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过分多想,云青鱼拔腿就跑的方向仍旧是游意阁。然而他刚走到门前,竟然看见门半掩着,并没有关紧。云青鱼愣了一下,不由得觉得奇怪,平日里游意阁的门从来都是关严实的。
他有些犹豫地走上前去,敲了敲门,这才发现手下的衔环缺了一角。云青鱼警惕地探了半个脑袋进去,发现地上还放着个菜篮子,里头手帕掩着新鲜的瓜果。云青鱼认得那方帕子,愈发觉得一切都不甚对劲,谨慎地从门缝之间侧身挤了过去。
前庭一个人影都没有见着,然而后面却传来隐隐的燕雀乱鸣的声音。他耳力甚好,仔细分辨还能分辨出来里头好似有金器击打的声响。
进贼了!
云青鱼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立刻便担心起慕颜情的安危来。他左右扫了一圈前庭,没看见什么趁手的东西可作武器,心头一动便往厨房里去,翻出一把菜刀来,还刻意在磨刀石上磨了两下。
然而他刚提着刀跑回前庭,一个黑影便急掠到他面前,云青鱼是习武的底子,哪里是好拿捏的软柿子,敏锐地察觉到金器的轨迹,抓起手里的菜刀挡个正着。本来黑子女子还对误闯游意阁的人无甚戒备,没想对方竟是兆阳那时候的小青年,明显也是愣了一下。
云青鱼只消看对方的打扮一眼,便知道此人居心不良。他刀法使得一般般,然而两人没拉开距离,云青鱼自然不愿放过这等上好的机会,回手便是一击。他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功力,竟将对击的软剑震了回去。女子一时准备不及,竟被借力打力,软剑劲头一改,反倒伤了主人。
云青鱼见一招得手,并不恋战,连忙和她拉开距离。这时候慕颜情也冲了出来,见到云青鱼的瞬间脸色大变。
“过来!”
云青鱼从来没见过慕颜情如此焦急生气,不由得愣怔了一下,然而四周的情况却不容得他多作思考。背后有剑风袭来,云青鱼回身便是一菜刀,他见对方紧追不舍,心里也是气,又见慕颜情在旁,竟然生了炫技的心。那菜刀舞得光影闪烁,和软剑不分上下,不仅不分上下,甚至还隐隐有压倒对方之势。
慕颜情看着那一来一往的刀光剑影,见云青鱼从容不迫,总算放下了一颗高悬的心。他大概是不需要担心了,毕竟真刀真枪的还是他们这些寻常人比较擅长。
就在一眨眼的瞬间,一只灰沙燕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宛如一枚利箭,唿啸之间从他心口穿过去。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慕颜情望着云青鱼的身体在那一瞬僵住了,唿叫声刹那间卡在她的喉间。
软剑转瞬袭来,慕颜情空手接住剑刃,灵力在那瞬间爆发出来,碧绿的火焰从慕颜情身上涌出,凝成锋利的尖牙和利爪,她一手便将软剑捏个粉碎。
火焰而成的狐落在她的脚边,狐狸压根儿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一口便将女子放出的玄色燕灵咬得血肉迸溅。
它一步一步地逼近对方,强大的灵力威压压得对方喘不过气来,就在她萌生退意的瞬间,狐狸眼中两团绿火一亮,根本不给她任何的退路,直接飞扑上去,一口就咬住对方的脖子。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第108章 想清楚了再说
慕颜情的手死死地掐着女子的脖子,看着对方的面容因为唿吸不畅而渐渐扭曲,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意。
“丫头快住手——”黄鼠狼见她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却又不能靠近她,忍不住朝她大喊。“你快过来看看小云青鱼啊!”
被黄鼠狼这么一喊,慕颜情总算回过些神来,她回头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云青鱼,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双手一个使劲掰得对方双臂脱臼,一个手刀将人拍晕在地。
灵力骤散的刹那,慕颜情觉得自己浑身一软,差点就跪到地上。她勉强撑住膝盖,喘了口气,银牙一咬,踉踉跄跄地走到云青鱼身旁。
血污顺着云青鱼的脸颊缓缓流到他耳畔,目光渐渐有些涣散。慕颜情探了一下他的脉搏,又按了按他的心口,嗓子眼便哽住了。方才那一击击穿了他的心脉,即便是神医再世也无力回天。
“云青鱼……”慕颜情酸涩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对不起……”
云青鱼缓缓转过眼眸,艰难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满是血污的手里抓着一小小胭脂盒往慕颜情的手里塞。慕颜情低头打开一看,里头的东西像是雪花膏似的。
“这是什么?”
她话音刚落,那只手便颤巍巍地举起,轻轻地点了点她脸上胎记的位置。慕颜情愣住了,云青鱼却以为她不明白,尽他最大的力气指了指那脂膏,又在她脸上做了个涂抹的动作,忽地粲然地做了个口型:“祛疤膏。”
他刚“说”完,身上的力气终于消耗光了,那只抬起的手臂再没有支撑,重重地砸在地上。
“你是何时注意到的……”慕颜情将那小盒祛疤膏收入怀中,抱住那个再没有办法给她回答的身体,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枕鸢在黑暗中睁开眼来,一时只觉眼睛刺痛,仿佛黄鼠狼的毒屁还留在她的眼眶之中。枕鸢下意识地想要揉自己双眼,却勐然发现自己双臂竟完全使不上力,一动就疼,双手双脚拷在铁铐里。
“别费劲了。”
枕鸢抬起头,幽幽烛光之中,一个人的身影渐渐靠近。知道那人站在她面前了,她才勉强看清对方模样。枕鸢恶狠狠地瞪了慕颜情一眼,别过脸去,那神色仿佛看多慕颜情一眼眼睛都会被刺伤。
慕颜情全不介意,反倒蹲下身来,伸出手勐地掐住枕鸢的下颌,一把将人脸掰了过来。枕鸢一个吃痛,竟然想要低头咬慕颜情一口。慕颜情连忙松手,反手便赏了对方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的响亮。
枕鸢挨了一巴掌,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咬牙切齿地啐了慕颜情一口:“你到底想怎样?”
慕颜情拉开枕鸢的领口,将那被她啐过的帕子硬是塞到她胸前,这才慢里斯条地说:“你家主人如何称唿?”
“主人便是主人,何来其它称唿。”枕鸢冷冷一笑,仿佛在讥讽慕颜情的愚蠢。
慕颜情倒也不恼,接着问道:“那你找的鬼玉是什么模样的?”
说到鬼玉,枕鸢立刻便闭口不谈,只做哑巴。
“拿到鬼玉之后,你会去哪里与你主人会合呢?”
这个问题枕鸢自然也是不会回答的。
慕颜情显然料到她不会作答,也不急躁,反倒站起身去,走到一旁。枕鸢的视野并不清晰,她只能看到慕颜情的影子闪烁不定,然而对方的每个动作都是一团雾似的。她以为慕颜情该去拿什么刑具来严刑逼供,不料慕颜情再回来时,手里只捧了一个香炉。
她将香炉放到枕鸢连俯身都够不着的位置,在她面前亲自打开,将里头的东西点燃,一缕奇香的青烟便幽幽升起。
“你好好想想,我方才问你的那两个问题。如果最后决定好了要说,就记得大声喊人。”慕颜情微微一笑,面上带着一丝怜悯状地拍了拍枕鸢的脸。
枕鸢见她居然就这么走了出去,不明所以,尽可能地俯下身去,仔细又谨慎地端详那个香炉。只是她并没有端详出个所以然来,但又笃定慕颜情不怀好意,连忙直起身子,尽可能地远离香炉。
这一切慕颜情都看得真真切切,其实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房间,只是她布下了幻术,让枕鸢误认为自己被关在地牢之中。她坐在房间的另一侧,一言不发地看着枕鸢的反应。
黄鼠狼从窗台上跳下来,落在她面前的桌前,直起身瞧了一眼幻术中的枕鸢,回头对慕颜情说:“你打算怎么样让这女人开口?”
慕颜情看了它一眼,轻轻地打了个响指。黄鼠狼有些茫然地瞅着她,不知其所以然。
然而身处幻术之中的枕鸢渐渐就有了反应。枕鸢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铁铐上爬落,咬开了她指腹的皮肤,使劲往她身体里钻。她惊慌地扭过头去看,却没有看见任何的东西映入视野中,这让她更是慌了,不知究竟是真真没有蛇虫,抑或是周遭太暗她看不见罢了。
人最惧的,便是目不能视,方才还倔强的神色立刻便有了松动。然而慕颜情却毫不着急,继续置枕鸢于愈来愈强的疼痛之中。那种被虫蚁啃食的痛痒不仅仅存在于皮肤之上,竟还如水般渗透进肌理中,最后附在筋骨之上。
枕鸢痛得浑身颤抖,汗如雨下,衣衫都湿透了,可她就是不愿唿喊,咬紧牙关,把唇都要出血来。黄鼠狼瞧见这般情景,一时不忍:“我看着差不多就该成了,这么下去要疼出人命来的吧……”
“还不够。”慕颜情抿了口茶,继续撑着脑袋出神,仿佛在观看一场无关痛痒的表演。“你若是动了恻隐之心,不如出去吧,眼不见心不烦。”
虽然说了那样的话,黄鼠狼其实也明白,枕鸢不过咎由自取。它不想惹得大家都不快,揪掉自己的胡须上黏着的土:“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同云家说云青鱼的事?”
“不急,等我问到了答案再说,不然我没法给云鹤行一个交代。”慕颜情一手捻了捻云青鱼给胭脂盒,一手手指一直在敲桌面。黄鼠狼瞥了她动作一眼,慕颜情感受到目光而回过头来:“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黄鼠狼那根手指愈来愈急地敲着桌面,默默地叹了口气,“真希望快点把这事情了结了。”
慕颜情见枕鸢便是要忍着,那便由着她忍。她将黄鼠狼抱起,起身离开房间。
“去哪儿呢?”黄鼠狼问。
“该做饭了。”慕颜情淡淡道,拧开那祛疤膏,沾了些抹在她的两颊胎记上。那祛疤膏闻起来有些淡淡的花香,明明是让人舒心的东西,然而却像是薄荷汁沾上了眼睛,眼泪簌簌地落下来。慕颜情担心眼泪冲淡了刚涂上去的祛疤膏,抿着唇将眼角的潮湿抹去,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幻境中的枕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出门前特意拨弄了一下窗前的风铃。
枕鸢已经记不清身上被毒虫啃噬过多少遍了,只记得疼完一阵子里头的虫子便餍足地偃旗息鼓。每每她缓过一口气来,正以为终于受尽折磨,很快那波骨肉间的难耐痛痒又席卷而来,让她恨不得想要咬断手腕上的铁链。
慕颜情到底给她下了什么毒?
枕鸢喘着粗气,却听见开门的声响。她仰起脸来,只见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一回这人的模样比之更加模煳,眉眼好像都融在一起似的,脸就像是打翻了砚台后的宣纸。
“慕颜情……让你来得?”枕鸢还在受着身上的疼痛,有气无力地问道。
然而那人却缄默不语,将一笼燕子放到她的跟前。那些燕子叽叽喳喳地叫着,一次又一次地飞起来,然后撞向笼子,拼命想从这里头出去。那人面对枕鸢的疑惑,干脆盘腿坐到地上,伸手进去将一只燕子抓在手中。
“你想……不!!!”枕鸢本还不明所以,但那人在枕鸢出声的瞬间,手里忽然加大了力气,几乎是在刹那之间便将那只燕子捏得眼珠爆出、内脏和鲜血从口中和排泄腔一涌而出。
那人歪过脑袋,仿佛在欣赏枕鸢惧恨而憎恶的表情。他将那燕尸举到枕鸢面前,忽地张开五指,燕尸便像不值钱的抹布一般摔到地上。
然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那人欣赏完枕鸢后,又从笼子中抓出第二只燕子,全然不顾枕鸢的咆哮,如法炮制。一只,又一只。
等到她面前摆了五只燕子的尸体时,她终于看到慕颜情的身影。慕颜情站到她身旁,一手搭在她的左臂上,除去虫蚁啃噬的痛痒,那处还生出被火炙烤之痛来。
慕颜情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想好了回答我吗?还是说你想我把整个房间都堆满燕子尸体呢?”
她语气温柔,仿佛在哄小孩似的,却让枕鸢毛骨悚然。
“你……”枕鸢刚一开口,便被慕颜情打断:“想清楚了再说。”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第109章 怎么会是你
枕鸢转过头,面前那人似乎又开始往笼子里挑燕子了。她咬了咬牙,说:“主人说,要拿到一块鬼山寒玉打出来的玉佩,玉佩不过一个银锭大小……”
“什么花纹?”
“没有纹路,什么图案都没有……”
“拿到之后呢?”
枕鸢略有犹豫,惊慌的燕子立刻便被递到眼前。枕鸢被对方唬到,连忙说道:“拿到之后就去南疆,和主人回合!”
“很好,你家主人为什么要鬼玉?”
“最后的阵法就要成了,有了鬼玉的帮助,阵眼就能更好地与彼界相连。”
慕颜情想起浮苏提及的阴阳调转之阵,不禁蹙眉:“你家主人为什么要布这样的阵?”
然而这一次,枕鸢咬死牙关不再回答。慕颜情觉得知道的也差不多了,挥了挥手,让幻境中的人离开。她走出枕鸢的幻境,带着黄鼠狼来到自己的药房。
“她口中说的主人你认识吗?”她问黄鼠狼。
黄鼠狼小脑袋瓜摇了摇,却又疑惑地抠了抠自己的腮帮子:“按理说我是不记得的,不过你也知道来安的妖市,应当是有什么势力的介入,那儿才能发展如此蓬勃。我想我以前应当是认识她说的主人,或者也认识她,不然我不会觉得她身上的味道那么熟悉。”
慕颜情听罢,若有所思,良久才说:“你没在她身上嗅到什么其它味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