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即便是嫉恨,宫白与宋离之也很少来往。前世他还只是觉得这个小孩儿不好相处,但这一次见到宋离之,宫白则是被宋离之目光里歹毒的恨意惊心。
岳姝的邀请宫白不好拒绝,让姜寒藏和姜芸先会去,宫白陪着岳姝一下午。当天晚上,宫白便去岳府登门拜访。岳姝的父亲岳胜涛看到他去了也非常开心,甚至在餐桌上暗示宫白可以跟岳姝尽早完婚。
奇怪的是,宋离之也在一旁帮腔:“我看大伯和表姐都对白二爷满意的很,择日完婚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面对岳家如此盛情的邀请,宫白委婉地表示道:“多谢岳叔叔的欣赏。只是,眼下我已不是宫家人,也没有自己的事业,实在是不敢奢求……我想,还是等C国那边的项目彻底起来了再说吧。”
这其实就是婉拒了。
岳胜涛笑了笑:“无碍无碍,年轻人追求事业是好事,以后你多来我们这里走动。”
“是,多谢岳叔叔。”
从岳府出来,宋离之竟然提出要送宫白。
“多谢宋少爷,我的司机已经在等着了。”宫白看向将车停在岳府对面的秦覆,礼貌地说道。
宋离之看了一眼秦覆,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好吧,那祝白二哥一路顺风。”
他这话怪怪的。
宫白同他告辞,一路上了秦覆的车。
上车后,秦覆似乎欲言又止。
宫白道:“你有什么好直说。”
秦覆想了想,道:“二爷,那个宋少爷,您最好离他远一些。我听说他……有点疯。”
“什么意思?”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一定准确。”秦覆迟疑道,“听说宋离之才七岁的时候,囚禁了他的一个家庭教师,就藏在宋公馆里,长达半年时间。后来还是一个保姆,偷偷报警……听说那个家庭教师被接出来的时候,饿的连路都走不动,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宋离之七岁,也就是大约十二年前。宫白蹙着眉:“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
秦覆道:“这种事情外界怎么可能知道,宋家遮掩下来了。我也是听一个学长说的,他以前在宋家当过保镖。反正按照他的说法,这个宋离之,实在就是魔鬼转世。所以您要是没什么紧要的事情,最好不要跟他来往太密切了。”
宫白没有说话。
怕他觉得不以为然,秦覆继续道:“这个人做事情没有逻辑,全凭喜好。您知道他为什么要囚禁那个家庭教师吗?只是因为他觉得人家唱歌好听,他要别人天天唱歌给他听。他知道人家不会答应,于是让人把手机给他玩游戏,然后将人骗到地下室。他还用别人的手机在朋友圈发出国留学的信息,还定期会跟别人的家人朋友互动,给人送礼物,拍吃饭的照片。这样那个老师的亲戚朋友就不会怀疑。
您肯定会奇怪,宋离之做这些事情,他身边的人不会发现吗?呵,这个小孩的心思,普通的成年人根本抵不上。他甚至会哄骗一个小孩推另一个小孩从天台摔下,然后在旁边录视频。以此作为要挟,经年累月地让对方帮他做事情。哪怕这个孩子长大了,也依然无法过正常的生活……而他在设计这些事情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七岁。您说,这样的人,难道不可怕吗?”
秦覆的声音低沉,他平淡地跟宫白讲着宋离之的种种事情,事无巨细,就像他曾亲眼所见。
“所以我才说,请您千万不要接近他。这种人渣,实在是没必要跟他纠缠在一起。否则……一辈子您都甩不掉的。
然而在回到现实,嘱托宫白的时候,秦覆又非常的急切,甚至是乞求。
“我知道了。”宫白点点头。
车窗外茂密的树叶楼下稀疏的灯光,路灯一路后退。宫白打开车窗,夜晚的凉风吹拂在面上。
秦覆所说的宋离之的事情,虽然倒不至于吓到宫白,但总让宫白有些心事重重。
他回到住处的时候,姜寒藏正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你怎么在这儿?”看他大列列地躺在那里,身边零食薯片一大堆,宫白有些不满。
姜寒藏却道:“这里好像是我家吧?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你说的对,这里是你家,我才是外人。”
说完,宫白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姜寒藏动作极快,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怪物,扔了手上的零食一个箭步就蹿上来。下一秒就到了宫白后面,拉住他胳膊。
“我开玩笑呢,你怎么这么不禁逗,动不动就要离家出走。”
说着还有些委屈的样子。
宫白看了他一眼,“谁跟你说我要走?我是去换鞋。”
挣脱姜寒藏的手,走到鞋柜旁边。
一听说他不走,姜寒藏非常主动地去帮他拿了拖鞋放在地上,还帮他脱西服外套。
“你这么殷勤,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帮忙吗?”宫白看他蹲在地上放拖鞋又是整理西服的,觉得有些好笑。
“看你说的,我就不能对你好点吗?”姜寒藏把宫白的西服仔细地挂在衣帽间,还偷偷闻了闻上面有没有酒味。
“姜芸也大了,我老住在爸妈家也挺不好的。我跟他们说了,从今天起,我也住在这里了。”
说着这些,姜寒藏已经在厨房里,打开冰箱拿牛奶开始热了。
俨然一个家庭主夫。
宫白在洗手间,解开衬衣袖口的手一顿。想了想,算了。他有什么资格让姜寒藏不住在这里,反正他的房子很快就下来了,到时候再搬出去。
洗漱完毕,姜寒藏喊他喝牛奶。
宫白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烘干了手上的水,宫白一看是许默的电话,拿着手机走到阳台。
“那你快一点,牛奶一会儿凉了。”
姜寒藏坐在沙发上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看着宫白穿着白衬衣灰西裤的身影一路从面前走过,眼睛也不眨一下。
原本想继续直愣愣地看,谁料宫白拉上了落地窗。
姜寒藏:“……”
关上落地窗后,宫白才转过身,望着夜幕,沉声道:“说吧。”
“二爷。我听您的吩咐查余霜程进娱乐圈的事情,但是除了他官网上的记录,其他的根本查不到。更离奇的是,余霜程的档案履历,只有他从您高中当音乐教师开始。在那之前的经历,无论是出生地点日期,还是从小学到大学的上学记录,全都没有。对外他的官网上是宣称他毕业于首都传媒大学,但是我在他们系统里查了,首都传媒大学的那一届,根本没有他这个人。”
第35章
接完许默的电话, 宫白有些凌乱了。他没有急着进屋,而是站在阳台上捋了捋前世今生的人和事。
前世他一心扑在打拼事业上,对身边的危机少有防范。但也知道, 有很多人想要他死。
这些人即便是想对付他,也不会亲自动手。而是从四面八方伸手,在宫白的身边构陷出一张巨大的网。
等宫白回过神时,他已经身处一个巨大的蜘蛛网中。好像全是线索,然而四通八达, 密密麻麻。
这些人为了对付他,可谓是殚精竭虑,无孔不入。
已经暴露出来的, 从小照顾他的周妈,甚至是他的高中老师余霜程,都只是这些人的蛛网。而在这蛛网的尽头、张网以待的,会站着谁呢?
宫老太爷?四大家族?罗绝?还是姜寒藏?
还有其他人吗?
一阵风起, 带来深秋的寒意。夜幕中黑云动荡,风起云涌。
面对如此周密之局势,白二爷并没有心生惧意。他只是有些苍凉, 因为他忽然有一种感觉, 他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他是重生了, 看似掌握了先机。但说句离谱的话,难道只有他可以重生吗?他的敌人就不能吗?他只不过是一个反派, 为什么命运只眷顾他呢?
宫白意识到,他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着剧情发展了。
前世的重大剧情依然在挨着发展,先是马场,再是车祸。C国的项目如约而至,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宫老太爷和罗绝在试图架空他。
在前世,C国项目在发展过程中因为一直有宫白的把控,所以没有出大的乱子。
这一次,宫白决定将这个项目,作为一个诱饵。如果真的有重生的人,一定会想办法把宫白从这个项目挤出去。所以他纵容宫老太爷和罗绝的架空,就是要看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他还得继续行动,因为敌人看起来不止一个。
赛马场的事故是周妈的儿子刘小波受人威胁,而刘小波是在刘慧天的地下钱庄借的高利贷。根据许默的消息,刘慧天的惠天资本,像是一个盘丝洞,汇集了四大家族、宫家、罗家……
宫白决定明天就去见一见这个刘慧天。
思考完这些,宫白拉开落地窗,发现客厅已经没有人,桌上放着一杯牛奶。
宫白端起那牛奶看了看,先是轻微抿了一口,然后再慢慢喝完。
放下杯子的时候,客厅里的卫生间传来‘咔哒’一声。
宫白动作一顿,心道不妙。回过头,果然见姜寒藏围着条白色毛巾、赤身果体地走出来。
“……第二次了。”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宫白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以为你是希腊雕塑吗?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出来?就不能穿好衣服?”
姜寒藏撇嘴一笑,“还真拿出哥哥的样子了啊。我说,这套房子只有两个卫生间,你住的主卧里有一个,另一个就在这外面。”
“这跟你不穿衣服就出来有关系吗?”白二爷教训起人来孜孜不倦。
姜寒藏头发又长了一些,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宫白面前走过,湿漉漉的刘海霞,黝黑的眼睛透着亮光。
看他走过来,宫白往后退了一步。
“知道了你很介意了,放心下次不会了。”显然看到他退半步的动作,姜寒藏目光暗淡下去,转过头径直进了卧室。
“对了我明天要去上班了,你自己有什么事情就说。”
临进门前,姜寒藏这样说道。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宫白有一些失落。
他和那个义正严词光明伟岸的男主难以相处,但是眼前这个姜寒藏他并不讨厌。
他只是觉得,比起那些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阴谋诡计,姜寒藏偶尔的无厘头纠缠似乎让他要轻松一些。
大概是他重活一世,从前世的醉心事业,到今生才看清很多身边的人,变得有些多愁善感。所以面对突然一本正经地说着要去上班的姜寒藏,他竟然再次感受到了孤独的感觉。
想着想着,宫白自嘲地笑了笑。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他其实是很失败的。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散了。
白二爷不是个情绪化的人。整理好心情,继续投入繁忙的工作之中。
根据罗绝发过来的邮件,宫老太爷和宋家的主事已经秘密前去那边基地,跟各方的负责人还有董事会高层都详谈了一番。回来之后对四大家族传递的信息:形势一片大好,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在【绝尘】最近的一次高层会议记录中,宫白很快发现了问题。
为了获得利益最大化,绝尘打压竞争对手,大量收购市场上的一种重要材料。而这种材料具有时效性,据宫白掌握的消息,目前仓库里已经有30%的材料快要失去效用,而绝尘却仍然在大量购买。这当然一定程度上让市场非饥饿,竞争对手没有这种主要材料,自然无法生产同类型产品。
从资本的角度,这种做法当然是没有问题的。资金他们有的是,比钱的话目前行业中没有对手能够跟【绝尘】媲美。
然而,为了让这些材料尽快投入生产,材料的运输首先是最大的问题。因为原产地跟工厂在两个国家,而这两个国家目前处于交战之中。绝尘买了这些材料,能不能运输到工厂是个很大的问题。
其次,即便是运输过去了,以目前工厂和工人的饱和率,需要机器和工人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运转。而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罗绝的方法是建议压缩工人的休息时间,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以上。而这一点,董事会居然同意了。
面对如此漏洞百出、明显拍拍脑袋就讨论出的执行方案,宫白简直想摔电脑骂人。
但是转而他便止不住地笑起来。
好啊,好啊。既然这些人都紧赶慢赶地往死路上跳,他又何必拦着呢?
这些人一边架空他在绝尘的影响力,一边在他身边苦心构陷,布下这罗天大网,不就是觉得C国的项目离了他宫白他们自己可以玩儿的转吗?
那就去玩儿吧,玩儿的越疯狂越好。
宫白很晚才入睡,四点钟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到七点,却又自己醒了。
明明今天没什么事情可以睡个懒觉,但他却不习惯这样。
听到外面有动静,宫白起身出来。
姜寒藏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身人模狗样。
看到宫白穿着睡衣走出来,他顿了顿,道:“厨房有早餐,爸爸刚送过来的。本来以为你要多睡一会儿的,没有叫你。一起过来吃吧。”
宫白跟随他来到厨房,看到有包子豆浆油条。
吃惯了西餐的白二爷有些不习惯,他由于工作性质,以及作息的问题,早餐一般都需要牛排这样高蛋白的肉类来提供生命力。
看他坐在位置上无精打采的也不准备吃,姜寒藏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起身脱掉西服外套,一边解开衬衣袖子纽扣一边朝冰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