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怀瑾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意识到这点，莫昭顿时感到一阵不舒服。
　　明明黎怀瑾长相毫无攻击性，看过来的眼神好像也没有什么。
　　可那目光，却莫名透着股打量，仿佛在观察着什么。
　　而且意识到自己被人发现了，黎怀瑾不仅没有避开目光，甚至还朝莫昭笑了笑。
　　莫昭一愣，随即小眉头蹙更紧，甚至一低头，将脑袋扎进了顾清君颈窝里。
　　顾清君脚步一顿：“昭昭？”
　　莫昭小手一圈：“哼。”
　　顾清君：“……？”
　　…………
　　节目开拍第一天，就出了这种事，而且牵扯到了命案，不管愿不愿意，肯定今天是拍不下去了。
　　不论是工作人员，还是几位嘉宾，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尤其是俞妙心，她离得近，还是亲手打碎的尸体，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杨戬从房间出来，先是看向自家狗，顿了顿，皱眉道：“那孩子呢？”
　　哮天犬走到杨戬身边蹲坐下来，嘴里呜呜几声，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杨戬越听越诧异：“被……顾尊主带走了？”
　　那孩子什么来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顾清君不是只有一个徒弟吗？
　　想到顾清君那个徒弟，杨戬又皱了下眉。
　　之前莫昭攻击黎怀瑾，导致黎怀瑾净化的低魔木牌失踪，这件事已经传开了。
　　木牌何其重要，里面封印的魔物，只有黎怀瑾能够将其净化。
　　几世轮回，黎怀瑾都在任劳任怨做这种事，莫昭怎么能因为一点私人恩怨，就影响魔物净化！
　　要知道从昆仑山那道裂缝钻出的魔气，甚至能污染灵气。
　　而现今灵气越发稀薄，魔气还能吞噬人的七情六欲，将人的魂灵变成魔物，就算是他们，也难以应付自如。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有堕魔的风险。
　　毕竟不管是人，还是神，都逃脱不开七情六欲。
　　——虽然最为浓烈的七情六欲，才会受魔气影响更深。
　　但魔气侵蚀无处不在，而最为浓烈的“情”和“欲”，也不过是潜藏在每个人内心深处，未曾被触发罢了。
　　如果莫昭不是顾清君的徒弟，如果不是看在顾清君的面子上——
　　单凭他攻击黎怀瑾，干扰到魔物净化这件事，哪怕是贬为最下等神，也不足以平息众人的怒火。
　　“这次仍是有魔物作祟，是吗？”
　　不知何时，黎怀瑾竟然走了过来。
　　杨戬从思绪中回过神。
　　他封印魔物数量众多，但黎怀瑾并不能一直不间断净化魔物。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将魔物封印到木牌后，都会先送去昆仑山。
　　因此黎怀瑾和他们并不如何相熟，但也都有见过几面。
　　“目前看来，确是如此。”杨戬回答道。
　　他环顾左右，对目前的状况才算了然。
　　之前急于探查情况，只知道这里有节目正在拍摄，没想到这档节目嘉宾中，竟然就有黎怀瑾和顾清君。
　　杨戬有些疑惑：“既然顾尊主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处理这件事？”
　　刚听哮天犬说顾清君已经离开，杨戬就很是不解。
　　——这不像是顾清君的作风。
　　按以往来看，若是顾清君在这里，根本不用其他人过来才是。
　　对此，黎怀瑾笑笑说：“可能是因为莫昭吧。”
　　“什么意思？”
　　杨戬一愣：“顾尊主的徒弟？他也在这里？”
　　黎怀瑾有些诧异：“就是刚刚那个孩子啊。”
　　“竟然……”
　　杨戬眉头紧锁，语气发沉：“难道就是因为莫昭，所以顾尊主亲眼目睹这件事，却还要弃之不顾吗？”
　　“这个……我也不好说。”
　　黎怀瑾想了想：“可能是因为莫昭身体变小了，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顾尊主脱不开身吧。”
　　说这话的时候，黎怀瑾眸光微闪，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不由得勾了勾。
　　然而杨戬却完全没有发现，他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
　　“对了，这次真君把魔物封印后，可以将木牌直接交给我。”
　　“你还有余力再接收木牌？”
　　黎怀瑾点点头：“目前我身上的木牌，已经净化得差不多了。”
　　杨戬：“好，那到时候又要辛苦你了。”
　　他注视着眼前的青年，心想比起黎怀瑾，果然莫昭就显得骄纵任性太多了。
　　“不辛苦。”
　　黎怀瑾笑着，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职责所在。”
　　…………
　　晚上，莫昭泡着灵液，手里捏着小黄鸭，表情有些郁闷。
　　他不知道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还会坐在澡盆里！
　　节目组为了节省经费，订的房间并不算多豪华，顾清君也没那种需求。
　　所以导致的结果是——酒店房间没有浴缸。
　　他屁股底下的澡盆，还是小崔特意出去买来的。
　　也幸好外面有卖的？
　　要不然他连澡盆都坐不了……
　　莫昭在澡盆里动动脚趾，看了眼定时器，很好，快到一小时了。
　　他刚想把手里的小黄鸭放回澡盆，却又突然间停顿下来。
　　——有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席卷而来，耳边似乎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莫昭定了定神，认真凝神细听。
　　【土地公在上，请保佑我……】
　　【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竟是有人在拜他？
　　而且……
　　莫昭又仔细感受了下，祭拜的地点竟然就在古镇——在之前那座土地庙中。
　　是谁啊？
　　大晚上竟然去祭拜土地公？
　　澡盆不大，莫昭坐下来，灵液就只到他肚子那里。
　　五只小黄鸭拥拥挤挤，来回撞他小肚子。
　　莫昭把一只过来碰瓷的小黄鸭给弹开，有些心不在焉。
　　他想去看看。
　　从澡盆里出来后，这种念头愈发强烈。
　　回到房间穿上睡衣，莫昭一转头，突然看见椅子上的新衣和竹杖。
　　那是土地庙中，给土地公奉上的衣服和装备，被他给穿回来了。
　　莫昭眼睛亮了亮，捧起新衣和竹杖，就跑出了房间。
　　“师尊，我想出去一趟，把这些还回去……”
　　“不行，太晚了。”
　　顾清君坐在沙发上，正在看节目组发的通知，闻言又看向莫昭：“等明天，我陪你去……”
　　“我自己去不行吗？”
　　莫昭打断顾清君说话：“我又不是真的小孩，而且现在也不算晚。”
　　“师尊，你好像把我看得太紧了，为什么？”
　　顾清君顿住，手指几乎轻颤了一下。
　　面对莫昭的质问，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半晌，顾清君垂眸，低声道：“如果你想去，就去吧。”
　　莫昭一愣，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东西。
　　——明明是顾清君看他看得太紧，可为什么……
　　为什么看起来，却好像他做错了一般？
　　“师尊……”
　　“去吧，记得早些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莫·进退两难·好不容易支棱起来·昭：要不……师尊你再留我下？


第11章 装可爱
　　“从我身体变小后，就不让我单独出去，拍节目也带着我，明明小崔可以单独带我出去玩，还要我跟着节目组……”
　　“白天学法术，晚上泡灵液，我就没有一个人出去的时候，我知道师尊都是为了我好，但是不是真的管太严了？”
　　莫昭晃着竹杖碎碎念：“你说是不是啊？我根本不用心软对不对？”
　　竹杖：“……”
　　我他妈哪知道，我只是根竹杖。
　　莫昭还是出来了，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一个人跑出来。
　　深夜的土地庙已经关上大门，白天的热闹，和晚上的寂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土地庙不算大，莫昭隐身进去后，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竟然是卓扬。
　　卓扬跪在土地庙正殿的神像下，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眼神闪躲，神色也很是惊惶。
　　白天有太阳作为光源，土地庙并不显得昏暗，而到了晚上，在夜色笼罩下，土地庙内的光源全部来源于蜡烛。
　　烛火跳跃闪动，明明灭灭，在墙面形成一道道交叉的暗影。
　　暗影汇聚起来，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于暗处窥伺着猎物一般。
　　莫昭呼吸都放缓了，他抱紧怀里的东西，从正面看向卓扬时，又是一惊。
　　卓扬白天的镇定从容全部消失不见，此时的他，脸上竟也爬满了青花印记。
　　——他在不断抚摸着脸上的青花印记，显然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莫昭走近了一点点，歪歪头，发现卓扬脸上的青花印记，和陈忠脸上的不一样。
　　陈忠脸上蔓延的青花印记，带着不祥的黑色。
　　然而卓扬脸上的青花印记，却是纯正的青花瓷花纹，就好像……
　　就好像今天死掉的那个袁成。
　　这两种印记有什么不一样吗？
　　莫昭摸摸下巴，又走近一点点，然后听清了卓扬嘴里念叨的话。
　　“为什么印记还没消掉？”
　　“为什么越长越多……”
　　“不是说我来这里就能消掉印记吗？！”
　　卓扬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他猛地抬起头，爬满青花印记的脸迎面冲击而来，吓了莫昭一跳。
　　——上面的花纹似乎是活的，还在往外蔓延。
　　莫昭瞪大眼睛，往后挪蹭了好几步，还差点左脚绊右脚。
　　实在是有些丢人。
　　他朝卓扬比了比拳头大的小馒头。
　　“我已经祷告了这么久，为什么不管用！”
　　“不是说让我来这里，就能解除我身上的印记吗？！”
　　卓扬的语气越来越激动，而他身上的青花印记，竟像是兴奋不已，攀爬得更快了。
　　说？
　　谁说？
　　谁要解决卓扬身上的印记？
　　而且这哪里是解决，明明是越长越多。
　　莫昭抓抓下巴，顺着卓扬愤恨的目光，抬头看向长胡子的土地公神像，土地公？
　　他没收到消息和任何通知啊？
　　——谁放的假消息！
　　“你还真信了啊，哈哈……”
　　就在这个时候，女孩清脆的笑声突然间响起：“以前不是总说我傻吗，怎么这次自己犯傻了？”
　　亲昵的语调，像是在嗔怪卓扬一样。
　　然而卓扬一听到这声音，就吓傻了，随即一声惨叫，想站起来跑走。
　　但也不知是腿麻了，还是吓得腿软，不等起身，就狠狠摔在了地上。
　　卓扬哆哆嗦嗦地看着周围：“谁！不要给我装神弄鬼！”
　　“你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女孩清脆的笑声转为森冷的语调：“是我啊，卓扬哥。”
　　“啊——”
　　卓扬崩溃抱头：“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吧！”
　　“那你们怎么不放过我？”
　　“我不是让你们放开我吗？！”
　　森冷的语调越发显得凄厉。
　　土地庙周围的烛火都开始猛烈摇曳起来，似乎随时都有熄灭的风险。
　　莫昭紧紧捂住自己口鼻，呼吸轻微，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因为就在他身旁，一个纤细身影逐渐显露了身形。
　　20岁的年纪，实际看起来要更显小一些。
　　五官清丽秀美，是个漂亮姑娘。
　　然而此时这个漂亮姑娘的脸上，却布满了狰狞的青花印记。
　　——泛着黑色，和陈忠脸上的一样！
　　她是陈思思！
　　莫昭小腿肚有些发软。
　　呜呜呜。
　　师尊，我错了，我应该听你的话，不该自己一个人跑出来。
　　陈思思一出现，卓扬瞬间瞪大了眼睛。
　　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全面崩塌，是真的！陈思思来找他索命了！
　　同时，卓扬又猛然间意识到一件事——
　　“是你……是你骗我来土地庙……不，不对，是袁成托梦给我，他让我……”
　　“他说让你来土地庙忏悔，就能活下来，是不是呀，嘻嘻……”
　　陈思思似乎变得有些高兴，她眯起眼睛：“可袁成死了啊，而且……”
　　卓扬脸色猛然间惨白一片。
　　“而且你也要死了，你们好蠢，跟我一样蠢，哈哈……”
　　陈思思突然大笑起来，仿佛真觉得这是一个了不得的笑话：“好蠢，真的好蠢，你是不是忘了在这个土地庙里，你和袁成都对我做了什么！”
　　“可你自杀又不是我们逼得！”卓扬崩溃大吼道。
　　他被欺骗，被愚弄了！满怀希望来到这里，结果竟是一场玩弄小丑的游戏。
　　希望破碎的瞬间，绝望瞬间淹没过来。
　　卓扬吼完，瞬间又后悔，他的骨气只能撑起他一秒，下一秒，他跪在地上，恳求陈思思不要杀他，他真的忏悔了。
　　“忏悔？嗯？”
　　陈思思沉着脸，好像真的在思量，考虑着什么一样。
　　卓扬瞬间燃起希望，他猛点头：“是啊，我真的在忏悔，相信我……”
　　“可是……”
　　陈思思慢慢开口道：“可是袁成想让你陪着他一起呢……”
　　“什么？”
　　陈思思咯咯笑起来：“你们不是经常一起行动吗，我让你们继续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