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理事长,我请你好好地解释一下,你刚才说的‘这不对’到底是怎么一个意思,你把我的鱼都给吓跑了。”
张伯玉只觉得心里头乱得很,就像是有只猫儿在饶似的,火烧火燎。眼前这只猫儿又催得紧,定要他给一个说法的,不然肯定能够把他给生吞活剥了的。他闭上眼,快速思考着对策。
“张理事长?”
卡利亚的声音犹如鬼魅一般,张伯玉赶忙睁开眼,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瞅到了在一旁默默地划着桨的老头儿,心头一下子有了话说,“这老头儿我们昨天没有见到,今天怎么就来了。”
干廋老头儿:……
“……”
卡利亚先是愣了一下,过了好几秒后才后知后觉地从喉咙里擦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鬼啊!”
干廋老头儿看着张伯玉,眼里似乎带着几分同情,不等张伯玉开口,就吐出一句话来,“没文化,的确是很可怕的。”
张伯玉伸手,指了指头顶上的天,“我们头顶上的天空,是我们应该要畏惧的。”
此时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敲打在人的心头上,带着凉意,不过这里不是在肥肠国,肥肠国已然进入了严冬,就连呼吸的风都裹挟着刺骨的寒的。
正正国的情况,旅游手册上自然不会写的那么详细,一个国家的详细状况,不待个十多二十年,听别人说,那都是带着人的主观臆测的。不过这旅游手册虽然卖的贵了些,介绍的倒还是比较详细,这儿虽然也分了季节,不过是没有夏冬两季的。不愧是正正国啊,什么都是得天独厚的!
张伯玉心里这样想着,没注意,脑门又被卡利亚给偷袭了。
卡利亚一时没忍住,一爪子拍在张伯玉脑门上,“一天天的,也不晓得讲人话,尽是一些没人听的胡话。”
张伯玉也不恼,只是看着干廋老头儿,态度恭敬,“请老人家为我解惑。”
干廋老头儿还惦记着先前的事,自然不肯理他,只伸手一指,“问他吧。”
黑衫斗笠人本来正靠在船的一头,垂目养神的,忽然被张伯玉一拍肩膀,睁开了有些茫然的双眼,眨眨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破败不堪、一片惨然的小小院子里了,眼前不再是模糊的一片,眼里顿时焕发出几分神采,不过在看到张伯玉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
“啊!”
倒是把张伯玉给吓了一大跳!
“……不要……”黑衫斗笠人应当是还没有完全清醒,口中呢喃细语,让人听不清楚他说了些什么,只能够隐隐约约听到“不要”二字,张伯玉也知道他此刻是问不出什么话了。
不过这也不重要。
张伯玉拨弄着泛着凉的水,挽起水花,偶有水珠溅到卡利亚的绒毛上,卡利亚被激地浑身一抖,炸起了毛,咪呜一声,知道张伯玉是在报复自己,心里暗道张伯玉真是个小气鬼,一点儿也不像小鱼姐姐,小鱼姐姐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啊?
“老人家,你平时不怎么拉人吧?”逗弄好了卡利亚后,张伯玉心满意足地收了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那张大天使长克里斯汀相送的手绢来给自己的手擦干净了,才凑到干廋老头儿跟前。
干廋老头儿本来不愿意搭理他,谁知他一下子就说出了自己平时做啥的,倒是对这小伙子刮目相看,“小子,眼神不错。”
这么说,是间接承认了。
“这里说话,也没有什么人听的见,江河上是管不到的……我确实不怎么拉人,平日里头都是给人拉货,至于是什么货,我从来也不过问,我只需要拉货就行了,填饱肚皮,要不是他给的钱多一些,我还真不想要过来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只是几个人,就够让人心累的了。”
江湖这个词儿,对于张伯玉来说,是个虽然陌生却又有点儿亲切的词汇。
男孩儿嘛,总会有那么一点儿想法的,想着当英雄,想着拯救世界。他小时候又皮,被缠着烦了,就随手甩给了他几本武侠小说,他看的津津有味的,后来又在灶屋里头的放油和腊肉的桌子脚下找到了被拿来当垫脚的《聊斋志异》。
别说了,那个时候第一次看,年纪又小,看的还是文言文,虽然嘛也没看懂,但就是莫名的觉得害怕。里头也有写游侠的,虽然少了些,但是也足够让他产生向往了。
后来他就忙于学业,哪里还能够想到这些事情。再之后也工作了,闲来无事又翻起这些书,却总觉得静不下心,网络小说倒是跟毒药似的,让人上瘾。
现在听到有人讲江湖,张伯玉自然是要竖起耳朵开来听的。他愿意听,老头却不愿意再讲了。他催促老头儿赶紧说,老头却不再说。
等了许久才听到老头用一种缓慢而又清晰的声音说道:“聪明的孩子从不问为什么。”
“……”
第18章 老宅(一)
黑衫人醒来的时候,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汗珠不停滑落下来,湿了他的后背,又黏又湿,贴在后背上,很不舒服。
他自醒过来后,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面瘫着一张脸,对张伯玉道了一声谢后,就不再说话了。只闭着眼睛休息,好像这世界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真是个怪人。”
卡利亚嘀咕了一句后,又忙着捞鱼去了。
张伯玉看着都不忍心跟她说,这水清成这个样子,哪里能够捞到什么鱼呢,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想来她是不清楚的。
“在我小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河水仍旧清清,人很多,都要下去捞鱼的,后来就不让人来了,啥人也不让,说是要保护环境啥的,我们心里又不是没有数,把河水给弄脏的可不是我们,而是那些大块头呢!”
“你这话说的奇怪,这河水分明就很清澈。”卡利亚虽然是个猫儿,却十分地爱干净。
“……”
那老头儿又不说话了。
“你们快看,是不是到了!”卡利亚忽然出声,伸手指着前方的小巷子。
“嗯。”黑衫斗笠人点头,“等会儿你就可以见到主人。”
张伯玉对他口中的那个主人没有半点儿兴趣,比起跟这些心思各异的人打交道,他宁愿去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公务。
说到处理公务,那个大天使长的下落才让他有些着急,通讯器竟然联系不到他。不过还好他还给了自己一些能够直接召唤他的东西,不过那玩意儿贵的很,他现在可不想用。要是随随便便就用了的话,出钱的可不是那个抠门的天使。
黄昏碎在泥土里,堆土生烟。大红灯笼挂在高高的房檐上,窝在青石板上斑驳的痕迹像老树身上脱落的树皮。踏在潮湿斑驳的青石板路上,张伯玉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卡利亚倒是欢快地在他怀里直打滚。“喵呜~”
这猫疯了,张伯玉想。
“等下跟着我,不要乱走。”黑衫斗笠人说完这句话就走在了最前面。
这是个很大的宅子,张伯玉一眼望去,只觉得幽深寥廓。院外粉墙黛瓦,绿色杨柳堆烟,不知名的花儿开了遍地,也没来个人收拾。
张伯玉觉得奇怪,这么大个宅子,住在里头的人应当是个富贵人家才是,照理说会很讲究,谁知竟然任由这些不知名的杂草挤占空间。
“……没有人收拾?”
黑衫人又戴上了他那斗笠,整张脸都隐在了阴影里,“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要知道。”
张伯玉:“……”你怕是有病。
不过张伯玉自认为自己脾气还算不错,因此懒得跟这个有病的人计较,毕竟他脑子不得行,咱们正常人也没有必要跟他吵。于是张伯玉只是抱着猫咪形态的卡利亚跟在他的身后。
张伯玉远远地便看到了先前那几个人,那个名叫尔雅的年轻人阴沉着一张脸,像是这里的天,就是那阴阴的,仿若永远不会放晴一般。
“阁下便是张伯玉张先生吧。”
被人环绕的是个老头儿,戴着高高的帽子,那帽子得有丈把长,远远看去,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是把那高跷给戴在了脑门上。身后的那些个青年人,张伯玉有些印象,都是在绿皮火车上见过,之后还拦住了他的去路的,没想到这黑衫斗笠人也是他们叫来的。
“张先生,老朽知道您是新一任的理事长,特来请您一叙,先前的那位理事长也是知道的。”老头儿边说话,边用眼角的余光看张伯玉。
那老头儿口中用着敬语,态度也十分之恭敬,叫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可是张伯玉觉得他说话弯弯绕绕,这么久了,也没有说他到底是干啥的。要是知道自己是理事长就来请自己一叙,那也可以去地狱的临时办公处来找自己。
“敢问老先生是?”
“连老祖宗的名头都不晓得,亏还是个什么理事长呢。”尔雅心里头十分不爽,不知道为何叔叔伯伯都对这个人态度十分恭敬,现在就是老祖宗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这凭什么啊!
“人都是理事长了,谁还管你们几个穷乡僻壤里头的……”卡利亚还想要再说,张伯玉却呵斥道:“卡利亚!”卡利亚觉得委屈,不再说了。
那高帽子老头儿也不在意卡利亚言辞之间的无礼,只一个劲儿地奉承着张伯玉,张伯玉都要听的打哈欠了,老头儿才意犹未尽地对张伯玉说:“理事长初来乍到,老头儿也没有尽地主之谊,真是失敬,现在天色也不早了,理事长在府上吃完晚饭后就让尔雅带理事长去房间休息。”
“那就有劳了。”
尔雅心里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领着张伯玉去了客厅。客厅宽敞明亮,最正中的是个方方正正的大红桌子,在那红桌子的最正中又摆着个花瓶,花瓶里头插了几支不知名的花儿。见张伯玉看着那花入神,尔雅倒是开口说了那花的来历。
“就在几个月前,我认识了一个姑娘。”
“……”张伯玉抱的卡利亚有些紧,把卡利亚整难受了,卡利亚直接张嘴就咬他的手,张伯玉却无暇顾及。
“那个姑娘很美,我从未见过那样美的姑娘,她就站在湖边,穿着白色的百褶裙,胸前别着一支山茶花,我对她一见钟情,我见到她的时候就爱上她了,可是我怕唐突了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姑娘说话,所以出了丑,不过她没有在意,反而是跟我讲起了她的事情。”
“……”张伯玉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对那个不知名的姑娘的眷念。
“她说她有个哥哥,但是她的哥哥不怎么愿意承担重担,她能够理解,但是却不认同,她还讲了很多……尽管我知道他们是亲兄妹,但是我还是很嫉妒,她提起父母的次数都要比提起她哥哥的次数要少,其他的事情更是几乎没有。”
“……这,大概是他们两兄妹关系好吧。”
“大概吧。”尔雅也不再说刚才的故事了,“你真是理事长?”
“你还没有告诉我那花是什么。”
“……细雨湿流光。”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
“你的老祖宗都认为我是,你觉得不是,也没有什么用处吧。”
“所以你果然不是?!”尔雅声音有些大了,震得卡利亚抖了抖自己丰满的身子,卡利亚不满从张伯玉的怀里跳了来,又“蹭”地一声窜上了那大红桌子。
“卡利亚!”
“张先生,您先在这里坐着,我去叫老祖宗。”尔雅客客气气地跟张伯玉说了一些话后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张伯玉你有没有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这地儿很奇怪,张伯玉在心里头想,古不古、洋不洋的,像是个半成品。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他也不想要给事情做,那个老头儿的话也不必当真,只当他在放屁就是了。
老头儿很快就来了,没有过多久,大概是十多分钟,就将张伯玉迎上了那张大红桌子。他自己坐在主位上,其余人按照辈分依次入座。
入座后,张伯玉将卡利亚给放在了地上,地上有些凉了,卡利亚冻地一缩,老头儿看到了,命人给卡利亚拿了个毯子来,张伯玉想要道谢,却听老头儿开口,“不知理事长可有婚配?”
“还没有。”
“我有个孙女儿,年芳二八,温婉贤淑,堪称良配……”说着,老头儿笑了起来,像是个皱了脸的野菊。
张伯玉:“……”
张伯玉也不知道这老头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他一点儿也不想莫名其妙地多出一个媳妇儿,更何况这老头儿长得就跟大反派似的,以后要是做了他孙女婿,这得多膈应啊。
见张伯玉始终微笑,却不说话,老头儿也无法强求,再说现在应该吃饭才是。老头儿拍拍手,便有数十个黑影冒了出来,卡利亚被突然冒出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囫囵着向前头倒去。黑影一个个井然有序,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将盘子安安稳稳地放在了红木桌子上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面摆着的食物大多张伯玉不曾见过的,不过仍有一些是曾经吃到过的美食。不过一笼子小笼包出现在这场合仍旧让人有些意外。
咬破那薄薄的一层面皮儿,入口清香扑鼻,肥而不腻。张伯玉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后,就立刻被那满含蟹香的汤汁俘虏了,慢慢地将这汤汁吮入口中,感觉就像是在云端中漫步一样。
可惜了,张伯玉有些可惜地想,可惜妹妹不在这儿,妹妹可是最喜欢这小笼包的了,小时候还哭闹着一定要吃,他没有办法,跑去偷人阿伯做好的,被母亲给发现了,挨了好一顿揍。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儿怀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