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玩味地打量我，他勾起了嘴角，碧眸中隐含的某种东西令我不快。
　　“是，达汶中校。”沙平毕恭毕敬地回答。
　　“多漂亮的脸蛋啊……”
　　在中校放肆的手指即将碰到我的脸之前，我将头一偏，右拳迅勐挥出。
　　下一秒钟他却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我的攻势，箍我入怀令我动弹不得。
　　“哈，还是匹骄傲的小野狼，真是可爱……”
　　“放开！”我龇着尖牙，试图挣脱被他牢牢钳制住的手臂。他的力气大得可怕，伴随他的低语，粘腻微凉的气息吹拂着我的耳后，令我不安。为我引路的青年则沉默地站在一旁，看来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沙平，我们的小狼崽子有训导士了吗？”耳畔响起中校慢条斯理的声音，似乎很享受我在他怀中徒劳无功地挣扎。
　　“是的，他的训导士是……”
　　“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一声低沉的呵斥打断了沙平的话。
　　从来没想过再次见到雷提诺我会这么高兴，他正阴沉着脸站在我们前方，灰褐色的眸子泛着冷光，魁梧的身材像一尊铁塔。
　　“啧啧，原来那个幸运的家伙是你啊……”中校终于放开了我，朝雷提诺露出讥讽笑容，“亲爱的雷奇，难道你不觉得，他当你的训导生有点暴殄天物了吗？哈哈！”
　　雷提诺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揽住我的肩，冷冷地回答：“中校大人，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再说吧！”
　　被雷提诺带着往前走时，达汶中校略带神经质的笑声回荡在身后，在过道里徘徊不去。那刺耳的声音令我缩了缩肩膀，雷提诺随即揽紧我的肩头。
　　我们停在了走道尽头的一扇门前，沙平在门侧的电子键盘上按了几下，金属门随即向右侧滑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我打量着我的囚室——这个约摸三、四平米的房间内除了洗手台，只有一副简易的黑色睡棺，提供最低限度的活动场地。墙壁、天花板、地板和洗手台全都统一成白色，令人无法直视的刺眼灯光不放过房间内的任何角落，反倒增添了一种阴暗诡秘的气氛。
　　沙平很快离开了，留下我和雷提诺独处一室。
　　黑色睡棺的棺盖上镶着银色的十字架，是要让囚徒睡觉都不安生吗？
　　想起这些圣物似乎对我没有效力，我把棺材当做了椅子，一屁股坐在了棺盖上。果然，什么也没有发生。倒是雷提诺看着我的眼神显出了吃惊。
　　翘起腿让自己坐得舒服些，我仰视着雷提诺：“教授说了，你会向我说明一切。”
　　雷提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靠着西侧的墙壁。炽白的光线中，他的神情变得阴郁莫名：“这里是圣银十字团，一个受命于枢机主教安东尼奥的秘密组织。团长便是你见过的麦凯莱教授。这个组织的使命便是，用各种公开或非公开的方式，将吸血鬼消灭。”
　　“既然要消灭，干嘛又费那么大劲把我们都抓到这来？”
　　雷提诺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我：“教授在做一项重要的研究，他需要你们当中的最强者作实验对象。我会亲自教你剑技，十天后基地所有的吸血鬼将进行决斗，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一个。”
　　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要不我就是等着被杀，要不就是杀死同类，再沦为你们的实验品？！”
　　“不错，没有第三种选择。这里的吸血鬼都有得到训导士授教的平等机会，至于领悟到何种程度，完全靠你们个体的能力了。”他离开墙壁，径直走向门口，“好好睡上一觉吧。你是我的第六个训导生，明天轮到你练习的时候，我会叫你。”
　　抬手朝上方的摄像头示意了下，房门自动开启了，雷提诺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除了愤怒，我已经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要我们自相残杀，以满足他们实验研究的需要？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一群会直立行走的小白鼠吧！这种侮辱，比砍掉我们的头颅、放尽我们的血更胜百倍！
　　躺入棺材，阖上棺盖，让自己完全沉入黑暗中。
　　难道真的没有第三种选择吗？不，我不相信。
　　还有十天的时间，我一定能找出脱身的办法，决不能束手待毙！
　　这一觉我做了很多杂乱无章 的梦，多半是源于嗜血的饥渴。
　　迷蒙的月色中，我在空空如也的农场里四处转悠，除了雾气还是雾气，成群的牛羊全都不见了踪影。
　　牛舍顶上坐着衣衫褴褛的古奇，他咧着嘴朝我嘿嘿笑着，青色的血管诱惑着我。靠近了，却发现那只是月光的投影。
　　冥冥中似乎听见了瑞伊的唿唤，我追寻而去。
　　推开一扇扇门，大厅，餐厅，书房，起居室，仓库，地下室……哪里都没有他。
　　穿过葡萄园，在紫雾浓重的葡萄架下我终于看到了他。
　　他穿着缎纹睡袍站在那里，可爱的面容对我说着什么，我却只瞧见他的嘴一张一合，听不见任何声音。
　　噢，瑞伊……瑞伊……我舔着尖牙——我需要你的温暖。
　　让他的睡袍滑落在地，我吻上他的脖颈，索取他美味的热血。他的身躯微微战栗，紧紧抱着我，有力的心跳令我振奋，性感的气味令我沉醉。
　　跟我融为一体吧，我的爱……你的灵魂，彻彻底底地属于我，从此，我们永不分开。
　　宛若来自地底的低沉笑声令我抬起头。
　　紫雾弥漫的月华中，立着佩文蒂斯一袭黑衣的颀长身影，银色的发随风飞扬。
　　静静看着我，他唇角勾起的弧度魅惑，笑意张狂。


第30章 出乎意料
　　我似乎睡了很久很久。醒过来的时候，我推开棺盖坐在棺材里发了好一会愣，一宿梦魇不断令我有些精神恍惚。
　　这房间没有窗户，没有钟表，我体内的生物钟似乎也被打乱了。
　　伴随着轻微的滑动声，金属门骤然开启，一身戎装、面色看去有些疲惫的雷提诺出现在门口。
　　坐在棺材里没动弹，我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便是：“现在几点了？”
　　他看了看腕表：“下午5点。”
　　我吓了一跳。也就是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至少睡了20个小时？！这实在太反常了……
　　莫非，这囚室里有什么古怪？比如放了错时香之类的东西，让囚徒不训练时就陷入困顿埋头睡觉，所以昨天一到这里，所有的房间才会这么安静？这样大家就不会有多余的心思去制造麻烦了吧。
　　“该去训练了，还在磨蹭什么？”不耐烦的催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转头盯着他，一个恶质的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
　　“我饿了，雷奇……”
　　眸中开始变幻魅惑的色泽，低唤着他的昵称，我的声音也变得磁哑。
　　他愣了一下，似乎被我的这种目光吸引了，专注地看着我。
　　微笑着伸舌舔舐嘴唇，我的喉结轻轻滑动，毫不掩饰对他的渴望。
　　他的灰褐色眼眸渐趋迷离，缓步向我走近之时，硬朗的脸庞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神情。此刻的他看起来还真不赖，帅气强壮、阳刚味十足又不失温柔，会是很多少女怀春的对象吧。
　　其实我是拿他当了回小白鼠。原本没指望我的诱惑会起作用，因为这招一向只在对我感兴趣的人身上有效，他明显不在此列。在这个冷血的猎人眼里，我估计还不如块烤肉来得有吸引力吧。而且，像他这种训练有素的吸血鬼猎人，应该有足够的经验抵御来自血族的各种诱惑。
　　所以，这次在他身上的试验居然成功了，真是令我大感意外。或许这将大大增加我逃离此地的砝码……
　　门上的电子信号突然嘀嘀响了两声，雷提诺自恍惚状态下清醒了过来。盯着我的眸中再度绽放煜煜光芒，眼神锐利逼人。
　　“你不是要给我东西吃吗？没力气怎么训练啊？”在他搞清楚状况之前我赶紧出声干扰，以免他觉察刚才的不对劲。
　　他蹙起眉头大步走了过来，边走边自口袋掏出玻璃瓶、打开瓶塞，弯下腰动作粗鲁地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血浆胶囊。
　　欠扁的家伙……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句，我抬起头来朝他展颜一笑。那一瞬间他盯着我的眼眸似又有些失神。
　　灰褐色的眸子很快恢复沉静，他扳起了面孔，转身就走：“动作快点，你今天只有2小时的课程时间。”
　　“遵命！”从棺材中一跃而起，我快步跟上了他。
　　跟着雷提诺来到了离囚室百米之遥的训练大厅，这里用玻璃隔出了数十个独立空间，每一隔间里都有练习武器的吸血鬼，有的还有训导士陪伴。
　　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同类，我很是兴奋。隔着层层玻璃望去，我的同类们全都穿着和我一样的特制白色长袍，非常好认。他们给我的感觉都很年轻——我指得不光是外表，而是他们成为血族的年龄。看来圣银十字团挑选的尽是些涉世不深、缺乏技巧保护自己，却又充满活力、身体足够强壮的年幼血族作为实验对象。
　　雷提诺带我进入个空着的隔间，透过内侧的玻璃墙我看见，对面的头顶上方有一间很大的控制室，三面都是玻璃墙，里面摆满了多种仪器设备，各个显示屏上的电子信号飞速变换着。正对我们的玻璃墙后坐着四个穿着圣银十字团制服的陌生男子，居高临下地监控着整个训练大厅的情况。
　　我的练习剑是一把前端有着铁制护手的西洋剑，剑身是木头的，估计只有决斗的那天才能用上真正的武器吧。我不禁想起了雷提诺的那把古朴的黑色东方长剑，想起了他擦拭剑身时的温柔眼神。那把长剑对他来说，必定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教会了我基本动作之后，雷提诺离开了隔间。拿着木头剑，我重复着刚才学到的东西。这些剑式并没有东方的剑术那么精妙复杂、变幻莫测，而是最简单地走直线，一招一式出击。我又想起了那夜雷提诺对敌时使出的剑法，颇有东方功夫的气势神韵，才不像现在的这么一板一眼，机械又单调。
　　那家伙明摆着不想把真本事教我，纯粹敷衍了事。想到这里我不禁心头火起，对他来说我也就是具十日后的尸体，不值得他浪费精力吧！
　　将木剑一丢，我索性就地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起来！想偷懒吗？！”
　　眼睛睁开一条缝，雷提诺正站在面前，神情严厉地瞪着我。
　　我干脆往后一倒，将脑袋枕着胳膊，彻底躺下了：“反正结果都一样，费那么大劲干嘛？还是让我在下地狱之前过上几天悠闲日子吧。”
　　下一秒钟我被整个人拎了起来，背部贴着冰冷的玻璃墙，他的鼻尖几乎挨着我的鼻尖，对我怒目而视：“这可不像你……理查，你不是一直嘴硬得很，斗志满满就像打不死的蟑螂，这回怎么这么轻易就认输了，啊？！”
　　第一次听到他叫我的名字，还加了咬牙切齿的音效。真没想到他会对我说这种话，不过，也没必要把我比喻成满地乱窜的小强吧？
　　“你以为，就凭这么不痛不痒的几招，十天后我就能打败他们所有人，成为所谓的幸运儿吗？”我微微笑着，感到既可悲又愤怒。
　　“你是瞧不起……我教你的东西？”他蹙起眉头，终于明白我在想什么了，“笨蛋！你完全没有功夫根底，短短几天要熟练掌握太复杂的招数并不现实，这些招式看起来简单却招招实用，在战斗中最能有效制敌！”
　　虽然挨了骂，听他这么郑重地做着解释真是令我惊讶，我也开始认真地看着他。
　　“……我是输是赢，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我的问题让他沉默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粗重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上，眼眸中涌动的情绪复杂。
　　与他过近的距离越来越让我不舒服。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
　　“我相信你会赢，就凭你身上的印记，你会是他们当中最强的。给我打起精神来，别再说没用的话了，明白了吗？！”
　　看着他我哑然。原来，佩文蒂斯留给我的黑色印记，便是面前这个粗莽汗子对我莫名其妙的信心来源……他以为，拥有黑色印记就等同于强大的潜能吗？
　　“知道了，我尽力而为吧。”我终于点了点头。
　　不管怎样，这个曾经敌视我，并亲手将我置于险境的男子，居然会在意起猎物的生死，这实在令我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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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狼入狐口
　　接下去的日子，每天我都要上3-4小时的训练课。雷提诺是个严格的老师，而我则是个聪明的学生，更重要的是我开始用心去练习了。
　　第一次训练课说了很多令我意外的话之后，他又恢复了沉默，除了授课或发出指令，从不跟我多做交谈。如今他是这个基地里唯一和我有接触的人，本想从他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信息，偏偏他又三杆子打不出个闷屁来。
　　每天除了训练，我就在囚室中埋头睡大觉。随时处在摄像头的监控之下，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关于逃跑的计划根本无从着手。
　　但是，雷提诺说的没错，我必须振作起来。如果在决斗日之前还找不出脱身的办法，至少在决斗中我必须全力以赴，为生存而战。
　　我的进步神速显然让他很是满意，虽然他嘴上从来不说。独自练习时，经常可以感觉到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追随着我。回过头去确认，他的眸中却又漠然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