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橙橙是上一个副本加入我们的。加入的那天,你说她像你最讨厌的邻居家妹妹,懦弱、烂好人,最后害人害己。虽然讨厌,可在十九层,‘熟悉感’能抵扣一切厌恶,它能让你回想起在现实中的美好,时刻提醒你,不要同化在十九层。”
“现在……我知道我说这句话像在挑拨离间,但,橙橙这样表现的天真无邪,你真的相信吗?”
看到萝拉明显被触动,流星笑了:“看,身体下意识反应总不会骗人,你其实也不想信她。”
“作出决定吧,老朋友,”流星说,“我是最后一民,一定,一定要带我进队,不然,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橙橙还在哭,女孩细细弱弱的声音听的人心头压抑。她在努力憋住,可委屈和无助让她失控。
“不要信他……不要,”橙橙哽咽,“萝拉姐,我才是最后一个好人,你带他,就完了,完了!”
萝拉陷入了抉择困难中,小兔和大白鲨对视,强行按着她的肩膀坐下。
“不要从感情入手,”小兔靠近她,按住她的肩膀,“用逻辑,逻辑!伪装的再好,鬼也是为鬼阵营服务的,仔细想想看,这两人谁更可疑!”
谁更可疑……
回到最初吧。
第一个失败任务的名单,是流星提出的“流星、大海、A”。
随即,流星被攻击为鬼,事实证明,A是确定的一个鬼。
反对这个提议的,先是萝拉,然后是橙橙;而此时,橙橙因为第一个提议过于荒谬,已经被全场不信任了。同时,萝拉在发言时,呼吁大家不要对橙橙过于苛刻,她真的只是不会玩。
“最简单的逻辑,如果橙橙是鬼,流星不是。那么,她看到第一个任务名单里,有自己的鬼队友A,她会反对吗?”
“以及,如果橙橙不是鬼,她提议的第一个任务成员就好解释了:她是真的想把所有自己认为的好人,都放进去。”
“而流星呢,他说了那么多,他究竟有没有帮好人阵营玩?”
萝拉难耐的看向橙橙,后者泪流满面,不住的点头:“我单纯的,就是觉得萝拉姐和流星哥是好人啊……”
萝拉垂下了头,避开了所有人紧张的眼:“带橙橙。我……相信她。”
橙橙惊喜的笑了起来,她双手合十,喃喃道:“萝拉姐记忆中的女孩儿啊,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求求你,保佑她这次的选择吧……”
雪麓、A、左天貌、流星反对。
橙橙、大海、大白鲨、小兔、老张同意。
提议通过。
然后,金灿灿的四张成功卡中……
有一张漆黑的失败。
像蛋糕底的霉斑,像清水中的粪便,像湛蓝天空中飞舞的垃圾袋……
坏的东西,总能轻而易举的破坏掉所有美好、希望,与信任。
在众人不敢置信的视线中,烛光大盛,风从各个缝隙呼啸而入,那个猩红色的木箱中,飞出一张纸。
“【鬼阵营胜利】”。
第78章 惊魂十夜(十六)
失败了……?
小兔疯了一样扑到桌子上,抓起那张纸:“为什么!?”
大白鲨也气急败坏,一把拎起泪痕未干的橙橙:“你这臭婊\\子,别装了!”
“不是我!”
“不是她。”小兔轻飘飘的声音,像羽毛一样飞了过来,冰冷而破碎,“是萝拉。”
纸的背面,写着四个人的名字。
鬼阵营的第四人,是萝拉。
此刻,这位赢下第一局,本应该高兴的女子,俨然心情也没那么好。
赢得所有人信任,又一瞬间将之破坏,带来的反噬是难以估量的。
雪麓不想继续听玩家的恩怨情仇,绕过骚乱的人群,悄悄离开了彼岸花房间。霍律行和左天貌也一一离去。
在封闭房间里,呆上六个小时是非常窒息的事情。
清新的晚风拂过面庞,吹散闷热、躁乱不安,雪麓舒服的眯起眼睛。
“牛,真牛,”左天貌忍不住偷笑,“你早发现萝拉是第四狼了?怎么看出来的啊?”
“很简单,”雪麓说,“我先问你个问题,你觉得那三个人关系好吗?”
左天貌想了想:“开始还觉得挺好,现在看来,与十九层其他人的友谊也没什么区别,比小孩儿吹得泡泡破碎的还快。”
“所以,在橙橙和流星被全场攻击的时候,萝拉为什么捞他们?虽然那时候,我有点怀疑他们的友谊是真的,但接下来萝拉的举动,让我坚定了我的猜测。”
“第二个任务时,萝拉提议‘她,A,大海,小兔’去做任务——如果她真的想证明流星和橙橙是好身份,就应该带他们进队,而不是反过来用A和大海去证明流星是鬼。”
一路交谈着,已经到了四号房间。雪麓摸出黄铜钥匙打开房门,三人进去。
内部装潢竟然与第一场鬼宴的房间一模一样,就连门后的四骷髅图,也如出一辙。
如果不是床铺、桌椅没有居住痕迹,雪麓就要以为这房间是之前住的那个了。
左天貌不见外,直接在柔软的大床上坐下,很没形象的把裙摆一瞥:“破木凳又硬又凉,坐了六个小时累死了。”
随即,他兴奋地看向霍律行:“想不到啊小雪,真和霍副院长在一起了。”
雪麓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左天貌揶揄他:“别装傻啊,早看到你俩腻歪了。”
“就,”雪麓难得细若蚊蚋的说话,“之前和你咨询的就是他咯。帅吧。”
“帅。”左天貌朝雪麓比了个大拇指,“比我之前找的加起来都帅。出去以后,我必须向你咨询一下钓帅哥的正确方法。”
“什么钓不钓的……”雪麓羞的拔高嗓音,“我们是自由恋爱好吧,自由恋爱!”
他看向腻腻歪歪,挤在一起打亡者的两个团子,心想咨询钓帅哥找我可没用,真大师可就在你身边呢。
551打了个喷嚏:“我去,谁骂我?”
552冷淡道:“一个喷嚏是有人想你。”
“不可能,”551自信驳回,“要是一个喷嚏是有人想我,那我每分每秒都要在打喷嚏。”
552心想一个喷嚏要是挨骂,你现在早打喷嚏到嗝屁了。
被551带坏的,552在副本中也潜水摸鱼了,所幸左天貌不是很依赖系统的人,也放任两个系统自己玩。
霍律行风度翩翩的伸出手:“你好,霍律行。”
他温柔的看了一眼恼羞成怒的小坏蛋,道:“与其说‘钓’,不如说牢牢把我俘获了。”
“霍!律!行!”
霍律行从来没说过什么甜言蜜语。
就算是确立关系的时候,在床上动情的时候,被雪麓抱着胳膊撒娇的时候……
他总是那样沉稳而八风不动,“恋爱脑”这个词与他相距十万八千里,若非他看向雪麓的眼神总能把人溺毙,雪麓真要怀疑这个男人说爱他的动机了。
但现在……在外人面前……
霍律行说:“他把喜欢刻在了日程表上,是全天候工作,一时一刻也不能停止。”
“真好,”左天貌感慨的眯起眼睛,“哎,我之前还疑惑,你接近小雪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企图。毕竟在医院时,你看上去可不像会‘动凡心’的员工。”
“‘动凡心’还能看的出?”雪麓噘嘴,“你是有恋爱雷达吗?”
“我是说真的,”左天貌失笑,“可能我这种恋爱脑直觉都很敏锐。十九层的员工有两种,一种,是像我们这样,无师自通自我破解情感模块的‘叛逆人’。另一种,我称他们为‘机器人’,一板一眼以十九层利益为主。这两类人,我看一眼就能分辨。”
雪麓笑了:“那我是哪种?霍律行又是哪种?”
“你们很奇怪,”左天貌说,“在工作时候,你们看上去是‘机器人’。但相处的时候,你们……活了。”
雪麓哈哈大笑着拿枕头扔他,美艳的男人也不甘示弱,撩起裙子就抄枕头反击。
两人闹了一会儿,长时间坐姿的疲惫挥散,一前一后的躺倒在柔软的床上。
“……所以,这局鬼宴你找到破解方法了吗?”左天貌说,“主持的NPC都没了。”
雪麓喘了几口气,看向昏暗的天花板。
鼠灰色的翔鹤暗纹,无处不在的烛影摇曳的跳跃其中,如阴霾下静谧的灰色湖水。
“有点头绪,但还要验证。”他静静的说,“如果下一局我们三个的身份是好人,就可以证实。”
左天貌挑了挑眉:“必须是好人吧?要是连续两局是鬼,也太容易暴露了。”
“所以,身份信息其实是提示。”
左天貌没听懂,但他不像雪麓这样,对真相有如此莫名其妙的渴求,直接放弃了追问。
他换了个话题:“那副本的通关方式呢?有想法了吗?”
“还没,但快了。”
左天貌侧起身子,撑着下巴去看平躺的雪麓:“……就是这种感觉。牵扯到工作的时候,你就像台一板一眼的机器,输入线索,输出结果。”
雪麓自己并没感到这一点。他笑了:“任何人工作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不不,我想说的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认真’……”左天貌绞尽脑汁,“算了,说不明白。”
六点半多了,身份信息迟迟未更新,也无法验证雪麓的猜测。
“看来,要等明早了,”雪麓说,“先解散吧。”
左天貌揶揄的挑眉:“这么急着赶我走,干什么啊?”
“你不是说你累的不行吗?”雪麓把他推出去,朝他吐舌头,“赶紧睡你的去吧!”
赶走了狂笑的电灯泡,雪麓松了一口气,靠在木门上,看向扶手椅上的男人。
馥郁熏香与层层烛影中,暗金色的眸子缀着笑意,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几天前,在行止岭上的日子。
雪麓慢慢走过去,男人朝他张开胳膊,他扑到男人怀里。
坐在男人劲健的大腿上,头轻轻地垂在颈窝里,听血液汩汩流过主动脉的有力回响。这个怀抱做成的椅子温暖、柔软,让他想睡觉。
小坏蛋像小孩子一样,用软软的头发蹭脖子,霍律行无奈的笑起来:“乖。”
“不乖,”如上好绸缎的银发的主人闷闷的说,“不开心。”
“还在想张胜茂的事情?”
雪麓诚实的“嗯”了一声,又说:“我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
他简要的说了夜幕下无力的靠着落地窗的“雪麓”,与濒临坍塌的大楼。
“……一阶一阶,盘旋着,我们朝漆黑的楼层下跑去,”他忍不住用力的抱紧男人,像栓牢寒冬中的热源与希望,“那种感觉糟糕极了,无止境的黑暗,对未知的不确定与恐惧。”
“太奇怪了,我从没产生过这么明确的‘恐惧’,实习副本的灵异本里都没有过。”
“然后,我们跑到最后一层,张叔模样的人打开了‘BUG门’,说那是SSS级道具,能让我们脱出副本。但因为‘我’昏迷了,出不去,张叔先让别人离开,他陪我留下了。”
“听着……”霍律行低沉磁性的声音如救世主的号角,温柔的将他从恐惧中脱出,“别怕,你的恐惧都是假的。首先,十九层没有SSR级道具;其次,也不存在什么道具,会因为目标人物昏迷而无法使用。”
这个梦境荒谬而不合逻辑,雪麓不是不知道。
但那种巨大的无措、恐惧,太逼真了。
霍律行再一次点醒,那股挥之不去的后怕才淡淡退散。
“这样,”霍律行说,“我帮你搜查一下有没有类似你梦中的副本。二十层大楼、崩塌,现代背景,还有别的关键词吗?”
雪麓仔细想了想,摇头:“只记得这些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暧昧,脸红的从男人脖颈旁抬起头。
“很好笑吗?”他瞪人,“警告你,都给我忘了!”
“忘了。”霍律行笑起来,“什么都没听到。”
雪麓对此的回答是,恶狠狠的咬上M型的嘴唇,然后把人报复般拖到床上去。
放肆的宣泄完爱意,已经是九点多了。
在恰到好处的疲倦感中,雪麓昏昏欲睡,精神与□□极大程度的得到满足。
这是他最喜欢的状态,轻飘飘的,软绵绵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用想了。
男人将他揽进怀里,又帮他掖好被角,他本能地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温柔的看着他沉沉睡去。
一个小时后,雪麓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进去下一天,但他不知为何,毫无睡意。
身旁的男人正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揽着他,发现他醒来,也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没……”他疲软的揉揉眼睛,“就是醒了,睡不着了。”
明明只睡了刚一个小时,睡意全无。
他在霍律行宽厚的胸膛里温存了一会儿,推开软被,下了床。
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季节,不冷不热的。
玩家中有人全套西服,如霍律行;也有人短到大腿的吊带礼裙,如小兔。还有雪麓这种随便找了运动T恤短裤穿的,竟也没人觉得气候不适宜。
他看向中央空调的控制板,却发现根本没开。
盥洗室里光线也暗,暗的暧昧,雪麓拧开水龙头,给自己喝了几口,清水入口却苦涩、腥臭无比,他哗一下全吐了,只得洗了一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