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楞了下,有点不相信,目光移到花枝上几片嫩叶上,嘴角上扬,伸出罪恶的毒手。
“苦”
……
“不苦。”
拽到最后一片叶子,刚好说到不苦,江怀玉这下相信不苦了,放下心,松开被拔得惨兮兮、光秃秃的花枝,走到桌前,一口喝下化开的丹药。喝下去的瞬间,江怀玉表情变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化开的丹药水,又苦又涩,江怀玉一阵反胃,转头就想吐。然而就在此时,门口忽然响起谢眠的声音。
“师尊,你在做什么?”
江怀玉条件反射,没设防的咽了下去。抬头一看,谢眠从灵犀堂回来了,端着托盘,笑盈盈站在门口,似乎是来给他换药的。
谢眠虽然是个少年,站在门口,却笔直如一把出鞘的锋利剑刃,给人极大压迫感。
江怀玉:“……”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江怀玉杀人的心都有了。
皱起眉头,江怀玉并不答话,他怕张嘴反胃给吐出来,只是示意谢眠进来。至于给谢眠拿了个名额的事,江怀玉想等药味淡一点再说,现在感觉药味在喉咙乱窜。
谢眠点头,进来,给他重新换药包扎。
衣服褪到腰间,鞭痕交错在背部,显得狰狞,江怀玉做在桌前,撩开头发。明明是求着别人办事,恶毒师尊却能盛气凌人,在前面无声指指点点。
谢眠眼底一片阴骘,他收紧药瓶,瓶身出现条裂纹。
却在江怀玉侧头,目光看向他的时,阴骘收敛入眼底,藏得一干二净,弯眼浅笑,乖巧应好。
江怀玉凝神感受着身后的动静,心神绷得紧紧的,谢眠指尖落到他背上,每划动一次,江怀玉放在桌上的手指便微微弯起来一点。
这具身体太敏感,对方指腹带着薄茧,划过时,引起一片战栗。昨晚上药时,疼痛盖过了其他感觉,江怀玉除了疼痛,就没有其他感觉。
这次没有疼痛,却比疼痛,心理更折磨人。
江怀玉一边坐直,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一边在心里祈祷快点上好。
【昨晚就不应该贪图不痛,今天也不会这么难受。】
【上个药怎么这么难。】
【求求快点换好药。如果我有罪,请降雷劈我,而不是派谢莲花这样折磨我。】
【难受成这样,也不知道恶毒形象垮了没。】
耳边再次传来青年低呤,谢眠上药的动作一顿。
紧接着,又听到。
【谢莲花上药上得这么慢,是不是不行?】
谢眠额角突突跳,眼睛里满上层霜,他扬起嘴角,加深笑容,上药的动作更慢了。
江怀玉心里刚冒出这一句,正往下想自己速度都比谢眠快,谢眠不行,就察觉谢眠的工作更慢了。
偏生谢眠这时无辜抬眼看向他,“伤口好像发炎了,弟子会小心,师尊如是痛了,记得说出来。”
江怀玉:“……”
感觉有一丝丝不对劲。
幻想快点结束的心破灭,江怀玉嗯了声,闭上眼睛,催眠自己很快就结束了。催眠到睡了会,谢眠还在上药。
嘴里药味已经很淡,江怀玉睁开眼,看向谢眠,忍无可忍,道;“不用上那么细致。”江怀玉忍的浑身不舒服,声音都忍得软了许多。
谢眠第一次听到江怀玉放软的声音,跟他印象中,恶声恶气的人完全不符合。
像江怀玉这种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世家公子,他们是抬着下巴看人,声音永远不会放软,除非被人用刀抵着脖子,求生时,才会软下声音,低声下气求饶。
谢眠吹眸看向自己抵着江怀玉背的指尖,这便是抵住了江怀玉的脖子?
谢眠心里恶劣快速攀升,他压制着,抬眸看向江怀玉,不找痕迹且饶有兴趣的打量江怀玉。
江怀玉衣衫半退,腰细白且线条流畅隐于叠堆在衣间,他眼尾泛红,转头瞪着自己。明明十分不喜欢甚至在战栗,却强压着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外强中干,这种纨绔仙门世家子弟,尤其可笑。
谢怜收回打梁江怀玉的眼光,轻轻摩擦药品,犹豫道,“可师尊……”
江怀玉被他的可师尊三个字哽住了,还可,可什么?
江怀玉在心底练习了一遍,恶声恶气,凶道:“没有可是,再给你点时间,弄不好,你就给本尊滚。”
谢眠仿佛被江怀玉这不讲道理的样子给震住,他呆了一会儿,才声音低低的应道好。
这话说出口果然管用,谢眠动作快了许多,便立刻收起了药瓶,站起身。江怀玉心想要知道凶他一下,他就会变快,早就该雄起,凶他。
房间里一片寂静。
谢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待江怀玉把衣服拉上去,穿好衣服。
江怀玉拉上去的时候,谢眠余光不经意扫过他腰,注意到他腰部往下一点,刚才被衣服褪下来遮住的部分露出一点红色,那红色露出来的部分微尖,像画上去的一样。
谢眠目光看向窗外,窗外桃花灼灼。
江怀玉腰间那点红色,跟窗外的桃花颜色非常像。
江怀玉自己是没有认识到自己身上有红色不寻常的印记,他先前换衣服也没看到身上有异样,扣好衣服,江怀玉披上件白色外袍。
原主衣服多是多,质量好是好,就是无论什么衣服都是白色,满屋挂丧。
江怀玉心想现在还早,等会去管事所领套宗袍,玄魏宗上至尊者老祖,下至弟子,皆有宗袍,只是不强求穿而已。
像谢眠身上穿的就不是宗袍,黑色银纹,标志亲传弟子。除此之外,还有他腰间悬着的银白色宫铃也是一个亲传弟子必备物。
谢眠见江怀玉穿好衣服,他神情不安,犹豫询问道。
“师尊,听说飞星沙城秘境于十日后开启,弟子想……入飞星沙城秘境,不知师尊可否有多余名额?”
江怀玉身为化神尊者,手上有三个名额,就算江怀玉自己去,还有两个名额。
江怀玉正要跟他说飞星沙城秘境名额的事,没想他自己先提了出来。
”本尊跟宗主谈……”
话没说完,门突然被人撞开。
一个锦衣青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撞门而进。他身上的衣服,镶满金玉,华丽的有点耀眼。
衣摆处压着花纹是蓝色云纹,随着锦衣青年撞门的动作,衣摆在空中飘出一个大幅度,像划破寂静空气的一轮弯月。
锦衣青年进门就直奔内室,高声喊着江怀玉的名字。
江怀玉目光落在锦衣青年腰间,看到他腰间挂着枚上好层色的玉串,玉串下用红线纠上一枚金色珠子。
江怀玉没认出来这人是谁,在原书中,书里没有提过这人。
不过下一秒他就知道来者是谁。
锦衣青年叫完他的名字后,入门,一眼看到谢眠,他将目光转到了谢眠身上,眼神顿时像看到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阴沉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锦衣青年冷呵了一声,声音里满是讽刺,他上下打量谢眠。打量完,翻了个白眼,“你在这里也好,免得我再去找你一次。来人啊!把那个死胖子给我带进来。”
江怀玉一听到死胖子两个字,莫名想起了魏延。
眼前这个锦衣青年的身份江怀玉在察觉到他对谢眠的厌恶也清楚了。
这个锦衣青年不是其他人,真是书中一个叫李络玠的炮灰。
他在原文里的副本中,出场不过一章,就被谢眠给弄死了。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个炮灰,实在作恶多端,他跟原主一样,出生仙门世家,是个二世祖。
他比原主还嚣张跋扈,杀人放火,强抢无权势的女修,简直把坏事都做绝了。
谢眠天生坏种,弄死他自然不是为民除害,而是报复。
李络玠跟原主一样十分讨厌谢眠,与原主讨厌谢眠的原因不一样,他讨厌谢眠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谢眠天赋比他高,比他优秀。
嫉妒泛滥,李络玠伙同原主,一起针对谢眠。针对还不说,在原主被谢眠污蔑弄死后,他还拿箭射谢眠,抓了谢眠认得姐姐,逼迫谢眠跪着向他求饶。
如此作死,他下场不比原主好。
射完当天晚上,逼迫谢眠下跪时,就被谢眠折断双腿,挖出膝盖,活活烧死。
本来半开的殿门被人为撞开,几个手带护腕的修士簇拥着从殿外进来,为首修士手里提着个垂着头,双脚拽在地上,死气沉沉的胖子。胖子身穿靛青色圆领袍子,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白布,身上布满脚印和血渍。
为首修士进入内室,把胖子往地上一扔,胖子立刻从昏厥状态清醒过来,双眼雷达似的,扫定在江怀玉身上,口中发出呜呜声。
江怀玉先前听李络玠说胖子,莫名想起魏延。此时,为首修士把李络玠口中的胖子拖上来一看,还真是魏延。
魏延此时已经不复之前的风光,要多惨有多惨。
李络玠撇站在一旁的谢眠一眼,抬脚一脚踩魏延肚子上。“死胖子,弄死我信鸟,胆子真肥。”
魏延被踩中肚子,脸色顿时煞白,求助的望着江怀玉。
江怀玉饶是心理素质强大,也被这一幕刺得难以接受。正要开口让李络玠放下脚,忽然顿住。
他不知道原主平时是这么跟李络玠相处的,据原文短短一段话,只能分析出原主和李络玠是相识已久的好友。
——两人臭味相投,同样看不惯谢眠,且家世相当,一拍即合,成了好友。
江怀玉硬着头皮,试探性的道:“你先放开。”
李络玠奇怪的看向江怀玉,江怀玉立刻知道刚才说话的语气太过温和,当即用颐指气使的语气,道:”魏延怎么说也是我的人,轮得到你来打来骂?什么信鸟,都没听过,多贵重的东西,弄死了赔你一个不就是了。“
李络玠放下脚,示意为首修士把魏延嘴里白布取下来。
“还能是什么信鸟,自然是免你惩戒的信鸟。“
“免惩戒?“江怀玉有些奇怪,难道放出凶兽的不是原主,而另有其人。
这个猜测刚在脑子里打了个转,就被击破,只听李络玠说,“听说你闯禁地、放出凶兽。残害弟子要受刑,我连忙从家里赶出来,,想接你从后山离开这破宗。就这点小错也值得惩戒,简直贻笑大方。
李络玠目光阴寒,一一扫过在场之人,目光扫过谢眠和魏延时,停留的时间明显比其他人要长。
“谁知,我放出的信鸟却被人弄死了。”
“后面,我就被越沉水越宗主扣下了,扣下期间,我就查,到底是谁干的,把我信鸟弄死了。”
江怀玉听懂他的意思了,轻飘飘看向魏延,“你的意思是魏延做的?”
魏延早被拿走了白布,但李络玠在说话,他不敢抢话说冤枉,被李络玠绑住,打得死去活来,打怕了。
此时,一听到江怀玉说话,立刻为自己喊冤枉,他扑过去,拉住江怀玉袖子,在雪白的袖子上印出一个污浊的、带有血渍的手印。
“尊者明鉴,这事真不是我干的!”
魏延说完这句,又瑟缩的望向李络玠。
“李道君,这个乾坤袋是我从谢眠手里抢来的,你信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信鸟在里面,还死的那么凄惨。”
第十四章
江怀玉闻言,眉头皱紧,他没想到他给谢眠的乾坤袋居然被魏延抢了去,怪不得,一直没看到谢眠拿出来过。
魏延见江怀玉皱眉头,心里直觉不妙,忙喊:“这个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是谢眠,一定是谢眠!
“若不是谢眠做的,尊者的乾坤袋怎么又会在他那里?尊者,我这是我这是帮你夺回乾坤袋,谢眠他偷你乾坤袋。”
魏延说着说着,为摆脱自己抢乾坤袋的事,反手就将黑锅盖在谢眠头上。
谢眠茫然的看着魏延,他在原地愣了一下,快步走到江怀玉面前,半跪下来,转头看向魏延,失落道。
“魏前辈,你莫要含血喷人,这个乾坤袋是尊者给我的,你抢了不说,我没有计较,你为什么现在还要污蔑我是偷窃者?”
魏延闻言,激动道:“你胡说,明明是你偷的。”
“乾坤袋不是他偷的,是本尊给他的,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魏延脸色一下子惨白,抬头看向江怀玉,江怀玉冷着张脸,顿时,魏延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话来。
“魏延你胆子好大,本尊给其他人的东西,其他人就是不要了,也轮不到你来拿。”
“你抢本尊给谢眠的东西是在打本尊的脸吗?还是说,你觉得……”
江怀玉一字一句,放慢了,缓缓道:“你可以在本尊头上作福作威了。
“不是的,尊者,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以为……我以为这是谢眠偷的。”魏延说话结结巴巴起来。
谢眠低垂着头,眼底尽是嘲讽。
魏延磕磕绊绊、结结巴巴解释了半天,见在场之人都有些不耐烦了,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要解释的不是这个,而是信鸟一事。
他恶毒的看向谢眠,“尊者,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肯定谢眠是想要诬赖我,所以杀死信鸟,把那信鸟放在乾坤袋,然后故意让我抢走的。”
李络玠冷笑两声,“你一直说是谢眠证据在哪里?”
李络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看着谢眠,意思很明显,就是已经相信是谢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