辞舟循着妖力便找到了后院。
后院某一间房外头聚着好多人,有大理寺的官员,也有大夫。
江浅和郁辞舟远远朝里看了一眼,见屋内有好些僧人,那些僧人无一例外眼球都不见了,眉下只剩两个血洞,看着触目惊心。
“被剜去了双眼?”江浅开口道。
“像是被啄去的。”郁辞舟开口道。
江浅拧了拧眉,看了郁辞舟一眼。
“啄”这个词便意味着,此事是禽族所为。
“你尚未有证据,就能断定是我族所为了?”江浅冷声道。
“我并未断定,只是说有这个可能。”郁辞舟忙道。
周围有许多人族,郁辞舟示意江浅往旁边走了几步,这才继续道:“伤口看着不像是利刃所为,像是被什么东西刁住眼球扯出来了一般。”
江浅方才也看清了那些僧人眼睛上的伤口,知道郁辞舟这推测很合理。
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族修炼靠得是水木灵气,并不需要靠吸人族来修炼。”
实际上,不止是禽族,兽族和水族的大部分妖修炼,也都是依靠水木灵气。
只有一小部分妖会捕猎弱小的妖类来提升修为。
但无论是哪一种妖,都不会利用人族修炼。
利用人族修炼的大都是魔。
“这个东西确实是妖,而且我见过他。”郁辞舟说罢取出了灵石,在江浅面前稍稍催动,便见那灵石里的妖气稍稍有些异动,与寺庙中为散去的妖力遥遥呼应。
江浅看着郁辞舟,问道:“你朝他动手了?”
“你不在,我哪敢冒险?”郁辞舟开口道。
郁辞舟这话说得过于自然,仿佛对江浅的依赖已经成了某种既定的事情,这令江浅稍稍有些不大习惯。但他似乎也并不排斥郁辞舟的说法,甚至还挺受用,因为郁辞舟这话便等于承认了江浅在他们之间处在稍稍强势的地位。
“昨晚我从寻欢楼离开的时候,他在跟踪我……”郁辞舟道。
“昨晚你去寻欢楼了?”江浅开口道。
郁辞舟:……
不是……这重要吗?
“我路过……他跟踪我,我就想法子趁机收集了一抹他的妖气。”郁辞舟道。
“那他是不是禽族?”江浅问道。
郁辞舟想了想,开口道:“很奇怪,不像是禽族,又像是禽族。”
江浅闻言面色稍稍显出了几分疑惑,郁辞舟怎么可能连对方是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究竟是郁辞舟太废物了,还是对方太厉害了?
“此事我会查清楚的,若当真是禽族,我定会亲自清理门户。”江浅开口道。
郁辞舟闻言失笑道:“何必分那么清楚,咱们一起查多好。”
江浅闻言没反驳他,而是起身走向了寺庙的前院。
如今寺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好几位僧人都受了伤,整个寺里的氛围都很凝重。
江浅走到前殿,抬眼看向里头供奉着的一排佛像,开口道:“人族总爱说斩妖除魔这样的话,在他们的心里,咱们和魔有区别吗?”
郁辞舟想了想,开口道:“他们心里的妖魔与咱们无关。”
“若是这么说,人族心里有妖魔,妖族与魔族心里,也有妖魔。”江浅开口道。
郁辞舟转头看向江浅,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江浅看着那佛像,眼底闪过一丝茫然,而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大殿。
郁辞舟与江浅在寺中探查了一番,没有得到太多的线索。
索性那妖的妖气很清晰,只要他不离开京城,早晚都躲不掉。
当日,江浅和郁辞舟便返回了京城。
他们回到平安巷的时候,正遇到状元郎刚从衙门里回来。
状元郎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里头似乎是包了几本书。
他将布包递给江浅,开口道:“恩妖,这是胡九让我给你的,你得空若是有兴趣,可翻看一二,说不定能有收获。”他口中的胡九,想必便是那狐妖的名字。
江浅接过布包,朝状元郎道了谢。
状元郎也没多留,朝他们行了礼便走了。
郁辞舟看着状元郎背影,开口道:“玄之虽是人族,却比你我都通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仅丝毫没有自怨自艾,倒是活得比从前更自在了。”
状元郎在最后这段人生里去寻欢作乐倒是情理之中,不过更让人惊讶的是,他寻欢作乐之余,竟还一直顾着翰林院的差事,丝毫也没松懈。就好像死亡的威胁于他而言,丝毫不值得一提。
“你朝他说过青鱼的事情吗?”郁辞舟朝江浅问道。
“没有。”江浅开口道。
他不是不说,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状元郎或许不在意生死,可江浅不知道他在不在意男人的尊严。
“回头我去朝他说罢。”郁辞舟开口道:“总归是能保住一命。”
江浅想了想,道:“你又知道他会选择保命的法子?”
郁辞舟一怔,看向了江浅。
片刻后,他朝江浅问的:“你选什么?”
江浅闻言没有做声,离开广陵大泽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
“你猜。”江浅道。
“换了我是状元郎,我肯定是要保命。”郁辞舟开口道:“换了我是你,我选择保命根子。”
江浅:……
“在你看来,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江浅问道。
“起码不难。”郁辞舟道:“你的事情且先不说,反正都已经有过一回了。”
江浅:……
郁辞舟道:“玄之的事情就更不用犹豫了,男人那东西用处本也有限,只要他能想得开,舍了便舍了。再说,他有龙阳之癖,没了那东西也不打紧,不过是位置没得选,可照样还能快活。”
江浅看向郁辞舟,问道:“你觉得只要能快活,位置无所谓?”
“嗯。”郁辞舟下意识应了一声,这才察觉江浅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劲。
“很好。”江浅看着他的目光突然又染上了几分柔和,就连声音也放软了不少,开口朝郁辞舟道:“那将来替本座纾解魅毒的时候,你居下吧。”
郁辞舟:……
江浅这奇怪的态度郁辞舟太熟悉了,怪不得他一直觉得不自在,原来……
江浅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伸手在郁辞舟手上轻轻一握,又道:
“本座会让你快活的。”
郁辞舟:……
第24章
江浅修长的手指带着些许微凉,贴在郁辞舟手背上时,令郁辞舟稍稍有些恍神,脑海中生出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
仅仅是这片刻的工夫,郁辞舟便错过了拒绝江浅那要求的时机。
待郁辞舟反应过来时,江浅已经大步进了院门,只留给了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郁辞舟立在院外愣怔了片刻,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江浅这是默认他答应了?
江浅拿着状元郎给他的那个小布包便径直进了客房,只给了一脸好奇的小八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
小八哥一脸茫然,转头又见郁辞舟神色复杂地进来,而后匆匆进了另一间屋子。
小八哥并不知道两妖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敏锐地觉察到江浅和郁辞舟之间那状态,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可他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变了。
客房内,江浅将那小布包打开,发觉里头装着的是几本书。
确切的说也不能叫做书,说是画册可能更贴切一些。
他拿起其中的一本画册随手一翻,待看清里头的画面时脸腾得一下红了。
他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快速合上了画册,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房门,见房门关着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随后,江浅做好了心理准备,再次打开了那本画册。
画册里头画着的是两个男人……
江浅初时看着只觉十分不好意思,因为里头许多姿势他都经历过,很熟悉,所以看到那些内容的时候便会不由自主想到许久前郁辞舟帮他解毒时那画面。不得不说,郁辞舟会得确实不少。
后来他看着看着便渐渐缓了心神,一本正经地钻研起了画册中的诸多姿势和细节。那画册中的内容很是详尽,不仅有图解,旁边还标注了注意事项,重点甚至用朱笔圈了出来。
江浅越看越觉得神奇,这里头好多花样他都没见过,可见郁辞舟应该也不会,否则那三天三夜早就忍不住发挥了,不至于还藏着掖着。想到这里头有郁辞舟不会的花样,江浅心中莫名生出了些许期待,似乎仅凭这个他就在郁辞舟面前略胜了一筹。
真没想到狐妖竟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江浅心道,若是他将里头的花样都吃透了,来日定能叫郁辞舟食髓知味……
其实大部分禽族在这些事情上都不算太热衷,至少相比人族和兽族来说,禽族算是比较清心寡欲的。江浅更是清心寡欲界的“翘楚”,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独身。
若非是为了郁辞舟,江浅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有兴趣研究这些事情。
江浅正看得起劲时,放门外突然传来轻响,而后门口响起了郁辞舟的声音。
江浅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书塞到了枕头底下,这才让郁辞舟进来。
虽然他研究这些东西都是为了郁辞舟,可他并不想让郁辞舟发现。
不知道为什么,江浅总下意识觉得,若是在这方面天赋异禀或无师自通,会显得他技高一筹。
反之,若是让郁辞舟知道他这么下功夫钻研,未免有些丢脸。
郁辞舟推门而入,目光在江浅略有些发红的面上停留了片刻。
江浅轻咳一声,朝他露出了些许温和的笑意。
郁辞舟此前不知道江浅心中竟有那样的想法,所以每次见到江浅对自己过于温和时,总忍不住害怕。如今江浅既然将心思朝他挑明了,郁辞舟心中反倒坦然了,不仅不再抗拒,甚至还觉得挺有意思。
毕竟,能让江浅如此和颜悦色待他的机会,可不多。
郁辞舟看着江浅,心中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想,以江浅如今对他的态度来看,是不是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江浅都会顺着他呢?
念及此,郁辞舟放软了声音朝江浅问道:“入夜后,能不能陪我出去逛逛?”
江浅闻言下意识拧了一下眉头,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了什么,眼底浮现出了几分纵容地笑意,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冷硬,开口道:“好。”
“你若是不想去,也不必勉强,我自己出去也可以的。”郁辞舟用一副怕他为难的语气,开口道。
江浅忙道:“不勉强,我陪你去。”
郁辞舟闻言似乎很是高兴,当即起身出去,说要换身衣服。
江浅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换上了一身衣服,还特意打理了一番。
小八哥蹲在灵树树枝上看着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两妖,表情十分复杂。
他觉得江护法今日很奇怪,就连妖使大人也特别奇怪。
郁辞舟带着江浅出门,两妖在京城的长街上溜达了一圈,惹得路人纷纷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