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理。”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本摸上了西装内侧里藏着的枪的手也放下了，有些无奈地转过身，看向出现在眼前的简邪：“是想故意吓我吗？”
　　在他的想象中，对方应该是从小区门口出现才对，现在却在身后凭空冒出。
　　“我搬家了。”简邪道，“已经不住这里了。”
　　闻言，程理有些惊讶：“搬家？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这么快？
　　“嗯。”简邪没有多言，只是看了看程理，“我们去哪里签合同。”
　　程理虽然很想就他搬家这件事问个清楚，但见他已经把话题转向了此次见面的重点，只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暂时就罢。
　　“……还是上车吧。”
　　说罢，他解释道：“我们就在车里谈一下合同有关的事情，换成其他咖啡厅之类的地方，我总觉得不安全。”
　　毕竟，他们要聊的并不是可以在公共场合透露的，如果被有心人听到，那就不妙了。
　　要么被当成神经病，这还算好的，最多被陌生人腹诽一下，要么就被怪物注意到，他们的计划就暴露了。
　　更何况……程理还有别的事情想要问清。
　　简邪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刚好，我也有私人的事要问你。”
　　闻言，程理愣了愣，随后才拉开了车门上了驾驶座。
　　简邪顿了顿，也坐在了副驾驶上。
　　他才一坐稳，程理就递给了他一个封好的牛皮口袋。
　　而就在他拆开后，一叠厚厚的纸张映入了眼底，他将其一并抽出，拿在手里。
　　封面依旧印着类似于环保组织的徽章，一眼看去，很有些迷惑性。
　　翻开第一页，写在第一行的等级鉴定结果就落入了眼底，与此同时，一张员工ID卡掉了出来，看样子像是为他准备的——但他还没有加入管理局。
　　看来，管理局还挺自信的。
　　简邪没有去看ID，而是立刻被眼前的一行字吸引了注意力。
　　据他所知，目前调查员最高的等级是特A级，最低的等级是C级，但令他困惑的是，眼前的字母却是——
　　简邪皱眉。
　　见他一直看着合同第一页的鉴定，程理不由流露出了一丝担忧。
　　虽然他是推荐人，但是他却没有权限和资格查看对方的秋招结果，加上他认为提前打开偷看是品行低劣的人才会做的事情，所以牛皮口袋拿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简邪会怔住了。
　　“怎么了？不满意吗？”程理忍不住道，“是不是等级不太理想？”
　　简邪只是不说话。
　　该死。
　　他越想越觉得是。
　　程理自己在管理局内部不受欢迎，所以被他得罪了的人会给他的被推荐人穿小鞋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毕竟有些调查员本身性格就有严重的缺陷，不少人都容易皱极端，例如那个绿毛，素质真的很不怎么样。
　　据说他的被推荐人是A级吧，让他得意了好几天，而简邪明显比那家伙强多了。
　　该不会给了他B级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合同也别签了。”程理一砸方向盘，极度生气道，“没关系，我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是挺意外的。”简邪表情复杂，“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理：“给我看看。”
　　见他一脸坚持，一副不让他受委屈的模样，简邪只能把这一页纸抽了出来，递给了他。
　　“有这个等级吗？”他问。
　　程理立刻接过了纸张，然而，在他看清楚的那一瞬间，顿时：“……”
　　草。
　　硕大的一个S级，狠狠地刺伤了他的眼睛。
　　“S、S级？”
　　他顿时愣在原地，由于心底过于震撼，就连说话的时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调查员会是这个等级！
　　这也突破常识的高了吧？？
　　在他眼前的这个少年，真的是人类吗？
　　超过了特A级——
　　那就意味着，对于那些棘手的特A级怪物来说，简邪就是宛如核弹级别的存在。
　　怕是光是用等级碾压，就能将它们就地解决吧……
　　同时，要知道管理局秋招有个硬性规定，那就是一旦新人的判定高于B级，就必须整理对方的表现并往上进行汇报，而只有各个部门的部长和核心成员的认同率高于80%，才有资格将新人的等级彻底确定下来。
　　这说明了什么？
　　至少有接近五分之四的人，都认为简邪是实至名归的S级！
　　难怪，管理局会对程理的态度这么温和，还愿意听简邪的想法拟定了特别的临时工合同，原来是自己沾了光……
　　程理精神恍惚。
　　自尊心受伤了。
　　见程理的脸色变来变去，最后趴在了方向盘上，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自闭的状态，简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来他的确是特别的。
　　如果早知道监控一直对着他，他就不会表现的那么扎眼了。
　　简邪原本是打算脱离管理局行动的，顶多时不时兼职，毕竟比怪物更令人厌烦的是需要提防其他人，但没想到，自己现在反倒成为了所有人眼中备受瞩目的新人……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被要求早退了。
　　沉默了片刻，简邪翻开了后面的合同。
　　虽然文件很厚，但其实有用的内容并没有多少，不过用了十几分钟，他就差不多逐字逐句地阅读完毕了。
　　和他之前的想法差不多，应该不会耽误他的学习。
　　只是，多了一些令他觉得意外的要求……
　　——只接受来自[调查部]的特别秘密任务。
　　除此之外，任务内容必须对所有人保密，甚至是与他亲密的推荐人，也不允许透露出任何讯息。
　　他不被要求帮助那些无法完成任务的调查员，哪怕检测能量残余的仪器越过了特A级，也不会转交电话给他。
　　譬如地铁站超特A级怪物那次，如果他不在现场，管理局也不会给他发布任务。
　　而只有最紧急、最核心的任务才会直接联络到他，他被要求永远是单人行动，单人一对一培训，不能和其他未被委托的调查员透露真实实力，同时，也最好不要和管理局的其他成员深交。
　　但他却拥有S级调取档案的特权，与此同时，[武器部]会为他定制武器。
　　而种种条款总结起来，可以换句更加简单的措辞——
　　也就是，所谓的管理局隐藏起来的王牌。
　　文件的最后一页，则署名了拟定合同的人的名字。
　　调查部部长，张怡木。
　　是察觉到了管理局内部的不稳定，意识到有东西混入其中，所以决定将作为新人的他培养起来，作为保险么？
　　……还挺大胆的。
　　简邪通过车里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上的黑雾。
　　虽然被雾气遮蔽了面孔，但他依旧能够感觉到秦擢的兴致缺缺，祂对调查员的事情统统没有兴趣。
　　他的身边环绕的，分明是这个世界上最惊悚的不可名状之物，如果不是祂对自己那突如其来、不知道源头的兴趣，管理局和调查员们早就不复存在了，现实说不定也沦为了另一个地狱。
　　片刻后，程理终于回过劲来了。
　　见简邪陷入沉思，他声音虚弱地说道：“先不说等级的问题……至于合同方面，应该是张部长一手敲定的。我想是她的话，大概没有问题吧？”
　　毕竟是以普通人身份坐上调查部的传奇人物。
　　尽管历年来部内成员从未招收过普通人，她手底下的都是性格迥异的调查员，她本人也毫无灵感值，但却一点都没影响到她的判断力，数年的威望累积下来，大家都对她很尊敬。
　　“你决定怎么样？”
　　简邪：“……”
　　虽然这个临时工承担的责任有点重，但看这独来独往、并不合群的安排，也算殊途同归吧。
　　简邪叹了口气：“给我一只笔。”


第57章
　　在程理找笔的时候, 简邪拿起了刚才掉到外面的员工ID卡。
　　背面是管理局的花纹，而翻到正面来看，上面没有他的照片, 也没有隶属的部门，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编号。
　　7.
　　程理把笔递给他, 目光落在了员工ID卡上。
　　在看到编号的时候, 他又一次地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只有一个数字？”
　　而且还是不怎么合适的7……
　　“……”
　　见简邪皱眉看向自己，程理顿了顿, 主动解释道：“正常来说, 应该是五位数。”
　　比如他的ID卡, 写着6-3-002，意思分别是六号秋招员工，三个部门同时邀请的对象, 等级排名第二名。
　　可是简邪，居然就只有一个7？
　　难道这意思是在说，他就是那个当之无愧, 不需要任何修饰词的七号调查员吗？
　　想到他的等级，或许不是巧合……
　　他神色复杂。
　　得到解答, 简邪收回目光, 把员工卡收到了贴身的口袋里，接过笔在合同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随后递还给了程理。
　　字迹清秀，落笔有力。
　　赏心悦目。
　　检查完后，程理将裁开的牛皮口袋重新打开，将合同按照原样放了进去, 再仔细地封好后收回了原位。
　　毕竟要上交给部门存档。
　　大功告成后，他长出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不会立刻签下来呢, ”程理轻松道，有点狭促，“这样也好，我就不用多跑几趟了。”
　　他又想了想：“现在还早，我请你出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虽然程理心底依旧有很多问题，但既然这么快就解决了最棘手的合同，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觉得可以先放松一下。
　　但简邪没有接这个茬，抬了抬眼：“还是把事情一次性解决吧。”
　　程理一噎：“……”
　　这干脆利落的模样，还挺有个人风格的。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直接说吧。”简邪突然侧脸，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盯着驾驶座上的人看，吐词清晰，“因为我等下也有问题想从你这里得到答案，所以，我不会对你有隐瞒。”
　　言下之意，希望你也是。
　　程理：“……”
　　他先是清了清自己的嗓子，随后神色紧张道：“我想问……很早之前，你和我说的那句话是玩笑，还是真的？”
　　简邪怔了一下：“什么？”
　　他不知道程理指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我们第二次见面，B级怪物消失的那次案件，我从公寓楼下送你回去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程理尽量把时间描述的很具体，他喉结滚动，艰难道，“你在车上问我，怪物会不会保护人类……”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很久了。
　　尽管，当时他从简邪的眼底看到了困惑，不似作假，但他却依旧当成了对方在多想，因此只是一笑而过。
　　毕竟他当了好几年的调查员了，却从未见过亲近人类的怪物。
　　如果有，那也只是一时猎奇而已，归根结底，同一条食物链上的上下级，是不会诞生什么友好的情绪的。
　　可是简邪无意中的那句话，还是在他的心底埋下了种子。
　　直至现在，种种发生在简邪身边的事已经让他无法忽略这个假设了，程理可没忘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余荆河从简邪身上察觉到的那股强大、占有欲旺盛的不可名状的气息。
　　简邪没有说话。
　　这和之前不太一样。
　　那时候他不知道秦擢的存在，现在知道了，是否露面就不是由他来决定了。
　　[秦擢……]
　　【我不介意。】
　　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秦擢先他一步给出了答复。
　　说罢，祂抬了抬眼，懒洋洋地看向了前方。
　　程理见简邪神态微怔，不由也流露出困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车内后视镜。
　　而就在将镜面里的情景收入眼底的那一瞬间，程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原地，如坠寒冰。
　　一双暗红色的眼眸直直地和他对视。
　　什么时候？
　　……竟然有人出现在了车上，但他却毫无所觉？！
　　虽然身体不自觉陷入了僵硬状态，但程理的脑子却在疯狂转动，危险雷达告诉他，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绝非善类。
　　可是身旁的简邪却毫无反应，似乎对车内突然多出一个人并不意外。
　　程理：“……”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这双透露出血腥的眼眸抓住了，直到现在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这个家伙是谁。
　　那是……见过一面的青年。
　　但和上次见面给人的感觉毫不相同。
　　无论如何，程理是不能将现在的祂称之为人类的。
　　青年托着下颌坐在车后座，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虽然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傲慢模样，眼底投不出他的身影，但全开的气场却给人一种下一刻就会将于其直视的人拖入地狱的惊悚感。
　　“又见面了，调查员。”秦擢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目光，“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
　　祂漫不经心的声音打破了车里陷入死寂的气氛。
　　尽管已经和简邪见过对方很多面了，但祂却依旧懒得记他的名字，措辞多见轻慢的态度。
　　程理：“……”
　　说他是叶公好龙也罢，还是心理素质不行也罢。
　　尽管他在心底提前有了隐隐约约的直觉，也为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列出了多种可行的应对方案，但当真正看到对方出现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想立刻跳车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