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冥君手中的如意棒骤然变长,一棒子便要当头敲碎唐斯尘的颅骨。
唐斯尘运用身法,一招鲤鱼打滚,扭动劲韧的腰肢险险避让开。郁冥君中途变招,一棒子横扫向对方,紧追不放,意在取命,这时候欧秋九出手了。
平日紧跟在他身旁的巨大人型傀儡,被欧秋九操控着,挡在唐斯尘身前,替对方受了一棒。
附着魔气的强大力量,瞬间让傀儡散架,零件崩得一地。
平时再怎么与自家兄弟斗嘴,那也是他们自己家的矛盾。如今有外敌来袭,这对兄弟便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了。
一击不成,郁冥君又来一击,这回把操控傀儡的欧秋九,也算进了打击范围,要让两兄弟被一视同仁对待。他境界高出这两个小辈,即使有伤在身,也是两人不可匹敌的存在。
吾命休矣!兄弟两同时以为这回要死了。
黎子霄突然施救,挡在如意棒前面。
“不要!”他凄愁道。
郁冥君眼眸紧缩,手里的如意棒半路变招,扫起的劲风轰在相反方向,顿时击塌了半间房。
他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自己反应迅速,连心上人也要惨遭破颅,血溅当场了。
墙壁倒塌扬起的灰尘,让黎子霄一阵咳嗽。他现在身上有伤,记忆也混乱,修为时弱时强,根本发挥不出正常元婴期境界的实力。
咳咳咳——
在他的咳嗽声中,一根绸带缠上了他的腰,是唐斯尘趁着视线被灰尘遮挡,想要将人偷偷拐走呢。
不过无往不利的打包方式,这回却没拽得动对方。
等到灰尘散去大半,唐斯尘看到郁冥君用如意棒,缠着他的绸缎。森冷寒眸正幽幽剐在他身上。
“千机门,唐斯尘?”
“正是!”唐斯尘嘴角微挑道。如果说郁冥君的眸光,深邃如狼。那么唐门主这野男人,挑衅对方时的表情,在郁冥君面前像是一只不知轻重的小狼崽子。张牙舞爪,却不具备威胁。
欧秋九恨得牙痒痒,自己这兄弟,以往怂恿刺杀郁冥君时,对方处处顾虑,让他心生蔑视,为什么这时候胆子这么大?就不能怂一点?与魔头互杠会死人的。
“你们不要再打!”关键时候黎子霄出声,化解了弥漫在周围空气中的杀机。
清越如泉水的声音,本就柔和,哪怕用琼然惯有的那种不谙世事的天真语气说出口,配上那张世间罕有的美人面,也丝毫不感到违和,有让人想要继续侧耳倾听下去的冲动。
“不要因为我打了,好不好?”
在美人纯粹透亮的眼眸,染上一缕轻愁时,郁冥君手里的如意棒,搅碎了绸缎。收回了武器。
这块卷住黎子霄腰肢的红色绸缎,裂成无数块在空中飞扬。
一块四四方方的红绸,落到黎子霄头上,遮住了他的脸,如同一块新娘子的红盖头。
黎子霄掀开红绸,好奇的拿在手里把玩。在他抬手掀起红绸一角,露出容貌的一瞬间。众人都因为突然产生出的一种相似联想,眼眸微深。
“郁冥君,糖糖他是好人,他想保护我。”黎子霄断断续续说出了他的想法,“郁冥君不会伤害我,对吗?”
黎子霄期盼地望着对方,寻求一个答案。
这答案却是想要让另一个人安心。对方甚至不如他强大,郁冥君心情复杂了。有种酸溜溜,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本座绝不会伤害你。”
黎子霄笑了。他转头望向唐斯尘。骄傲的小表情分明在说:看吧,郁冥君是好人!
让读懂他神情的在场所有人,眼睛抽动,偏偏没有一个人揭穿。
“郁冥君是大人物,说出的话是否一言九鼎,绝不会伤害他?”欧秋九趁机抓住郁冥君的言语,给黎子霄坐实一件保命法宝。
“放肆!”郁冥君一眼就看破对方的小把戏。在他面前卖弄小算盘,实属不智。
不过瞧见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朝他投来疑惑的眼神,那轻轻颤动的睫毛,似乎是被他的威风吓住了。郁冥君将如意棒缩小,负手于身后道:“如假包换。”
这词放在平时,听了能让人放心,只是放在黎子霄,总让人觉得不适合用来当承诺。欧秋九却见好就收,不再继续声讨了。
“魔君既要带走黎子霄,请吧!”他主动让出道。
“欧……”唐斯尘刚刚想要龇牙,就被自家兄弟一个眼神,瞪到闭嘴了。
欧秋九谦谦有礼,对那魔头恭敬有加道:“只是希望魔君发现,黎子霄就是黎子霄,代替不了别人的时候,能将人完好送回来。我等恭候您的大驾。黎子霄毕竟是琼然的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
……唐斯尘觉得这话很耳熟,似乎是自己常在欧秋九面前叨叨的,现在被对方说给了郁冥君听。
郁冥君冷哼一声,既然琼然阻止,不愿他伤害这两个小辈,他便带着美人离开,放过这对兄弟。他们似是而非的话,迷惑不了他。郁冥君根本没放在心上。
只有弱者才喜欢诡辩,用言语挑拨误导,强者都是直接让对手灰飞烟灭。
这两人,还不配做郁冥君的对手。
他带走黎子霄,留下傀儡阁遍地损毁的机关零件,傀儡的断肢残骸。虽然显出这魔头的凶名,却比一路上杀人如麻,血肉横飞要美观多了。不会惊吓到美人。
郁冥君对这次出行的结果很满意。
他称心如意,傀儡阁中的两兄弟,却面色沉重。
“魔头的承诺我不放心。”唐斯尘道,“就这么让他带走黎子霄?欧秋九,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鬼主意?”他一把揪住自家兄弟。
“别打扰我,让我想想。”欧秋九捏住手中的折扇道。
其实有一刻,他心里怀疑郁冥君话中透露的信息。
【你们以为,把她扮作黎子霄,本尊就找不到她了?】
郁冥君难不成真以为黎子霄的琼然?认错了人,还是用这些话故布疑阵。
如果是前者,莫非黎子霄的状态,不是对方下的毒手?那么是否还隐藏着另一个人在故布疑阵,将他们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如果是后者,对方为何要故意在他们面前,将一身男装的黎子霄,认做琼然?
想要等真琼然出现在对方身边时,让他们误以为是黎子霄?
琼然是否,早就在郁冥君手里?
如果不在,琼然又在哪?
“你想好没有?”唐斯尘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欧秋九捏住扇柄的手爆出青筋。有对方在,他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些线索,思路又被断掉了。
他展开扇子,用力扇了扇风道:“想到了。”
唐斯尘赶紧凑过去听。
欧秋九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道:“黎子霄身上戴有一颗幻珠。我们可入梦境与他交谈,加速他的回忆。如果那魔头真不放人,也好做两手准备。”
“你果然留了一手。”唐斯尘松了口气道。
“难道你就没留一手?”欧秋九眯起眼睛道,“那一支玄铁头钗。”
唐斯尘抬手抚住左脸面具,“那东西没办法交谈,我还没告诉他用法。”
“原来不是由你触发即可呀?”欧秋九“恍然”道。
“臭狐狸。”
“黑心糖!”彼此心中给对方起了绰号。
另一端,郁冥君已将人打包带走。
这回的落脚地方,不是山洞,而是一处装饰奢华的宅院。
这是千秋宫的一处产业,郁冥君已经与属下汇合,服用了一棵罕有的千年灵药,压制住伤躯。
“尊主,属下已经请来这座城中最好的医修,为尊主带回的客人诊治身体。”一道身影鬼魅似的出现在郁冥君面前。这位是千秋宫的副宫主,对郁冥君忠心耿耿,也是他最信任的魔之一。
他特意来寻郁冥君,为了提防尊主伤势过重,还带了两个药人。如今盘踞在郁冥君伤口上,影响他发挥实力的那道冷冽剑气给排出身体。
这两药人,一个承受了郁冥君的伤毒,一个承接了剑气,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却也因此让郁冥君,对他更放心。
“此事你办的很好!本尊的千秋大法。你已掌握过半,如今再赐你五招,可延寿五甲子。”郁冥君重赏道。
六十年为一个甲子,三百年对修行者不长不短,但凭空多出来的寿命,谁会嫌少?这还是顺带的。郁冥君的魔功,在魔修眼中是最顶尖的功法,实力才是修行界最重要的。
副宫主感恩道:“谢尊主恩赐,属下已经备好云船,随时可以出发回千秋宫。”
郁冥君颌首,吩咐道:“千秋宫大小事务,一向劳你操持,缺你不可。今日你便回去坐镇,本尊带着伴侣,随后便回去。”
“是!属下这就出发,尊主可还有其他吩咐?”副宫主为自己受重用而激动。
郁冥君手里拿着一块红绸缎,这是无意中落在琼然头上那块,被对方取下盘完一阵就丢开。却被他接住,没让这块“红盖头”落在地上,任由风吹雨打。
“你回去筹备婚礼,本座要娶亲了。”郁冥君桀骜的神情出现一缕笑意。
“是房中那位?”
“正是她!本尊心中再无旁人。”
“是!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回去,定然会把这场婚礼,举办的风风光光。让尊主和新夫人都满意。”副宫主只管听从尊主命令,哪管这位伴侣是男是女。
他现在唯一纠结的是,该给黎子霄准备一套跟郁冥君一样的新郎官服,还是凤冠霞帔?
唔,干脆都准备上,让尊主和他的伴侣自己选吧。
第32章
副宫主当天便离开,留下众多宫人方便郁冥君驱使,这些人都是千秋宫从小养到大的熟面孔,全家老小都为郁冥君效力,不怕他们背叛。
副宫主走后,他们已经熟练的伺候郁冥君出浴更衣。虽出门在外,一切都没有从简。除了地方不同,和千秋宫里的生活没什么两样。
副宫主自己乘坐法器离开,将云船留下,那艘云船也布置的极其奢华。
郁冥君心思深沉,只叫旁人待命,听他差遣。没按照原定规划的时间和路线出发。除了让人难以推断出他的行踪,琼然的身体经不起颠簸,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若非如此,郁冥君迫不及待想要带琼然回去。
他还不知道副宫主走得太匆忙,凭借黎子霄的外表,就认定自家尊主打算娶一个男人。不单是副宫主,所有留下的人都这么认为。
郁冥君换了身,用金线绣出华丽暗纹的玄色氅衣,就打算去找琼然。他一眼瞧见被他落在座椅上的方形红绸,将这块红绸拿起又放下,吩咐在旁伺候的人道:“将它烧了吧。”
“是,尊主。”伺候的人对郁冥君的任何命令没有质疑,一切遵照执行。
这块红绸让郁冥君联想到红盖头,不过本身只是一块碎缎子,还是千机门那名小辈留下的东西,原本就该被丢弃掉。
郁冥君抬腿来到琼然的房中,没见到对方身影,问道:“她人呢?”
负责伺候黎子霄的婢女连忙禀报道:“夫人他独自在沐浴。”
“嗯?”郁冥君朝婢女投去锋利的一眼。
“禀尊主,夫人不让人伺候。”婢女低下头,不敢去看郁冥君。
在这魔头面前唯唯诺诺,才是正常人的反应,极少有人敢与郁冥君目光对视不躲闪。也只有琼然,才天真大胆到,会认为魔修无害。
“小家伙,还会害羞。”郁冥君没责备婢女伺候不周了。
他走到一张椅子前,随意坐下。婢女们立刻奉上好茶以及糕点、灵果。
郁冥君桀骜的面容,少有的轻松惬意。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轻点,在等待佳人出现。
虽然时间上有些赶,不过他的下属,已经将市面上最好的粉黛罗绮都买来。
郁冥君亲手从中,为对方挑选了一件广袖流仙裙。
琼然既有仙子之称,穿上定然极美。
郁冥君没有等待多久,约莫一盏茶时间,美人就从净室走出来。被水汽蒸得双颊泛红,出浴后的倾国之色,洗尽铅华,仍然惑人心弦。
郁冥君的面色一沉,因为对方仍是来时的一身男装打扮。
捧着一叠罗裙的婢女,低头跟在美人身后,战战兢兢解释道:“夫人不愿换衣裳,那些玉蜂让奴接近不了,是奴无能,请尊主责罚。”
“罢了。”郁冥君清楚那些玉蜂的能耐,连他自己都中过招。
他脸色缓和,对芙蓉娇面的美人道:“为何不愿穿新衣服?”
美人走到榻前坐下,将不合脚的绣鞋脱下,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合身……”这声音又轻又软,很容易让人忽略。
郁冥君发现对方也没穿罗袜,露出了一双洁白的脚。
他对美人玉足总是格外关注,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关键所在。
原来他选的绣鞋,也不合脚呀!
郁冥君喉结上下滑动,“不换就不换了。”
他对婢女吩咐道:“去将她原本合脚的鞋袜拿来。”
“奴婢这就去。”捧着罗裙的婢女,如临大赦。连忙去将黎子霄原本就很干净的鞋袜,施展了清洁术后,纤尘不染的捧回来。
郁冥君朝对方走过去,自己也坐在床榻前。
那对双胞胎兄弟,也不知道怎么对待琼然,竟能让她维持着高挑的男人身形,一直没有变回去。
所以他为琼然选的穿戴,才会不合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