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渊才不罢休:“还能卖什么,切。你们人类卖猪牛羊的心肝脾肺肾,这儿不就反过来,卖你们人的心肝脾肺肾啊~”
这话可把云鹤行吓到了,他离妖市的入口还有些距离,虽然站在上位,但仍是看不清摊子上面卖的玩意儿。
正正是因为看不清,白渊的胡诌立刻就活灵活现地在他脑海中完美地呈现出来。
浮苏知道白渊只是胡闹,连忙解释道:“我想那大约是白渊前辈好千年前所见,如今妖市已经不怎么卖那些东西了。”
“不怎么卖是指还是会有卖啊?!”云鹤行瞪圆了眼,他立刻又联想起血淋淋的心肝摊在案板上的场景,“我听说以前有时候闹灾荒,也有菜人卖的,不会是同一个东西吧……”
“……”浮苏没好气地盯着云鹤行腰间的玉玦,“百闻不如一见,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隔着玉玦,白渊还是感受到了浮苏那冷如寒冰的目光,这回倒是不接话了。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第071章 鼬仙
浮苏说得没错,百闻不如一见。方才想象得天花乱坠,直到桩桩件件都放到眼前,才发现自己果然是想得太多。
沿着阡陌往下走,眼前的妖市布置历历在目,除却比寻常集市要稍显破烂以外,卖的物件与寻常集市的并没有太大分别,都是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只是种类更加五花八门,大部分的再寻常集市上根本找不到。
云鹤行没了恐惧,好奇心自然就起来了。浮苏没有催他,他便心想着要好好逛一逛,开个眼界,反倒看到不少长相极好的卖品,不过是稍微与寻常的有些差别。
他见有摊子卖珍珠珊瑚,难得找到一样和人间集市一模一样的玩意儿,而这儿的更鲜活一些,仿佛刚从海里头捞起来似的。
“这个怎么买的?”云鹤行凑到摊前,伸手就想将那珍珠捻起。
摊档主人是一位鲛人,看到有人上手就碰他摊位上的东西,急得一尾巴就甩了过去,“啪嗒”一声打掉云鹤行伸过来的手:“你干嘛呢?非礼勿碰!”
云鹤行被他吓得缩回手去,略带歉意地堆起笑容:“抱歉,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请问这个怎么卖?”他指了指一个摊位上面的一枚粉蓝珊瑚石。
鲛人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妖?你是人?”
“你的东西是只能卖给妖类吗?”云鹤行反问。
“当然不是,只是好奇问一下。”鲛人抿嘴一笑,绝美的容颜把云鹤行给看呆了一下。
“最近来妖市买东西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小少年,妖市向来以物易物,你觉得有什么值得上我这件珊瑚的东西,拿出来看看对个价。”
云鹤行一听以物易物,摸了摸自己的钱袋,脸上不禁有些愁容。
他向来不怎么爱往身上套饰物,这下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他正愁着呢,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手心上躺着一支簪子。
云鹤行转过脸,浮苏立刻将簪子往他眼前又凑了凑,示意他拿着。
浮苏见他不动,以为他并不觉得这簪子够格,开口解释道:“海沉木打成的簪子,很适合给这位摊主绾青丝,绝对够换一支碧落海的珊瑚。”
“呃……不是……”云鹤行想说不是因为这个,他不过是有些赧然,浮苏又替他解围。他抬起眼,对上浮苏坚定的眼神,他实在无法拒绝。
“谢谢你……”云鹤行浅笑着接过那支簪子,同鲛人换了看中的珊瑚。“对了,您方才说最近来这儿的人越来越多,请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鲛人显然很喜欢换回来的簪子,指了指妖市上头:“我也不是常来这儿,具体的事情还是得去问一下鼬仙。”
“那个仙在……”云鹤行没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名儿。
鲛人弹出头来,捏着簪子给他们指道:“那儿最高的地方,看到吗?三盏不眠灯那儿。”
所谓鼬仙,云鹤行方才没听明白,可真的走进这个棚屋里头,才知道这儿的主人是何人物。
小屋子里头的黄鼠狼一见有人进来,还没来得及谄媚地走进,就紧张兮兮地又缩回到了小矮桌后:“我的天哪,这位小少爷,你刚才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好歹先在门外打声招唿啊,给本仙做些准备啊。”
云戚二人前脚才刚迈进棚屋,后脚跟都没沾地呢,就见对方一惊一乍的,一时倒是有些踟蹰地互相看了一眼,不知还要不要进去。
“那要不……我们出去?”
“不用了!就站在那儿别动!”
边说着这话,黄鼠狼灵活地在他那些瓶瓶罐罐之间穿梭自如,不多时手里就已经攒了一个陶瓶。
它窜到云戚身边,一爪子拈着陶瓶里头的柳枝,朝他们一面洒水一面念经道:“皇天后土各路神佛……齐聚于此除晦祛陈……莫要让人伤了我等魂灵……平平安安万事亨通……”
它念完最后一句,仿佛还觉得不够,又用拿柳叶在云鹤行的玉玦上扫了两扫,“平平安安平平安安……万事亨通万事亨通……”
它动作极快,转了两圈之后紧接着往地上撒了点水后,赶忙将陶瓶往旁边一搁,牵起云鹤行的衣摆,“来来来,这里坐。”把人给牵到矮桌前。
“来来来,喝茶喝茶。”说罢,两碗成色一般的茶汤被砸到两人面前。
云鹤行和浮苏盯着面前的茶汤,一点都嗅不到丁点茶香,都不是很敢动手。
黄鼠狼却没放在心上,一矮腰身就钻到了矮桌后头,半个身子趴到桌上,两只小手揉搓着,笑眯眯地问两位来访者:“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两位公子的?”
云鹤行看了浮苏一眼,轻咳一声,问道:“我们到访,是想了解一下,最近妖市里是不是人多了些?”
黄鼠狼眯了眯眼:“妖市想来都是这么繁华的,也没有觉得最近多了或是少了人。”
“啊……我是指像我们这样的人,不是妖。”
“哦!”它恍然大悟,小眼睛立刻上下打量起面前的人来,“你们是想来买消息的?”它晃了晃自己的爪子,狡猾地勾了勾嘴角。
云鹤行被那只爪子晃得头晕,随口就想说“问你个问题就要收我五两银子也太黑心了吧”。
怎料浮苏却是有备而来,从袖袋中抓出五颗磷珠,由着它们簌簌落在桌上。黄鼠狼眼中精光一闪,云鹤行都还没看清它动作呢,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起那几颗磷珠缩到桌下了。
只听见“嘎吱嘎吱”几声,那小脑袋才又从桌后探出来:“喂,假的!”
浮苏气定神闲:“我也没说是海磷珠,所以我给多了点。”
那小脑袋立刻又缩下去,桌后传来小小的数数声。“这是哪里的磷珠啊?”
“你见多识广,辨不出来?”
云鹤行有些诧异地挑起眉看向浮苏,他才知道原来浮苏还会反唇相讥的呀。
黄鼠狼重重地叹了口气,熘到浮苏身旁,可怜兮兮地望向他。云鹤行看着它的那小眼神,觉得黄鼠狼真是用错了招式,这装可怜的招对浮苏来说……
……简直白瞎。
果不其然,浮苏不动声色地将衣摆从对方的爪子间扯出来,顺手将桌上的茶汤端到对方面前。黄鼠狼不解地眨了眨眼,战战兢兢地结果茶碗。
“喝掉我就告诉你。”
黄鼠狼只觉唿吸一窒,爪中的茶碗宛如烫手山芋,真是丢也不是,喝也不是。“这……不太好吧……毕竟是给客人的茶……”
“是给客人的茶呢?还是把客人迷晕好偷窃的迷魂汤呢?”
“这——”
“我想你这手段应当是见不得光的,不知这妖市里头有多少妖无端中招?你后面那一柜子的宝贝有大半数都是这么来的吧?!”
“唉唉唉,”被人戳穿了暗招,黄鼠狼的气势一下就被削了,两只耳朵贴着后颈,认栽道:
“这磷珠我也不要了,你们想问什么,我定知无不言,两位爷就别把这事情说出去吧,行行好……”
感受到浮苏的眼神,云鹤行趁热打铁开口道:“那你说,最近妖市是不是多了不少人?”
黄鼠狼回到桌后,跳上它的专座上,摊着肚皮:“往常这个妖市,真的只存在彼界。可是最近,的确也慢慢有御妖者会来。”
“你说的最近是指多近?”
“这百年间吧。”
云浮二人对视一眼,云鹤行沉吟道:“又是百年……这也太巧了吧,和徐家变故……”
“不是太巧,应该说就是松岩山房出事之后。”黄鼠狼眼珠子一转,“这妖市只有一个入口,就是山房的井底。”
“那口水井一开始还没有完全枯竭,一般小妖都进不来这妖市。当然来,本来修为低的妖灵来妖市也没啥用,除了被猎食,身上也没什么能交换的。”
“井水正好就是一道门槛。后来不知怎么的,井水慢慢就枯了,来的粗鄙妖灵渐渐就多了起来。”
“原来井水不是徐家出事之后才枯竭的?!”
“想什么呢,就凭徐老太和她儿子抛下来的这十几具尸体,还不至于这么大的威力。我差不多是这个妖市诞生的时候就在这儿了,现在的后生们都尊称我一声黄大仙。不是玩笑,我要再修个百八十年,说不定也能修出个地仙来。”黄大仙捻了一小撮胡须,挑了挑眼角。
第072章 有劫难
“我亲眼所见,这妖市越来越大,这井水啊就越来越浅。我们这些老一辈的,都猜测会不会是这地儿那位地仙力量枯竭,不过我们都没见过那地仙长的什么模样,说不定没我英俊潇洒……”它见对面两位没有给它捧场,面上有些讪讪,“咳咳,题外话题外话……我说哪儿了?”
云鹤行没好气地打断道:“那你有没有留意,来这儿的御妖者,是不是同一伙人?”
“都不收你们钱了,好歹捧个人场啊……”黄鼠狼扒了扒它顶上的毛,“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不过最近多了一个人,看着不太像御妖者。”
“长什么样?”
“是半个瘸子,而且常年带着面具。”
来者从来都戴着面具,应当是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样子,要么是太熟悉,要么是有什么特征会让人过目不忘。
云鹤行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只黄鼠狼看着不咋样,知道的东西的确挺多的。
它说它从妖市诞生之初就在了,那不知道它对徐家和曹家的恩怨又了解多少。
他正若有所思之际,袖子被旁人轻轻地拽了拽。
他转过头来,只见浮苏踌躇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定,终于在他手背上,缓缓地写下了一个“曹”字。
也许只是一个字的时间,皮肤上传来的微痒漫过全身,心里的小鹿无所适从地乱蹦着。弄得他得缓好一阵子,才意会到浮苏写的是什么字。
等他想要将手覆上去,浮苏已经将手收了回去,弄得他有一瞬的失神。
在浮苏的提醒下,云鹤行才回过神,想起来他要问的问题。
“嗯……你听过曹家和徐家的恩怨吗?”
听到另一个家族的姓氏,黄鼠狼两只眼睛瞬间睁得巨大,两只小爪子都快要把自己的脑袋给挠秃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为了这件事的……”
浮苏捏起它的爪子,以防它真的把自己挠成地中海:“还有人问你这件事?”
“就是我说的那个戴面具的人……哎哎哎,我爪子都要被你掰断了!”
黄鼠狼不满地揉了揉被浮苏松开的爪子,“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太暴躁了,一听不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就动手……”
“赶紧说正题吧。”云鹤行敲了敲桌面,催促道。
“老实说吧,对于这两家的事情,我的确知的不多。曹家似乎的确在这方面动了手脚,嫁接了徐家的气运,所以曹桂清那边才飞黄腾达。”它顿了顿,似乎在思考。
“嗯……不管气运这件事真假,必定是人做的,人——”它生怕别人再误解它的话了,都要尖叫出来了。
“那个面具人和你说的那些”人”有渊源吗?”
黄鼠狼摇了摇头:“有。”
“所以是有还是没有……”
黄鼠狼点了点头:“没有。”
“你在怕什么……”浮苏皱了皱眉。
“他们……不能提……我不知道……别问了……”黄鼠狼又开始抓它的脑袋,“就这个不行,再说我也不知道太多……”
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控制着?他们从江阴过来,隐隐约约察觉到,浮现在表面的事情已经引人心惊,也许仅仅是冰山一角。
云鹤行与浮苏心照不宣,并没有打算继续逼问对方。
眼看着也没有其它想要了解的,二人就不想再在这儿耽搁了。
浮苏思忖片刻,到底还是将那五枚磷珠放到矮桌上,当是谢礼。
怎料云鹤行屁股才抬起来一点,浮苏的手就被对方一把紧紧拽住。
他没法将手抽回来,脸色一下变得很差。
可黄鼠狼却没有注意到,它全神贯注地盯着浮苏的掌面,“嘎吱嘎吱”地咬了几下牙。
片刻之后,它松开一只手,勾着爪子想要在浮苏的手上比划。浮苏却如蒙大赦般,趁机将手抽了回去。
“哎……”黄鼠狼一爪子就勾到了桌上,“你缩什么缩呀,我在给你看手相呢!”
浮苏冷着脸,并不回答,二话不说起身就要走。
“少年郎,你的未来里……有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