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面露为难:“我不会爬树,到不了那么高的地方。”
“那怎么办?妈妈说林子里有很多吃鸟的猛兽,不住得高点,那些狐狸、老虎、狼……还有,还有超级多吃肉的动物,他们会把我们吃掉的。”白林歌更为难,他不想自己的朋友被吃掉。
小孩的表情有些复杂,可能是没想到交个朋友还要面临被吃掉的危险。
“有了!”白林歌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兴奋得跳起来,“我找根绳子给你挂起来好了!”
“……”
那小孩看着他,没说话,双眼在没有灯火的夜里像两颗星星。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白林歌抬手划掉闹钟,收回时顺势捂住眼睛,还想再眯一会儿。
不知怎么梦见了那时候的场景,后来那小孩被从外面回来的白河夫妇送回了人类村庄,没能留宿深山老林。
真是遗憾。
现在想来,白林歌反省了任性妄为的行为,那不就是一个小孩被妖怪拐入了山林吗?对人类家长们来说,其实是个恐怖故事。
白林歌打那天起经常去找他玩,半个月后那小孩没再出现在蘑菇屯小学,白林歌只能遗憾地承认,他失去第一个人类朋友。
那间旧教室像是少了颗灯泡,比之前看起来还要黯淡几分。
甚至直到失去了,他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这让白林歌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缺根弦。
他脑中记忆已经模糊,那双注视他的眼睛也不甚清晰,白林歌仔细地回想着细节处,最终形成的,却是简岽宁的那双眼睛。
白林歌惊得心脏猛地一跳,随即苦恼地捧着水搓了把脸。他好像,真的很喜欢简岽宁。
洗漱完毕坐在餐桌上吃早餐,白女士态度随意地提起了一件事:“听说,今早山上不知打哪儿来了一群乌鸦,正和灰鸽抢地盘呢。”
白林歌嘴里嚼着馒头,满眼诧异:“还有这种事?”
白女士亮出手机,展示牌友发的朋友圈。
白林歌坐不住了,他得上山看看去。
不管灰鸽闹出多大的麻烦,最终都会成为鸽族的麻烦,灰大郎想搞分裂,白林歌可没答应。
事情正如白女士说的那样,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的黑乌鸦进入东明山,试图在山上侵占一块地盘。
此刻山上“哇哇”和“咕咕”的叫声此起彼伏,双方都骂得很凶,白林歌刚到山脚下就听到了。
动物们的领土意识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再弱小的动物,也会有着保护自己领地的本能。本地鸽族排外性在当地排得上号,当然不乐意接受外来者。
更何况黑乌鸦是出了名的聒噪话多,性格凶悍,侵略性强,成群结队叫个不停,每天都四处乱窜,活像一群霸王。和他们做邻居,不亚于和一群大喇叭朝夕相处,可有得受了。
经过白林歌现场观察,确定来的只有十来只乌鸦,目前只是言语挑衅,还没动手的意思,这情况得快点告诉简岽宁才好。
打定主意,白林歌转身,被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灰大郎吓了一跳。
“你是在这里打探消息,想要去告诉那位山神,好让他来插手鸽族的事吗?”灰大郎面色深沉。
“有什么问题?整个东明山都由山神管辖,他有权知情。”白林歌回敬道,“你就那么想成为族长,一手掌控鸽族吗?放心好了,鸽族的事我不会寄希望于他人,你也不要妄想把我们白鸽排除在外。”
想成为族长的事情被拆穿,灰大郎并不心虚,说道:“是你们白鸽主动投靠了山神。白林歌,你太天真了,如果你不是鸽族族长的孙子,你觉得他会搭理你吗?”
提起这个,白林歌挠了挠后脑勺,有些腼腆:“应该会吧。”
“……”
灰大郎被他的反应激得额头青筋直跳,语气重了些:“你以为简岽宁是真的图你这只鸟吗?他是为了搞开发。你是鸽族长子长孙,只要拿捏住你,你就会尽心尽力帮他拉拢鸽族,这片森林的开发他十拿九稳,他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
白林歌瞥他一眼,面上表情淡去,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规划局门口,保安雄哥正在打瞌睡,白林歌的步伐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妖。
他径直上了楼,走到简岽宁办公室前,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着,白林歌轻轻敲了敲,然后推开了那扇门。
正在处理文件的简岽宁抬头,见到白林歌到来有些惊喜,白林歌率先开口,说道:“告诉我,你要和我结婚,是不是就是为了搞开发?”
简岽宁眼中满是诧异,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被白林歌抬起手阻止:“算了,你不用说了。”
简岽宁有些急,站了起来:“你听谁说的……”
“你不用管我听谁说的。”白林歌满是感慨,“没想到,我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用处!”
简岽宁:“……”
白林歌拍着胸脯,豪气万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义不容辞!”
简岽宁觉得刚才慌神到心律不齐的自己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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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回收?
第25章 完了,两情相悦了
白林歌为自己的大义凛然感到骄傲,但简岽宁的表情看起来不像那么回事。
他低头说了句什么,白林歌囫囵听了个大概,好像是说:“你总能说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话来。”
简岽宁站起身,从办公桌后边走出来,一步一步靠近白林歌,那双眼睛坚定不移地锁定目标,带着一股令白林歌莫名心生退意的气势。
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白林歌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但很快否决,不应当,他一定是因为感动,要来感谢我。
对,一定是这样!
简岽宁的距离越来越近,白林歌脚步往后蹭了小半步,勉强没有退缩。
他能看见秀挺的鼻尖,和长长的眼睫,还有那双颜色稍浅的唇。好看的五官放大了,那就是放大的好看,白林歌觉得这是废话,但他现在就是这样想的。
简岽宁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为了搞开发?完全不是那样。”
他靠得更近,停在了令后仰的白林歌即将失去平衡的临界点,声音放轻了,“我是为了搞你。”
“……”白林歌一个没稳住往后倒去,下意识揪住了简岽宁的上衣勉强站住,面颊绯红,说话又快又急,“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
简岽宁顾不上被揉皱的衣服,伸手扶住他,语气困惑:“感谢?”
哦,简岽宁确实没说过要感谢,是白林歌自己想的。
他还以为简岽宁是看上了他的能力,没想到是因为他的魅力。
完了,两情相悦了。
白林歌哼哼唧唧坐在沙发上,眼神时不时瞟向坐在沙发另一边的简岽宁,每一次都能和他的视线对上。
好半天,白林歌总算想起还有件正事,正经了神色:“东明山来了一群乌鸦,你知道吗?”
“知道。”简岽宁淡淡道。
白林歌点头:“也对,他们那么吵,估计隔壁山都知道了。”
简岽宁语气仍然平淡:“他们是我找来的。”
白林歌微愣,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你们鸽族不是向来团结,就算内部再多矛盾,遇到敌人也会一致对外么,只不过是使用了一点小手段。”简岽宁说道,“鸽族的事情,终究还是应该由你们内部解决。”
“是我们自己解决,问题我们还没理清楚,又整一群乌鸦来,那不是添乱吗……”白林歌说着说着忽然明白,声音弱了下去。
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将内部矛盾转移成外部矛盾,需要一致对外的情况之下,无论他们存在什么样的过节,也会暂时放下。
让那群乌鸦来分散注意力,这就是简岽宁打的主意。
白林歌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顿时领悟了:“原来,你说的可能需要我们帮忙是指的这个。”
简岽宁微笑点头:“没错,现在到了你们白鸽出现的时机。我是鸽族的外人,不太适合出面,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白林歌眉梢挑的高高的,什么鸽族的外人,没点身份的自觉吗,明明就是……好吧,白林歌忽然发现,虽然某种角度来看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实际上他们连彼此的身份都没有正式亲口承认过。
此刻谈着正事,不好纠结儿女情长,白林歌努力把思绪拉回正轨。
“我带头去似乎也不太方便,”白林歌捏着下巴,“灰大郎心眼多,先前我去打探消息被他看见了,我怕到时候他又在里面搅和乱说话。”
这不是不可能,得找个挑不出毛病的白鸽来干这件事。
白林歌双眼一亮:“对了,找她来绝对没问题!”
简岽宁看向他,大致猜到了他说的是谁,不禁点头表示赞同。
乌鸦们停在相邻的几棵树上,对着与他们对峙的灰鸽不停叫嚣。体型上的差距,让鸽子们即便数量占据优势也不敢贸然动手。
这样的僵持不会持续太久的,现在看来是灰鸽占了数量优势,但乌鸦集群性强,有时会成百上千只一同活动,尤其是迁徙的时候。乌鸦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乌鸦族群要迁徙过来?
如果不能尽快解决,等大部队来到,灰鸽们连剩下的三座山都要守不住了。
灰大郎停在高高的枝头,恨恨注视那群放肆在枝条间跳跃的黑乌鸦。
即便灰大郎想要成为鸽族族长,他想要的也是居民、地盘都完好无损的鸽族,他想让鸽族在他手里变得更强盛。
可现在,灰鸽白鸽被他所塑造出来的隐形墙隔开,他们的力量也随之被削弱,如果这时候白鸽在就好了……
一旦鸽族地盘被侵占,他们成为被驱逐的流民,他所做的一切,就是毁了鸽族。灰大郎心情复杂,心有不甘,亦为可能的下场感到心悸不安。
要么,现在就动手,不惜一切代价,将乌鸦驱逐出去。
这样的想法一冒头,就被由远至近的嘈杂声盖过,灰大郎讶异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身体微颤,竟然是她!
一群白鸽浩浩荡荡上了山,为首的白女士气势汹汹,冲到乌鸦跟前一声怒喝:“吃了熊心豹子胆,赶来鸽族的地盘撒野?欺负我们鸽子少是不是!”
白鸽的出现,令在场灰鸽振奋起来,好些天没见的亲戚们遥遥打起了招呼。先是小声呼唤,后来声音多了,嘈杂起来,干脆放声大喊。
白女士诸多牌友在场——毕竟打牌可不分毛色——当即对着灰鸽群里的牌友喊道:“你怎么不早点叫我,这么大事,咱们得一起扛啊。鸽族都是一家,这里也是我们的家园!”
鸽子们纷纷出声附和,有了士气的鸽子们向着乌鸦们包围逼近,看着架势挺能唬人的。
渐渐的,白鸽与灰鸽的界限不再那么分明,许久未见的朋友们互相进入另一边找寻,很快混成了一团。
“三姑,你怎么又掉毛了,是不是淋雨淋的?早跟你说了,这病沾水不马上擦干就会掉毛,都不听。”
“嗨,住树上就是这样的。我看你发那照片,现在住的地方好像挺不错?”
“当然啦,山神给我们准备的好房子,也给你们留了地方,你们不去怪谁。”
“哟……”
此话一出,无数在一旁听着的鸽子都心情复杂起来,谁不想住好点儿的地方呢。
白女士适时开口:“这些事情稍后再说,好日子当然要大家一起过。咱们先把这群乌鸦赶出去!”
众鸽一呼百应:“对!赶出去!”
乌鸦们见势不妙,其中一个有眼力见地先飞离树林,其他的顺势跟上,竟不战而逃。
看着灰白两色混在一起,气氛融洽,白女士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灰大郎却皱起了眉头。
鸽族的危机从来不是大问题,他们容易被扇动,也容易被感动,只要抓住重点,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虽然还没有到完全让灰鸽信服,一下全倒戈向山神的地步,还有一群顽固分子在抵抗,但白林歌相信,这是早晚的事。
找到灰大郎的时候,他正坐在悬崖边眺望远方,面容坚毅,眼神笃定,很容易看出他是一只胸怀大志的鸽子。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灰大郎回头看了眼,收回视线:“乌鸦是你们搞的鬼吧?哼,你休想让我放弃,这个族长,我势在必得。”
“我不是来让你放弃的。”白林歌停在他身后,“甚至可以说,我完全支持你当族长。”
灰大郎身形晃了晃,忍住了没有回头。
“我很佩服你们,到底是怎么忍下去的?这么多年了才想起来推翻我爷爷的统治。”白林歌说道,“他在位的这些年,什么事都没干过。外面天翻地覆,咱们还在睡树林,睡草窝,受着雨打风吹。”
这话简直说到了灰大郎的心坎里,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回来吗?其实你更应该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因为落后,因为一成不变。我回来是因为我妈逼迫,不过也是因为这次回来,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白林歌的语气顿时变了,与批评爷爷毫无建树不同,带着赞扬与骄傲:“山神的到来改变了这里,他建设村庄,拉网线,设站点,造起房子。有合理的规划,不会大肆破坏自然,留给那些动物足够空间的同时,也让我们能享受到便利。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