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救救塞西莉亚！”我抢先开口，“佩文蒂斯，她为了帮助我逃走，被阿维基所伤。我答应过她，会带她见你的！”
　　“带上她吧。”
　　佩文蒂斯动了动嘴唇，立时便有卫士掠上前去。
　　塞西莉亚化为黑紫的面庞已深深凹陷，浑身皮包骨头状似骷髅，原本一头璀璨美丽的波浪金发也枯如干草。但在卫士抱起她轻飘飘的身体时，我清晰地听到了一声痛楚呻吟。她还活着！
　　“请让我们追随塞西莉亚殿下，暗夜之王！”
　　皮蓬突然单膝跪地，朝佩文蒂斯深深躬下身躯：“她的选择便是我们的意志，我们愿意臣服在您的脚下！”
　　“请让我们追随塞西莉亚殿下！”塞西莉亚的其他卫士也不约而同跪地行礼。
　　“夜，交给你管理吧。”佩文蒂斯淡淡地开口。
　　“请王放心。”夜逻凝视着他微微一笑，语气温柔。
　　看着他们，心里顿时涌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们两个之间的默契和谐，是任何人都无法介入的吧……
　　佩文蒂斯突然转向了我，赤眸敛起：“是谁断了你的手指头，小晨？”
　　我愣了一下：“……迪奈。”
　　这事我都已不太在意，他居然还记着。是因为戒指的缘故吗？
　　我的话音未落，夜逻的身影已掠向倒伏在门边的迪奈公爵。原本一动不动的迪奈居然嗖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纵身就逃。这个没种的家伙，原来是在假装昏迷！
　　还未逃出数步他已经被夜逻挡住了去路。面对夜逻高高举起的漆黑镰刀和浑身散发出的凌厉杀气，迪奈的双腿簌簌发抖，再也见不到过去折磨我时的嚣张气焰了。
　　“放过我吧血腥公爵，我只是听命行事！况且，况且他的手指不是长出来了吗？对于血族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啊！”
　　“确实算不了什么。”夜逻轻扯嘴角，眼波流动、笑意妩媚，“所以，我就暂且卸了你的手脚，意思意思吧。反正也会很快长出来的，不是吗？”
　　连声惨叫过后，迪奈只剩下了一个光熘熘的连着脑袋的躯干，双臂双腿都搬了家。
　　浓浓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迪奈兀自在地上悲惨地呻吟、蠕动着。
　　夜逻旁若无人地举起染血的镰刀伸舌舔舐，一双美目惬意地微微眯起。那种残酷却充满魅惑的神情，连我都忍不住被他吸引。
　　“回暮城。”
　　听到佩文蒂斯简短的命令，我连忙侧头：“佩文蒂斯，外面还有两匹巴萨里，我打算带瑞伊和雷提诺乘马车离开。我看……我们还是分头行动吧。”
　　我不能跟他回暮城。心里隐隐地不安，对于未来，对于他和夜逻，对于瑞伊，甚至，第一次突然对自己没有把握起来。若是继续待在佩文蒂斯的身边，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佩文蒂斯低笑出声：“巴萨里是我暮城的生物，没有我的命令，它们不会带你们去任何地方。”
　　我的眼眸随即瞪大：“你……”
　　“小晨。”佩文蒂斯随即揽住了我的肩，一改强硬的语气，“我邀请你和你的朋友们到暮城，到我的黑堡做客。老规矩，你们什么时候离开由你决定，我不会阻拦。如何？”
　　凝视着他那双幽光荡漾的赤眸，我情不自禁滑动了一下喉结。拜托……别再这样看着我，你难道不知道，这种眼神对我很有杀伤力吗？
　　这是一个圈套，圈套……该死的圈套。理智提醒着我，如果答应他，我就是在把自己推入无法挽回的危险境地，犹如飞蛾扑火。
　　“佩文蒂斯？！”
　　骤然发出的低沉唿唤令我转过了头。雷提诺已经醒了，他离开了背着他的卫士，灰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佩文蒂斯，眼神中难以掩饰的激动光芒令我觉得陌生。
　　佩文蒂斯迎上了他的目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嘴角轻扯：“是你啊。当年的小家伙，现在像个男子汉了，呵呵……”
　　“你还认得我？”从雷提诺略带沙哑的嗓音和绷紧的壮实身躯中，都透出了他的紧张，“当年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我说过的话很多，你指的哪一句？”佩文蒂斯的语气仍旧是淡淡地。
　　“你对我说，当我觉得自己够强的时候，再来找你……”雷提诺屈身向前，蓦地单膝跪在佩文蒂斯面前，抓起他的右手将嘴唇压在他的手背上，“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请接纳我，成为你的属下吧！”
　　瞧着雷提诺的样子我完全傻掉了。
　　现在又是什么状况？！从不向任何人低头、像铁塔般刚毅的雷提诺，身为吸血鬼猎人、曾经消灭过无数血族的雷提诺，此刻居然正跪在吸血鬼之王的面前，向他宣誓效忠！
　　“如果测试合格，就留下。”佩文蒂斯朝夜逻点头示意。
　　“遵命，明天会由我亲自进行测试。”夜逻看向喜出望外的雷提诺，“你是叫雷奇对吗？现在先跟我们回暮城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正令我愣神呐，佩文蒂斯的眼眸再度转向了我。
　　“小晨，你的朋友已经做出了选择，你的决定？”
　　我不由低下了头，避开那双惑人的赤眸。
　　虽然理智一直在告诫我不应该跟佩文蒂斯回去，但说实在话，我真的没法拒绝暗夜王者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即使，他是另有居心。
　　慎重考虑了半天，我终于做出了回答。
　　“……好吧，我只是在担心塞西莉亚的伤势。等她复原之后，我和瑞伊就离开黑堡。不过，你可别想耍什么鬼把戏！”
　　佩文蒂斯低笑出声：“放心，我说话算话。我还为你准备了特别的礼物。”
　　特别的礼物？只要你不来招惹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随即走到背着瑞伊的兵士面前：“请把他交给我吧。”
　　将瑞伊横抱在怀中，感觉到他的唿吸和气色都很正常令我的心情安定下来。刚才的撞击并未对他造成太大伤害，或许他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瑞伊离开自己的视线，尤其是即将到一个连我自己都把握不定的地方……
　　不管如何，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还是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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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尴尬的行程
　　两匹巴萨里不时发出兴奋的嘶鸣，舒展开巨大的黑色羽翼拉着马车驰骋于青空。它们一定很开心吧，终于能够回暮城，回到自己生长的地方了。
　　夜逻亲自为我们驾车，雷提诺则同他一起坐在车夫台上。其余六名血族护卫带着塞西莉亚和她的属下，走了另外一条陆路。
　　风声唿啸中，外面不时传来夜逻和雷提诺的谈笑声，与之相对车厢里却是反常的安静。宽大的车厢中，佩文蒂斯坐在我们的对面，昏睡中的瑞伊则躺在我的腿上，我的左手抚着瑞伊的金发，右手则紧紧握着瑞伊的手。
　　我和佩文蒂斯，谁也没有开口。
　　我始终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片片涡云，它们的形状千变万化，赤橙黄绿青蓝紫，于聚散回旋中变幻着各种美丽的色泽，这是在魔法世界中才能见到的特别景致。
　　此刻我却完全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我能感觉到，佩文蒂斯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真后悔刚才为了让瑞伊在行程中舒服些，所以答应了佩文蒂斯的邀请和他同乘一辆马车。现在，我的感觉只能用如坐针毡来形容。
　　我的脸上是有什么不对吗？干嘛要这样死死地盯着我？这样很没礼貌知不知道！
　　一直绷紧身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我的身体已经快僵掉了，脖颈也开始尝到酸麻的滋味。
　　忍不住扭了扭脖子放松了下肌肉，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在他面前，我有必要这么紧张吗？我又没做亏心事，只有心虚的人才会紧张，我有什么好坐立不安的？
　　好吧，就算面对他的时候我曾经很丢脸地拔腿逃跑过一次，就算现在我仍然还会有远远逃离他的冲动，但是，逃避终归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既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坦然面对才是明智的选择吧。
　　从一默数到十，当我终于下定决心回头正视他的目光之时，却发现佩文蒂斯正闭着眼睛，靠着绒垫小憩中。
　　呃……刚才那一切只是我神经过敏的错觉吗？
　　懊恼地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心头居然还觉得有点失望，这更加让我生自己的气。真是没用，一碰到这个家伙我似乎就会方寸大乱。莫非他就是我命里的克星？
　　正在这时，马车进入了一片没有云雾遮挡的开阔天空。自窗外洒进来的淡淡光线投映在佩文蒂斯的面庞上，将他沉静的面容衬托得犹如梦幻。单单那一瞥，我已移不开目光了。
　　深吸了一口气，待心情渐渐沉淀下来，我第一次如此冷静、专注地端详着他，抛开一切成见与杂念。
　　即使是在放松的状态下，佩文蒂斯的身姿仍然不自觉地透出高贵与威严。面前的暗夜骄子，他拥有与生俱来的神秘气质，令人顶礼膜拜的强大，只要他愿意，足以让任何生物倾倒在他的脚下。他是如此眩目、光芒四射，却又是邪恶的代名词，是令无数人类和其他种族恐惧的根源。这个集众多矛盾于一身，比我多活了千百年的血族之王，究竟有着怎样的内心世界？
　　方才在虚空之中，我相信凭他的能力足以杀死阿维基，然而他却像是在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再一次留给对方喘息甚至反扑的空间。
　　是他自负到狂妄了吗？认为世上不会有能真正威胁到他的力量？
　　还是说，他需要一个强劲的对手，就如那苍海的狂食枪鱼，刺激着血鲨群的优胜劣汰、永不懈怠，真正令他担心的，其实还是血族联盟内部的问题？
　　此刻我们之间相隔不到一米，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在我的鼻翼萦绕，我却觉得，他是如此遥不可及……或许，那只是因为我一昧地逃避、抗拒，却从未想过要真正面对他，了解他。
　　脑海中突然爆出了阿维基的那声怒吼：“这幼仔不配做你的伴侣！”
　　从未有过的灰暗情绪涌上胸口，我垂下了眼帘。
　　抛开伴侣的问题不谈，像我这样只会跟他耍孩子脾气、完全不考虑他的心情的后裔，确实是很令他失望的吧。
　　忍不住又想，我真的会是佩文蒂斯的伴侣吗？在虚空中他虽然没有做出正面回答，却也并没有否认。
　　如果是的话，他究竟为什么选择了我？头脑简单……不堪一击……阿维基的评价虽然刺耳，却是事实。比我适合他的人多了去了，比如夜逻……
　　心头突然觉得酸熘熘的，很不是滋味。我勐地醒悟过来，打住，打住！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大力甩了甩头，我抱紧了怀里的人。那种事根本就没可能！瑞伊才是我厮守相伴的爱人，其他的念头光是想想，也是对瑞伊的背叛啊！更何况，佩文蒂斯已经有夜逻了，他们两个感情不是很好吗？我又瞎操什么心啊……
　　“理查……”
　　怀中传来的低唤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瑞伊的蓝眸一如幽深的海水，目光正胶着在我的脸上。
　　“你醒啦！”心情立刻好转，我连忙扶着瑞伊坐起来。
　　突然闪过的念头让我心下一惊：瑞伊这样盯着我有多久了？！莫非，就在我刚才望着佩文蒂斯出神的时候……
　　“这位是？”瑞伊看着佩文蒂斯，声音似乎有些冷。
　　“血族联盟的首领，佩文蒂斯。”我的回答明显底气不足。佩文蒂斯也睁开了眼睛，正玩味地看着我们。
　　“想起来了。上次在你的守护咒里见过他。”
　　“干嘛说这个？！”我差点跳了起来。果不其然看到佩文蒂斯的眉梢轻扬，赤眸中掠过一丝促狭的光芒。
　　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虽然嘴上没说，原来瑞伊一直在意这事。这个傻瓜，又开始把问题藏在心里了吗？
　　“瑞伊，你很有勇气啊。”佩文蒂斯轻扯嘴角，话语犹如钢琴低音键奏出的深沉乐音，“你还是第一个，在我面前没有吓到发抖的人类。”
　　“人类也分很多种，就像吸血鬼有等级、善恶之别一样。是你杀死了身为人类的理查，单凭这一点，我恨你入骨。”瑞伊的声音清冷，“但你后来又救过理查很多次，包括这一次，既然他已经把你当做朋友，你便也是我的朋友。”
　　我怎么也没想到，瑞伊竟然会说出这番话……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到底掩藏着多少惊涛骇浪？
　　佩文蒂斯的赤眸饶有兴趣地微微敛起，低笑出声：“真是可爱啊，呵呵，难怪理查会对你一往情深。我很庆幸，是你的朋友而不是敌人。”他边说边将右手搁在胸口夸张地行了个礼，随即话锋一转，“瑞伊，听说你的暗黑魔法能力相当出色，想进一步研习更高层次的魔法吗？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提供这个机会，由血族联盟的大长老亲自教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