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了却没有睁开眼睛。动了动身体，他喃喃地问：“我在做梦，你并不在这里的，对不对？”
　　“你希望是梦，它就是梦。”我满足着他的自欺欺人。
　　他似乎放心了，将头埋在我的胸前好一会，开始低声告诉我他所经历的事，并问我为什么他不能给人类初拥。
　　我沉声做了解答，同时告诉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轨迹，非他所能改变。
　　他紧接着问我：“那你呢？你也会有弱点吗？”
　　得到我的肯定回答后，他突然孩子气地爆出一句：“你消失吧、消失吧！我说过我要变强给你看的，就算是梦，我也不想你见到我这么没用、垂头丧气的样子！”
　　我忍住笑意：“……那我真走了？”
　　“嗯。”
　　不到半秒他的双臂却用力环住了我的腰：“……不，你别走。既然只是做梦，你要笑话我就尽情地笑吧，只要你能多陪我一会儿。”
　　这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寂寞，深入骨髓的寂寞。什么也没说，我吻了吻他的额，再次静静抱着他。
　　时间点点滴滴地流逝。
　　“……佩文蒂斯，我想你了。”他突然低声道。
　　“有多想？”
　　“……很想……很想……”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却令我的胸口激荡了下。
　　抬起他的下颌，我轻轻吻了吻他诱人的唇瓣，在他试图回应之前我已离开。
　　“你讨厌我了？还是，你的耐性已经被我消磨光了？”他对我的拒绝满腹委屈。
　　“……虽然我对你有足够的耐心，但也不是无限期。小晨，正如你说过，所谓的命定并不足以承载起永生相守的份量。所以，我要你真正认清你的心，究竟是一时头脑发热、不甘寂寞产生的冲动，还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不要贸然做出决定。”
　　听完我的解释他再次将头深埋在我胸前，沉默不语。
　　小晨，究竟到哪一天你才不会逃避我？
　　我要你正视对我的爱，我要你信心满满地站在我面前。
　　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想让你真正属于我，成为我的。
　　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
　　8、表白
　　数日后得知因为交易的缘故，夏晨将同达汶一起返回暮城，我做出了个决定。如果小晨依旧无法把握心之所向，就让我来推他一把。澎湃的地火早已在他的心底燃烧，或许，他欠缺的只是一根导火索而已。
　　我在会客厅接见了他们。从夏晨跟着达汶进入会客厅直到他离开，虽然他满怀期待的目光执着追随着我，自始至终我不曾看过他一眼。
　　“王，夏晨很沮丧。”结束会谈后夜逻向我禀报，美目中隐含担忧，“不过他已经答应了参加你的生辰晚会。”
　　“很好。不用担心，这还只是开始。”我轻扬嘴角。给小晨一些负面刺激，我要的就是这效果。
　　第二天晚宴时分，入场后我以目光向全场致意，一袭银灰色套装、光芒四射的他就站在人群中盯着我，模样既可爱又迷人，我却仍旧对他视而不见。我要探探他的底线，看看他能够忍受我的漠视多久。
　　众族民为我奉上礼物之时，小晨躲在角落里远远地望着我，神情落寞。即使我身边簇拥着许多人，我依然能感觉到他与这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他不时下意识地把左手放进口袋里，长久地停留，那里面有什么特别吗？
　　每年贵族们的礼物都大同小异，夜逻总是最用心的那个。今年他又给了我个意外之喜，他送上了世界尽头的最后一只玄冰龙蛋，对我和血族的命运意义重大。
　　“王，我曾经说过一定要为你拿到它，我做到了。”夜逻微笑着，语气沉静。
　　凝视着那双星眸，我当着所有贵族的面深深吻了他。这是夜应得的，王者赋予属下的至高荣誉，亦是向众人宣告，他在血族联盟中的地位无人能够取代。即使不再是情人，血腥公爵依旧是王最忠诚的心腹，暮城实际运作的掌控者。
　　之后我便发现，小晨黯然离开了宴会厅。这个不在我计划中的举动，已经狠狠戳到了他的痛处。
　　我进入后花园之时，听到了难以觉察的呜咽。
　　小晨正独自坐在花廊深处的阴影中，双手抱膝，肩头轻轻耸动着。
　　过了一会他又将头靠在了石柱上，闭着眼睛，默默地流着泪。
　　我的胸口忽然疼得厉害，但我仍旧站到他面前，摆出一副冷漠姿态：“我是不是有说过，满脸血泪的样子很难看？”
　　他睁开眼眸看着我，一时间有些错愕：“佩文……蒂斯？……你怎么会在这？宴会已经结束了吗？”
　　我只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一个人偷偷跑出来？”
　　“……里面人太多有些闷，我出来透透气而已。”他低了头，下意识地摆弄着手里的黑色玩意。
　　“这是什么？”那东西被我一把抢到了手中，看清楚后我按捺住笑意，故意拧起眉头，“难道是我吗？怎么这么丑？”
　　“不是！那是我自己无聊刻着玩的，快还给我！”
　　他手忙脚乱地想夺回来，我已经将木人揣进了口袋：“虽然有损我的光辉形象，我还是收下了。算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吧。”
　　他的表情又窘又怒，最终还是放弃了，沮丧地一声不吭。
　　“小晨，你刚才到底为什么哭？”我坐在他身旁为他拭去泪痕，“就因为不敢当面把礼物给我？”
　　“才不是！”
　　他慌乱地想避开我，却被我捏住了下颌继续追问：“那又是为什么？”
　　他突然间就爆发了，灼灼的烈焰自碧眸中喷射出来。
　　“那是因为，我恨你，佩文蒂斯！我恨你用所谓的命定将我束缚，我恨你搅乱了我的心却又装作视而不见，我恨你当着我的面跟老情人亲热，我更恨自己，我恨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
　　吼完之后他近乎脱力地看着我，身体仍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笑了，好久没有这样由衷地笑过：“我等你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小晨。”
　　“……所以，一切都太迟了，是吗？”他哽咽着想擦掉眼角再度涌出的泪水，却被我阻止。
　　“我应该说过，我对你有足够的耐心。”我用唇轻轻吮去他颊上的血泪，“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那你为什么又不理我，把我当做空气？”
　　“呵呵……不这么做，怎么能促使你尽快明白自己的心？”
　　“原来，你是故意的！”他恍然大悟般瞪起了眼睛，咬牙切齿地叫嚷，“我恨死你了，佩文蒂斯！”
　　“恨与爱的浓度基本对等。”我笑得更加惬意。
　　他对我挥出了拳头，速度和力量都相当不错，只可惜他的对手是我。
　　被我箍入怀中他动弹不得，咒骂声也渐渐消失，我的胸前突然传来刺痛。
　　他毫不留情地咬了我。千百年来，他是第一个胆敢咬我的生物。
　　静静抱着他任由他吸取血液，我体会着从未有过的快乐和痛楚交织。就如同他对我的爱恨般，刻骨铭心。
　　小晨，你就是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第154章 番外篇：佩文蒂斯的自述（五）
　　9、言爱
　　两天后，当夏晨提出要返回堪狄尔城、承担管理者的责任时，虽有些意外但我支持了他的决定。主动要求担负使命，证明他真的成长起来了。
　　听到他认真笃定地说出：“即使我现在离开你，即使我离你很远，但也请你相信，我是在很努力、很努力地向你靠近。”有种久违的暗涌在我胸中激荡。
　　即使千百年来我不曾看清过自己，那一刻我已确定，我爱上了宿命中的伴侣——眼前期盼能与我并肩的后裔。在我令他沦陷的同时，这个褪去青涩、坚韧而执着的孩子也以他特有的方式，一点一点侵入了我的心。
　　离开暮城后小晨全力投入了堪狄尔城的改造中，他很快拥有了自己的团队，从征服到改造到发展建设，他在那片希望之地付出的努力卓有成效，耳闻目睹的一切令我欣慰。
　　整整八个月的时间，我没有去看过他一次。虽然我不时感觉到他刻骨的思念，虽然我很想触摸他，亲吻他，但他需要摆脱我的影响完全独立。这也是未来的使命对他的重托。
　　直到新堪狄尔城雏形初显，方方面面开始走上正轨，是时候给予他肯定和鼓励了。
　　凌晨时分我进入了他住所隔壁的空置房，等待他归来。
　　拉开二楼书房的窗帘，我静静靠在窗台旁。夜色浓重依旧，望着他和同伴的身影在紫雾萦绕中显现，我扬起了嘴角。
　　他们边走边交谈着，走在中间的他身姿挺拔，黑发飞扬，步履中透出不同于以往的自信和气度。
　　八个月不见，我的小晨成熟了许多。
　　他也感应到了我的存在，独自一人走入空屋，走上台阶，在乐曲声中穿过长长的回廊，他的激动欣喜也撩拨着我。
　　当他站在书房门口，与他四目相交的那一刻，我体会到了情难自禁的滋味。
　　我们第一次相拥共舞，他学得很快，犹如生来就是我的舞伴。我们在书房中无数次地恣意欢爱、放纵压抑已久的激情，一切都显得浑然天成。
　　我以为行动足以证明我的感情，事实上对他来说却不够。
　　那一晚的浪漫旖旎犹未散去，时隔数日我们再次见面时，开场就不甚愉快。
　　我因为他忘不了瑞伊而失去镇定，他也因为怀疑我是否爱他而恼火。
　　发觉身为暗夜之王竟然也在被幼稚的情感所扰，我不禁失笑。
　　他睁大了碧眸瞪着我，眼神中满怀困惑和焦躁，我决定以最简单直白的方式为他消火。
　　诱惑他，占有他，用最原始的快感征服他的肉体，也让我们出现沟通障碍的思想实现了高度契合。
　　“我爱你，晨。”
　　激情时分，我凝视着他水汽醉人的眼睛低语：“不用怀疑，比命运羁绊的力量更为强大的，只有爱。我爱你……”
　　他蓦地搂紧我，咬住了我的肩头：“佩，从这一刻起直到永生我的肉体和灵魂只属于你，哪怕万劫不复。你如果敢背叛我，我会杀了你再自杀，我发誓……”
　　我相信他的话。但我们不能共存在世上，我被他毁灭的结局早已注定。之后的一切，他作为我的继任者必须独自面对，独自担负。
　　我向他求了婚，他又窘迫又开心地答应了，可爱的表情令我的欲念再度高涨。
　　结为正式的伴侣即是爱的证明，也是为了推动宿命的进程。
　　离预言来临的日子，为时不远了。
　　10、成婚
　　婚典定在三个月后举行。
　　这三个月并不平静，包括暮城内部。我暗中关注着夏晨一行前往帝都的进展，直到他完成任务返回堪狄尔投入后续工作中，我却又一次陷入沉睡。
　　这次感觉睡了很长的时间。一睁开眼我意外地看见小晨就在身旁，侧身朝着我安静地睡着，丰润鲜艳的唇微微嘟起。
　　陌生的柔情自我的胸口萌发。
　　我轻轻吻住他的唇瓣，品尝着他的甘美诱人。
　　当他醒来一把搂住我、渴切地回应我，我察觉了他的不安。在我沉眠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跟我体内的存在有关。
　　我决定对他尽可能坦诚。就在那天我告诉了他我不为人知的身世，包括尘封千年的一些往事。
　　他专注地倾听着，但在得知我的第一段恋情时他还是吃醋了，虽然嘴上不承认。
　　我想逗逗他。于是告诉他我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婚典上穿的婚纱，令他紧张不已，但他也随即提出新婚之夜他在上作为交换条件。
　　他在上是吗？好吧，技术上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是不是他所希望的效果，我可不敢保证了，哈哈……
　　成婚当日虽然出了点状况，我们的盛大婚典还是如期举行。
　　我精心做了些安排，当然，他是唯一不知情的。
　　我在幻境暗河的尽头静静等待他，看着他乘坐小舟穿越时光而来，仰起头透过朦胧的泪光朝我微笑。
　　我也笑了，拥他入怀吻去他颊上的血泪：“我等你很久了，我永生的伴侣。”
　　漫长的等待终于尘埃落定，对我来说这同样意义非凡。
　　小晨，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和你相守永生。
　　婚典上的一切按部就班，除了交换信物之时，那枚魔指环令他意识到自己一直处在我设下的局中。
　　他生气了，坚决不说出那三个字，于是我只好当着所有观礼者的面吻得他失去理智、缴械投降。
　　这一吻也令我欲火难耐，不待婚典结束我便带着他飞向幻境胜地。
　　看到波光粼粼的大海他兴奋得像个孩子，迫不及待欢叫着扑入海中。
　　我们玩起了追逐性游戏，直到他故意舒展开身体仰躺在海面上，随着海浪起伏。
　　碧蓝的背景下，他的肌肤犹如晶莹无暇的玉，轮廓分明的脸、细长的脖颈、匀美的胸、平坦的腹、修长的腿，在载沉载浮中构成了完美弧线。
　　我已无法克制。
　　这一回确实让他在上了，当然我们只是换成了骑乘式。前一秒他还在愤懑不已地抱怨，很快便陷入了全新的快感体验中，意乱情迷。
　　当夜我提出了一个重要的约定，关于预言，关于注定的命运。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我口中“最强大的敌人”是指谁，但我感觉到了他无法掩饰的痛楚。在我破天番的请求下，他最终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