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歌语气沉重：“你应该没有记错。”
“那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肖宫基抬头，指着隔壁那栋楼。
没错，白林歌不惜跳窗逃逸，能有多远逃多远的期盼落了空。
白女士发来的新家地址，就是这个小区里的旁边那栋楼。
还和简岽宁家在同一层。
整个下楼的过程白林歌都顶着巨大的压力，幸运的是，他成功进入了隔壁那栋楼，途中没有再遇到简岽宁。
白女士听到门铃声前来开门，踏入家门那一刻，白林歌彻底松了口气，回身把门锁死。
爷爷和爸爸不在家，他们喜欢在外面闲逛，白林歌并不意外。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堵住白女士的嘴，白林歌放下背包坐了下来。
白女士一脸懵地端来食物，终于吃上家里一口热饭，白林歌感动得无以复加，这就是家的味道。
白女士对肖宫基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小基啊，难得来一趟，要吃好喝好玩好。”
肖宫基小鸡啄米式点头：“一定的，阿姨。我就是跟来看看，有喜酒顺便就吃了，发请帖寄过去再来太耽误时间。”
一口汤呛在了喉咙里，白林歌一面咳嗽，一面猛拍肖宫基的背。
肖宫基关切询问：“没事吧？是你呛到了，拍我干什么？”
“咳、咳咳……我就是告诉你，吃饭别说话，会呛到。”
接收并理解了他目光中的威胁，肖宫基终于闭了嘴，安静当一只干饭鸡。
这边刚停，被提了醒的白女士又开始了：“对了，给你说的那对象，明天去见见吧。毕竟那是你的终身大事，我们也不想太逼你，就是话说在前头，礼金不退，婚是一定要结的。”
白林歌抽纸擦了擦嘴，态度矜持：“您觉得，她长得怎么样？”
“好看的呀。”白女士一脸理所当然，“生物堆里出挑的好看。”
这话让白林歌心里没底。
生物堆那可范围太广了，意思就是成不成人形都不一定了呗？
为了保持神秘感，白女士连头发丝都神秘兮兮的：“仙二代，能长得不好看？明天就能见着了，保管你满意。我亲自挑的，还能让一个不好看的到家里每天给自己添堵？”
是这个理。白林歌安心了，语气松快许多：“长相不是最重要的，主要人好就行。”
要不是吃人嘴软，肖宫基高低得说他两句。
说好的不想那么早结婚呢？
但生在世上，没有什么比干饭更重要，所以他没说话，埋头吃了两大碗。
回到房间，白林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因为他发现，他的窗口，正对着简岽宁家。
也不知道拉窗帘的时候，有没有被简岽宁看到。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而痛苦与尴尬的日子不会，因为它们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跳出来，让你再度回味当时的困窘。
白林歌脸颊发烫，躺下闭上眼，脑子里就开始自动回播白天的那些场景，循环播放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白女士被白林歌的黑眼圈吓一跳，白林歌笑容发虚，他能说什么，他能说自己想了一晚上的简岽宁？
但凡有法子消除昨天那段记忆，白林歌愿意倾尽一半的财产去洗脑。
剩下的一半，用来洗简岽宁的脑。
肖宫基？没关系，他那个脑子应该记不住。
吃过早饭，白女士领着白林歌出门，有个身影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
“喏，白靖带你去规划局，你远远看两眼就行，别的正经约个时间吃饭再聊。”
白林歌表示知道了，他搞得定。
肖宫基当然也是要跟着的，看热闹绝对少不了他。
白靖摆手告别：“表姑奶奶，叔我就带走了。”
嗯，又是一个陌生的亲戚。
这块区域鸽族很多，而鸽族成员大部分都是亲戚，路上难免会遇上几个，即便白林歌一个都不认识，出于礼貌也得硬着头皮回话。
“都好长时间都没见你了，最近在哪发财呢?”
基本都是这样的开场白。
白林歌笑笑：“我在外地上学工作，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来了。”
“都工作啦？做什么工作的？”
“呃……”
“现在工资多少，攒了多少钱啊？”
白林歌张了张嘴，发现存款数目让自己张不开这个嘴。
于是重复几次后，面对又一个前来搭话的亲戚，白林歌选择了另一种回答。
“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去哪儿发财了？”
白林歌扬起笑脸：“我蹲了五年大牢，刚被放出来。”
很好，听到这个回答的所有生物都自发地离他远远的了。
白靖带领白林歌来到自然资源规划局，白林歌表面不动声色，内心不断掀起狂风巨浪，千万不要在这里遇到简岽宁啊！
但神似乎没有听到白林歌的祈祷，刚进入大门，就看到了简岽宁高挑的背影。
他正和几个姑娘站在一起，似乎说着什么，只是几乎都是那几个姑娘在说话。
白靖冲着那边几个人扬扬下巴：“那就是我们规划局局花，表姑奶奶给你找的对象。”
哪个？肖宫基看得比白林歌还认真——主要是白林歌不敢看。
他疑惑不解：“那几个怎么都看不出原形？”
白靖无语：“人家是正儿八经仙二代，到基层镀金来的，你以为和我们这些妖怪一样？哪有什么原形啊。”
仙二代？捕捉到关键词的白林歌瞬间精神起来，向着那个方向张望:我的老婆是仙女！
“呐，就是他了。”白靖抬手，精准地指向人群里的简岽宁。
白林歌的手开始颤抖，脑中响起一段旋律:哎呀，我说命运呐——
那群人显然听见了他们的声音，集体回头看向这边。
简岽宁目光锁定在白林歌脸上，笑着走过来:“你来了。”
白林歌汗毛一竖，紧张到当场变成一个结巴，脑子一团浆糊:“老、老婆……”
见简岽宁愣愣看着自己，白林歌恨不得当场咬舌自尽。
但是……
他脸红什么！
第5章 万物皆可成精
其实这趟回来还是有很大收获的，白林歌想，起码他明白了什么叫债多不压身，什么叫虱子多了不怕咬。
他甚至觉得回来两天不到的时间里，他硬着头皮的次数已经足够让他练就铁头功，天桥底下卖艺肯定比上班挣钱。
所以简岽宁走到他们面前时，白林歌不怂了，豁出去了。只要厚着脸皮，就没有任何事能让他退缩。
简岽宁开口道：“昨天你走的时候怎么不说一声……”
“别说了别说了！”白林歌扑上去一把捂住简岽宁的嘴，即是威胁也是哀求。
还是高估了自己，脸皮根本不够厚。
简岽宁微微点头，把白林歌的手拉下来，同那几个奇怪看着这边的仙女说了声没事：“继续工作吧，辛苦各位。”
仙女们三三两两散开，背过身去似乎窃窃私语着什么。
或许是因为聚光灯效应，白林歌总觉得那些话一定和他刚才的举动有关，僵硬地收回手，暗自懊恼。
简岽宁看起来并不关心，他的视线又转向白靖，白靖立刻识相地退到边上，嘴里嚷着太忙了跑得无影无踪。
于是只剩下他们三个避无可避的留在现场，气氛很微妙——或许只有白林歌觉得微妙，肖宫基满脸好奇，而简岽宁泰然自若。
白林歌进行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待在这个是非之地了，他得和肖宫基离开！
声音已经到了嘴边，肖宫基竟然先一步开了口，他对简岽宁道：“你就是小白的相亲对象？”
“……”白林歌不敢置信地看着肖宫基，这是作为一个朋友能问得出来的问题？
“我不是他的相亲对象。”简岽宁解释道。
白林歌松了口气。
“我是他的未婚夫。”
白林歌捂着坚强跳动的心脏，恨铁不成钢。
它为什么不出点毛病？最好是受点刺激就会承受不住，嘎的一下晕过去，失去意识的那种。
世界清静了，他也就安详了。
可惜他现在意识清醒，只能机械问出那些苍白的问题：“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大概是半年前，我父母与你父母还有爷爷已经谈妥，这次等你回来就能结婚了。”简岽宁道。
“爷爷也参与进来啦？”白林歌从昨天回来就在不断接受新信息轰炸，大脑处理不来如此巨大的信息量，如同生了锈一般转速缓慢。
“而且，回来就结婚？我妈压根没和我说这件事，我只请了两周假啊！”
白林歌此时此刻压力特别大，毫无征兆地获得这个紧急通知，紧接着就发现事态迫在眉睫，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充气过度的气球，随便戳一下就要爆了。
“只请了两周吗？”简岽宁沉吟片刻，“那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根本不是抓紧时间的问题，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急得来！”白林歌拍着脑门，“……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拒绝包办婚姻！”
简岽宁认真思考：“结婚计划不会变，具体时间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我们尽量在期限到来之前变成自由恋爱。慢慢来，不着急。”
白林歌目瞪口呆，完全没法反驳。
“别站在这里了，去我办公室坐坐吧。”简岽宁说着，转身往楼上走去。
近距离围观全程的肖宫基若有所思：“所以，你根本就不介意和他结婚是么？”
白林歌：“……”
对啊，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啊！
黑熊精雄哥接了杯热水准备回大门口站岗，就见门口站着三个身影，没敢过去打扰，支着耳朵在边上听热闹。
见到简岽宁朝着这个方向走来，雄哥嘿嘿一笑，低头往门口冲。
“等一下。”简岽宁停下脚步，“告诉卯卯，我已经收到了很多投诉，早中晚都是胡萝卜已经一个月了，明天食堂餐桌上还有胡萝卜就把他调去喂猪。”
雄哥小声提醒：“是卯卯把白林歌带回来的。”
简岽宁面不改色:“胡萝卜其实味道还可以，大家应该还能吃一个星期。”
雄哥竖起大拇指，做了个嘴型：加油。
简岽宁偏头看了眼磨磨蹭蹭跟上来的白林歌，淡定微点头。
进入简岽宁的办公室里，屁股还没挨到椅面，白林歌就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跟来，他刚才完全可以趁机溜走。
“想要喝点什么？”简岽宁问道。
白林歌声音有些蔫：“有什么就喝什么吧，我不挑。”
这种穷乡僻壤哪有什么花样，顶多就是些茶叶、咖啡之类的，他心里清楚，不会有任何期待。
却听简岽宁说：“你想喝什么都可以。”
白林歌支起半边眉毛看他，表情就写着不大信。简岽宁语气认真：“现在整个东明山与周边村落都可以点外卖。”
白林歌双眼睁圆了：“这里点外卖？镇上进来两三个小时呢，送过来怕是凉透了。”
“不会。我们已经通过上面批核，在这片区域多处设置了传送点，通往镇上和市区。有专门的外送员，凭借订单区域码十秒钟就能到另一端，很方便快捷。”简岽宁解释道。
“这也是我不在的时候有的？”白林歌看简岽宁的眼神立刻变得不一样了，钦佩赞赏兼有，“很不错啊！”
简岽宁笑容温和腼腆：“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覆盖面积也没有达到百分百。”
“一步一步来，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的。”白林歌掏出手机，在简岽宁的指引下下载APP，填入地址，然后开始点餐。
肖宫基嚷嚷着要点好吃的，简岽宁主动让出位置。坐在一边看着那两颗凑得很近的头，脸上的表情消失了，眼眸幽深冷凝。
半个小时后。
“饿死了么外卖，简先生的外卖！”
肖宫基欢天喜地接过环保外卖袋，放在桌面上拆开，象征性招呼了两声，毫不客气地开吃。
白林歌顾忌这里是人家办公室，不好意思这么放肆，只点了一杯杨枝甘露，嘬着吸管偷偷觑着简岽宁。
可他发现，简岽宁的目光不时往肖宫基那边瞟。白林歌看了看肖宫基，又看了看简岽宁，心情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古往今来，多少人陪朋友艺考，朋友落榜他考上了；陪朋友面试，他面上朋友落选了；陪朋友相亲，他被相中朋友打酱油了。
白林歌很难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故事里的那个朋友。
肖宫基吮了吮手指:“看什么，没见过吃东西啊？”
简岽宁轻摇头:“没有。就是，看一只鸡精吃炸鸡……有点奇妙。”
肖宫基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在大自然的发展中，我们妖精其实已经和普通动物完全成了两种体系。就像人类和猴子、猩猩一样，或许很多年前同根同源，现在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
“没错。”白林歌点头赞同，“要这么讲究，我们没东西能吃了，毕竟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万物都能成精。要说只吃素，隔壁村的竹妖，南瓜妖他们也不会乐意。”
“就是，橘子精苹果精还不高兴咱们吃橘子苹果呢。水里有鱼妖，咱还不吃鱼了？”肖宫基嘴里嚼着鸡翅，“还有海藻精，海苔精，海带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