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数……”猪葛喃喃,他像是不太信任自己,过了很久才用确定的口气说,“人数不对。”
登天的队员们面面相觑:“怎么个不对法?”
“非医护阵营目测有七十来人,医护阵营目测也是七十几人。加上昨天白天死去的十几人,和夜间死去的四十多人,一共是二百左右的数目。……太少了。”
队员们跟着猪葛分析计算:“是有点少。但也不绝对啊,你看,系统显示存活玩家还有73人,可没说土著和NPC还剩多少,你看昨晚那雨下的,偷偷跑出去死外面的人有多少还不知道呢。再者,你计算的是目前能看到的玩家,肯定还有藏在楼里没出来的呢。”
猪葛坚持自己的主张:“误差我考虑过,发生这么大的事,还不探头的玩家不会超过十……把所有误差算进去,人数也不超过二百四十,还是太少!”
“昨天一进副本,我就计算过……玩家和土著的比例应该是一比二才对!真正人数应该有三百多人!就算土著求生能力弱,也不会一下子死这么多!”
能统计到的人数,比理论人数少了六十。
猪葛自信于自己的估算,他一遍又一遍的加入各种可能性,却始终无法平衡算式。
其他人却觉得他想多了,纷纷打趣他:“你也太认真了兄弟,实际人数少比理论人数少难道不是好事吗?谁恨不得人再少点儿啊,你以为食物和水很够吗。”
聊着聊着,众人话题又转移到食物和水上了,他们昨晚行动算迅速,食物储量节约了吃能撑两天,一群人见打不起来,朝妇科根据地走去,准备解决饥饿问题再说。
猪葛见众人不搭理他,累死累活分析还不被当回事儿,不由得开始生气。他也饿了,索性把这问题抛在脑后,跟着吃饭去了。
一人分到两块巧克力和半瓶水,三下五除二解决早餐,小泰山率领众人去扫荡二到五楼。
“抓紧抢!趁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小泰山打气,“触发杀人规则的人敢自己住,肯定有强力道具和食物,快搜!”
551远远地看到登天的人蝗虫一般分散开来,飞向雪麓:“人来了!主人做好准备!冲!”
雪麓正坐在电梯对面的休息区里,这是整个走廊最宽敞,也最显眼的地方。
待急促的脚步声冲上楼梯,他裹紧白大褂,推了推啤酒瓶眼镜,压低檐帽——在冲上楼层的登天的人面前,他扛着一个巨大的麻袋,逆行着冲下楼梯!
麻袋口一开始有点松,“啪”在地上掉了一包软糖,随即抗麻袋的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捏紧麻袋口。
看到这一切,登天的人能意识不到这人干了什么吗:“操!这死小子,已经搜刮干净了!快追——!”
可为时已晚,雪麓早就开了15s加速道具,保证所有人看清他诡异行踪的同时,无人能抓得住他。
一溜烟左拐右拐,在大厅里绕来绕去,惊动了一连串的人,随即,他拿出隐身衣披上,在走廊拐角墙上,他贴了一面诡异的凹面镜。
做完这一切,他一个箭步冲入敞着门的点滴室,直接锁门!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追踪的人意识到消失的人影是进点滴室了。
雪麓扫了一眼点滴室:一览无余的巨大空间里,病床紧凑排列,坐满了医护阵营的人。
他随即选定了点滴室西南角,藏到最后一张病床下面,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空麻袋,揉吧揉吧扔进垃圾桶,扔了两袋小饼干在床底下。
点滴室里医护人员还在那茫然呢:“门怎么突然关上了?哪来的这么大的风?”
话音还没落,追来的登天的人,以及看热闹的玩家纷纷过来砸门了:“妈的,有贼心没贼胆,还好意思锁门?开门,操!”
医护的人茫然的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一大早就被污言秽语攻击,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捷诺作为首领,满面怒火的拉开玻璃门:“干什么啊骂人?有什么事不能礼貌交流?”
小泰山气笑了:“礼貌交流?你们摸尸体偷食物的时候没考虑过礼貌交流?”
“哈?”捷诺以为自己听错了,“摸尸体偷食物,你在说什么鬼话?”
想起一闪而过的身影上扛着的大麻袋,小泰山的心就在滴血:那得是多少物资啊!要是早去一点,就都是他们的,直接不用发愁7天存活了!
面前的男护士还好意思装傻,小泰山一把把他推搡开来,强势的挤进点滴室:“不和你多废话!真他妈……咳,总之,兄弟们,搜!”
得到了头儿的一声令下,憋了一肚子火气的登天的人纷纷破门而入,连带着凑热闹的其他玩家和土著也蠢蠢欲动。
小泰山还在那冷笑:“兄弟们千万忍住不能骂人啊,要礼貌用语。”
在一众医护人员的目瞪口呆下,这群不请自来,问着完全听不懂的话的病人和家属们,竟就这么破门而入,粗鲁的翻起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物资来了!
像蝗虫过境,外面摆着的,抽屉里藏着的,床上放着的,都非常不要脸的拿起就往自己口袋放,真是太匪夷所思,太嚣张了!
饶是再医者仁心的医护,都气的哆嗦起来:医护们昨晚还内部争吵过呢,议题就是要不要给非医护人员分发食物和水,这下好了,他们圣母圣父一样考虑他人,他人考虑过自己吗!!!
点滴室里医护人员不少,怎么肯吃下这个亏?在捷诺失态的咆哮下,纷纷开始反抗。
被骚动引来的保安队,看到自家医院的医护被这样欺负,也忍不住加入战场。
保安们的装备和体质天然优越于常人,电棍、威慑棍用上,虽然人数少,战斗力却非常高,一时间,医护阵营竟隐约强过了非医护。
而阵营这种东西,一旦被界定了,就忍不住埋下了导火索:外面看热闹的非医护,一看不得了了,医生、护士加保安竟然动手打人,还是打病人和家属,这也太道德缺失了,纷纷从作壁上观,到怒目相向,再到加入战场。
扭打之间,一个女孩眼尖,瞥见了角落垃圾桶里的大麻袋,和地上“没藏好”零落的小饼干,尖叫起来:“果然是他们干的!那麻袋就扔在垃圾桶里!你们这群该死的伪善的医生,果然不是好东西!”
听到女孩的尖叫,简直就是“人赃俱获”,登天的人更是怒火中烧:“装,还他妈装!”
不知是谁,一个清冽的少年音在人群中喊了一声:“放心杀!土著死10个以内都不会触发杀人规则!”
这一句话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玩家一听放心了,停止束手束脚,拿出装备磨刀霍霍向土著;土著们听了,也明白这群人要杀人,誓死反抗起来,手边有什么抄什么。
一时间,输液架与手术刀齐飞,消防斧和电棍碰撞,不知从何处开始,鲜血迸溅在洁白的救死扶伤的建筑物的墙上,迸溅在整洁的白衣天使的衣服上,不时有不知为何触发杀人规则的玩家青黑着脸倒下。
饥饿引燃了怒火,恐惧和焦虑,精神失控的人们一旦打开了暴力的大门,便再也出不去了。
而罪魁祸首雪麓,已然深藏功与名,飘然离去。
他披着第二条隐身衣,迅速朝教堂跑去——
隐身衣有点贵!50金币一个呢!虽然最近赚钱快但花钱也不能那么铺张浪费,要秉持勤俭节约的好习惯!
拿出员工运动会百米前十的速度,雪麓在隐身衣失效前冲进了教堂。
他一个箭步冲到忏悔室,把鸭舌帽、眼镜,大麻袋连带着里面的食物,粗鲁的塞到忏悔室桌子的后面。
做完这一切,他又把白大褂脱下,用打火机烧了,只留下员工证藏进口袋里证明身份用。
幸亏白大褂里穿着的是运动T恤和短裤,很休闲,白大褂一脱,配合他的年龄偏小的脸,说是患者毫无违和感。
忏悔室外,阿尔伯特神父已经等候在门口。
看到雪麓换了着装翩然出门,他笑了笑,低声道:“很准时,和计划只差了1分钟。”
雪麓嘿嘿一笑:“那必须的。”
阿尔伯特神父随即护着雪麓,如同普通的聆听完信徒的忏悔一样,护送雪麓出了教堂们。
远处,老修女感慨:“阿尔伯特神父真是宅心仁厚,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懈帮助他人……唉,真是值得我们的学习。”
旁边,园丁忍不住看着二人身影看了又看:“啊?刚才忏悔室进去过人吗?”
他的同伴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摇头:“没注意,谁知道呢。哎呀……神父是土著,他都不怀疑,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呢。”
“也对。”
这一小插曲,二人自认为做得完美,没被任何教堂的人发现。
但在老修女离开后,一个身影从忏悔室出来了。
他半张脸仿佛患有皮肤病,崎岖不平,为了掩盖缺陷,纹满了蛇鳞。
可奇怪的是,或许是因为极其优越的五官,这一视觉冲击力极大的“蛇鳞脸”,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可怖丑陋,而是觉得平白增添了妖冶而痞气的俊美。
蛇鳞脸接受着土著们毫不掩饰的惊艳,随即缓慢的开口:“刚才阿尔伯特神父陪着出去的人,那个黑色卷发的小屁孩儿,你们认识吗?”
他的声音阴沉而沙哑,亦让人想起狡黠而阴毒的蛇。这声音本该让人不适,可奇怪的,仿佛有魔力般,听到他声音的人,纷纷说起自己知道的事情。
“不认识,”园丁僵硬的说,“没见过。”
一个志愿者也机械地摇头:“没见过。”
“确定吗?是否是你们认识的人伪装的?”
园丁斩钉截铁:“我们认识的人除了死了的,全都在教堂里坐着,没有这一号人。”
蛇鳞脸吃吃笑了起来。他随意的一挥手,解除了对围观者的心灵操控,大步朝门口走去。
教堂里黯淡的烛光随着他的步伐飘摇着,他的影子被极端拉长,在狭小的教堂墙上扭曲、弯折,像无数蛇在狂舞。
“真能给我惊喜,”他嘻嘻的笑出了声,“漂亮的小孩儿……呵呵……”
如果有人路过,一定会难以置信眼前的景象:没有使用任何光源,蛇鳞脸竟能健步如飞的走在漆黑的路上,他的眼闪烁着不详的紫光,竟像野兽一样,变成了竖瞳。
而点滴室里的纷争,终于收尾了。
像是录像带按了暂停键,一切戛然而止,看着遍地沾血的尸体,面色青黑的尸体,人们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杀人了。
因为单纯的,怀疑医护人员有人偷藏食物,杀人了。
而这些医护人员,之前有的和蔼的为他们诊疗,有的细心地给他们开药、讲解副作用……他们却……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反应过来的土著们不敢置信的尖叫着,哭喊着,怒斥自己“被魔鬼上了身”,可为时已晚,幸存的医护人员,看他们的视线宛若要把他们活剜了。
在下一波生死斗争前,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
他不容置喙的勒止住医护,又让保安摁住闹事的人,起初还有人不服,但对上那双锐利的、不含任何感情的暗金色眼眸,很快消匿了气焰,被他上位者的威仪镇压。
“二十三位奋斗在救死扶伤一线的优秀医护人员,被你们这群无能、贪婪、恶毒的人杀害。他们或许做错了事情,却也罪不至死,更不应由你们这群渣滓判刑。要知道,你们葬送的,不只是他们的生命,也是未来他们能救治的人的生命……”
没有一丝脏话,这番毫不留情的平铺直述,仍让人们羞愧的抬不起头。
暗金色的眸子漫不经心的扫荡在在场的所有人身上,空气一时安静到死寂,他们浑身战栗起来,不安至极,巨大的恐惧与懊悔涌上心头,等候来人的发落。
“传我的指示,”霍律行面无表情地说,“从现在开始,任何病人、家属,如果持有或食用不属于他们的食物和水,都是违法的。所有看到这一行为的医院工作人员,都有权代我行驶‘惩罚’。”
人群瑟瑟发抖起来:“什么……惩罚?”
“我不会像你们一样草菅人命,”霍律行笑了,“惩罚并不可怕,就是把你们关禁闭而已。禁闭室呢,就选在这儿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放出来。”
“等等!你不能这样!!你这是限制我们人身自由!!!”
可霍律行不是在和他们商量,而是在下达命令。
他转身便离去,离开前,命令保安们严防死守,不能放“禁闭室”任何一个人出来,否则唯他们试问。
随即,老保安抬出了儿臂粗的铁链,在点滴室人们的恐惧的视线里,牢牢锁死了大门。
“不!!!放我们出去……起码,起码把尸体收一下,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我们承认有罪!!”
可霍律行的身影,已经在哭嚎和忏悔中离去了。他顺手摘下走廊尽头贴着的【S级道具·恶念放大镜】,朝教堂走去。
背后,腥臭的血味中,土著与一些玩家被彻底锁死在了点滴室。
里面食物和水够吗?无人知道,反正,他们再也不可能被放出来了。
小泰山沉着脸数逃出的队友:“八……九,操!折了三个兄弟。妈的,没预料到被阴了……”
他说的轻巧,队友脸上却流露出不信任来:“都怪你武断,差点就被你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