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卡尔跟着西瑞尔跑进了茂密的丛林，巴里特瓦打开房门，没有发现任何人，嘴里吐出一串咒骂，又悻悻地关上了门。
　　一路狂奔，终于感觉安全了，卡尔喘着气停下来询问道：“西瑞尔，你怎么来了？”
　　西瑞尔抱着手看着他，道：“我看你溜出来，感到不放心特地跟来看看。”
　　卡尔感动，拍着西瑞尔的肩，“多亏了你兄弟。”他顺了顺气息继续说：“你一定不知道我今晚看到了什么。”
　　卡尔想要倾诉，西瑞尔打断了他，道：“离开这里再说。”
　　环顾四周，脚下是枯枝杂草，头上是层叠的树冠，卡尔想到：荒郊野外，的确不是合适的时机。
　　但他又忧虑地说：“一定已经超过午夜十二点了，我们恐怕回不去了，话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刚才慌不择路，卡尔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
　　西瑞尔抬起脚往前走，对他说：“跟我来。”
　　卡尔只能跟着西瑞尔走，他奇怪地发现，这里明明应该是野生丛林，地上却有一条几乎要被枯叶和杂草掩埋干净的大理石砖铺设的道路。
　　这里应该还属于费兰克兹学院的范围吧，卡尔想到。
　　走了好一会儿，西瑞尔向右转，钻进了一条更加狭窄，但却非常整洁的小路，与刚才他们过来时走那条荒芜的道路简直天差地别，恐怕是有人经常过来修剪灌木树丛和清扫地面。
　　继续往前走了将近一百米，一栋被夜晚抱在怀里的小木屋出现在两人面前。
　　卡尔惊讶道：“这里竟然有一栋房子。”但这栋小木屋门口的挂灯是熄灭的，证明里面并没有人居住。
　　西瑞尔带着卡尔推开篱笆走进去，来到木门前，木门上挂着一把锁，卡尔奇怪地发现，西瑞尔竟然拿钥匙打开了这把锁。
　　西瑞尔为什么会有这栋木屋的钥匙？这真奇怪，卡尔想。
　　打开门进去后，屋子里家具齐全，壁炉里甚至还堆着木材，灯盏上还留着烧到一半的蜡烛，每一个角落都纤尘不染，与西瑞尔十几年前离开这里时一模一样。
　　圣者停留之地永不落灰，西瑞尔心中升起了一种名为怀念的情绪。
　　这栋房子的钥匙只有他手上的这一把，邓普斯校长命人定时清理到达这里的小路，但却无法进入这栋屋子，这里，没有任何外人的气息。
　　西瑞尔使用魔法把壁炉点起来，整个屋子瞬间布满暖光。他不打算带卡尔涉足这栋房子过多的地方，在客厅里留宿一晚上就好。
　　两人在舒服的椅子上面对面地坐下，卡尔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方才的遭遇，西瑞尔貌似在专心倾听，实际眼睛根本没有看着卡尔。
　　小西瑞尔发现，大人似乎从来不躺着休息。大人的房间里有一张平平的床榻，没有床柱也没有挂床幔，窗子外的月光可以洒进来，洒满整张床。
　　小西瑞尔看着盘腿而坐的澹秋水，小心地问：“大人，你在做什么啊？”
　　澹秋水闭着眼睛回答，“冥想。”
　　小西瑞尔低头想了想，问：“冥想，是修习的方法吗？”
　　澹秋水睁开了眼睛，转过头看他，“彼得想修习吗？”
　　小西瑞尔一双异色眼睛里充满了光彩，“想！”
　　澹秋水伸手揉了揉他的一头金发，“你现在还不能修习，但是可以和我一起冥想。”
　　小西瑞尔懂事地点点头，也不问为什么现在还不能，而是像模像样地学着澹秋水的动作，盘着腿坐在澹秋水旁边。
　　“闭上眼睛。”澹秋水的声音悠长而轻和，“将脑子里的杂念驱赶出去，专心去数呼吸的节拍，感受你的脊骨的起伏……”
　　小西瑞尔并不能像澹秋水一样，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身体歪到向澹秋水。澹秋水缓慢地睁开眼睛，伸出手将他的脑袋扶着枕在自己腿上，拉过旁边的被子将小西瑞尔盖住。
　　第二天，阳光代替月光洒进来，小西瑞尔醒过来，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立刻跳下床，蹬蹬蹬地光着脚跑下楼梯。
　　他心中非常懊恼，下定决心今晚一定不睡着。他在客厅里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澹秋水，感到十分恐慌，立即往门外跑去。
　　澹秋水正在院子里的木方桌边坐着，转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不穿鞋子？”
　　小西瑞尔低头看着自己的光脚丫，像兔子一样跑回去，“我马上去穿。”
　　澹秋水失笑。
　　等到小西瑞尔穿好鞋子和衣服再出来时，澹秋水朝他招手，小西瑞尔小跑着奔过去，坐在澹秋水旁边。
　　澹秋水吩咐：“伸出手来。”
　　小西瑞尔照办，奇怪地看到澹秋水将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按在他的手腕处。
　　小西瑞尔：“大人？”
　　澹秋水没有理他，小西瑞尔只能乖乖坐着不说话了。
　　过来一会儿，小西瑞尔见到澹秋水在方桌上的羊皮纸上用羽毛笔写着什么，有些局促不安。
　　他心中有一个想法，他已经下定决定了。但他唯一担心的是，这位神秘的大人可能不会答应他，他不应该奢求太多，这太僭越，太冒犯了。
　　但澹秋水好似洞穿了他的躁虑，问他：“怎么了？像个小猴子不安分？”
　　小西瑞尔嘴巴嚅动了几下，喏喏地说：“老师。”
　　澹秋水抬起眼睛看他，“嗯？”
　　小西瑞尔将眼睛一闭，彻底豁出去了，“大人，我可以叫您老师吗？”
　　澹秋水将羽毛笔插进墨水瓶里，摸摸他的头说，“你想成为我的学生？”
　　小西瑞尔坚定地点头，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澹秋水，眼睛里的希翼完全令人无法拒绝。
　　澹秋水对他微笑，“彼得，你可以成为我的学生，但是不要叫我老师。嗯，我们换一个称呼？”
　　小西瑞尔雀跃无比，“大人！那该叫你什么呢？”小西瑞尔觉得自己老师目光格外的悠远，像是看往什么地方，“跟我学，叫我‘师尊’”
　　在小西瑞尔的耳朵里，澹秋水吐出了一个奇怪拗口的语调，日后他花了许多时间才终于将这个称呼念得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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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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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瑞尔，西瑞尔？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卡尔伸出右手在西瑞尔面前晃动。
　　西瑞尔回过神，冲他一笑，道：“我都听明白了，你怀疑巴里特瓦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邪恶之事对吗？”
　　卡尔坐直了身体，将双手抱在胸前说：“正是这样，我打赌巴里特瓦一定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一定要揭发他。”
　　像巴里特瓦这样阴冷黑暗的炼药师、巫术者，按照套路，一般都是主角成名路上的邪恶炮灰不是吗？说不定巴里特瓦就在他家地下室里搞人体实验呢！
　　而他——卡尔*詹姆森，就是终结这一切罪恶的正义使者。
　　“西瑞尔，咱们再探一次巴里特瓦的巢穴吧，怎么样？”卡尔兴致勃勃地提议，他已经快被他脑子里伸张正义，受人称赞敬仰的设想弄得头昏脑涨了。
　　但西瑞尔却拒绝了他，说：“贸然前去打探并不明智。况且因为今晚的事情，巴里特瓦导师恐怕会加强警惕。我们不如先调查一下他，如果他真的可疑，我们的行动才更能占据主动。”
　　卡尔一想，还是西瑞尔想的周到，立马赞同，“就这么办！我们明天就开始调查，趁早将这恶心的老秃鹫解决掉，免得他继续折磨学生。”
　　打定了主意，两人就在小木屋的客厅里打盹，等天色泛青时，西瑞尔将卡尔叫起来，离开小木屋，锁上门，快步返回学院。
　　卡尔一直念叨：“这真是个好地方，以后我们夜晚再出来，就可以把这里当做秘密基地了。”
　　“对了，西瑞尔，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西瑞尔随意应付过去说：“我的老师留给我的。”
　　卡尔还想问，关于总是被提起的那位大人，关于西瑞尔的老师，但西瑞尔已经拒绝回答了。
　　真神秘啊！西瑞尔想，同时对这位所谓的大人更加好奇起来。
　　等他们回到他们的房子时，丽兹还没有起床，但海蒂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准备今天的早餐了。
　　卡尔就和西瑞尔非常默契地佯装早起，坐在餐桌前，悠闲地一边等海蒂的早餐一边等丽兹起床。
　　有关巴里特瓦的事，有关他们的计划，两人商议都先不告诉丽兹，因为只有一个猜测的情况下，丽兹可能会阻止他们，并且他们两人完全有能力搞定，就不必要让女士参与到有危险的事情中来了。
　　丽兹从二楼下来了，拉开椅子在餐桌边坐下，对两人打招呼说：“早啊。”
　　卡尔和西瑞尔对视了一眼，心里点头，看来丽兹并没有发现昨天晚上两人出去的事。
　　*
　　一旦开始调查，卡尔恐怖地发现，巴里特瓦背后竟然掩藏着那么多细思恐极的事件。
　　首先，他们从乌赫沃街上那家做奴隶买卖生意的店主口里得知，巴里特瓦和他有很长远的买卖往来。巴里特瓦每个月都会买走店主手下许多有病或是残疾，不好卖的奴隶。
　　其次，他们在巴里特瓦处理的垃圾里发现了许多人类的骨头。
　　不禁令人联想，那些不知所踪的奴隶，是不是就变成了这些骨头。
　　还有，他们发现巴里特瓦非法交易了许多在药剂师工会禁止的药材药剂和四国禁猎名单内的魔兽。
　　这么看来，巴里特瓦的地下室里有什么，就完全不言而喻了。
　　卡尔捏紧了拳头，一拳锤在客厅里的雕波浪纹桌子上，“西瑞尔，我们这就去举报他！”
　　西瑞尔微微皱眉，对他锤桌子的行为不怎么高兴，这间小木屋内的任何物件，都不容损伤。
　　“不行，我们缺乏直接的证据。”西瑞尔否定了卡尔的打算，“打蛇需伤七寸，如果我们没有直接的，不容辩驳的证据，很可能会被巴里特瓦逃脱制裁。”
　　“那我们该怎么办？”不能立即将巴里特瓦绳之於法，卡尔感到愤怒。
　　“卡尔，动动脑筋，巴里特瓦那间地下室。”
　　卡尔睁大了眼睛，“对啊！”他激动地说：“老秃鹫那间地下室里一定装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那不就是最直接的证据了吗？”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西瑞尔：“西瑞尔，我们什么时候去再探那间地下室？”
　　西瑞尔笑着说：“立刻。”
　　夜风吹拂树梢和纤细的草叶，卡尔和西瑞尔再一次悄悄地来到了巴里特瓦的房子外边。
　　他们蹲在阴影里，卡尔压低声音询问西瑞尔，“我们马上进去？”
　　西瑞尔：“不，我们要等巴里特瓦休息，否则会和上次一样，直接撞上他。”
　　卡尔苦恼了：“我们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休息？”
　　西瑞尔看了他一眼，心里深深觉得，这么好忽悠的人恐怕世间罕见。什么都没有提前计划好，就敢夜探龙潭虎穴。
　　不过也多亏了卡尔这个性格，不然有谁像他一样好操纵好利用呢？
　　“用这个。”西瑞尔拿出了一个用铜链子吊住的铜线编织的圆球，里面关着一些一闪一闪飞虫。
　　卡尔瞧着疑惑，“这是什么？”
　　西瑞尔回答：“瞌睡虫。”
　　瞌睡虫会飞进人的鼻子里，让人立刻打瞌睡。卡尔眼睛里闪光，直念叨：“这个好，这个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西瑞尔将铜线球中间的锁扣打开，将瞌睡虫放进去，瞌睡虫一闪一闪地飞进了巴里特瓦的房子。
　　等待着，卡尔抓耳挠腮，总是弄出一切细微的响动，而西瑞尔，要不是卡尔还能看见他在黑夜中的轮廓，他怕是以为西瑞尔已经消失了。
　　过了好久，西瑞尔终于说：“走吧。”
　　卡尔如蒙大赦，兴冲冲地站起来，他们再一次用魔法撬了巴里特瓦家的窗锁，然后跳进去。
　　两人轻车熟路地找到那扇小门，然后轻轻推开。
　　一条幽深的下行楼梯出现在两人面前。卡尔一马当先踩上了楼梯，西瑞尔跟在后面，前面楼梯的尽头有刺眼的亮光，这间地下室挖得很深，以致楼梯有很长一段都笼罩在黑暗中。
　　静悄悄的，就连之前卡尔听到的细微的哽咽声也不存在。
　　两人终于走到了地下室的门口，卡尔被所见的景象惊得定在原地，西瑞尔却波澜不惊地发现，这件地下室貌似并没有他记忆中的那么大，那么令人绝望。
　　一切都平常极了，不过是一个疯子炼药师实现他关于魔药的疯狂设想的地方而已。
　　“这——这——这，我的老天啊！”卡尔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件宽大而低矮的地下室，天花板上稠密地挂着笨拙的吊灯，以西瑞尔的身高甚至必须小心避开，否则就会撞到吊灯。
　　光线过于晃眼，乃至一切罪恶都无所遁形。
　　地下室中央是一张长且宽大的台子，台子上摆放着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瓶子，圆肚的瓶子或是长方体的瓶子。小的瓶子装着颜色诡异瞧不出模样的药剂。大的瓶子装的则是肉块，麟甲还有暗红的血液。
　　台子上方还垂挂着许多的绳子，绳子上绑着的也是这些瓶子，数不清的数量令人头皮发麻。
　　而巴里特瓦本人现在正趴在台子上昏睡。台子旁边是几口咕噜咕噜冒着泡泡的锅，里面也不知在烹煮些什么。
　　除了这张最显眼的台子之外，地下室周围摆放着无数的铁笼子，有些大有些小，全都蒙上了黑布。还有左边摆放着一个一个排列起来的水缸，右边与水缸相对则是一个不算小的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