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远处又走过来一个男人，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很简单的上班族打扮，只是手里却拿着一根导盲杖，再往上看，一双弧度好看的眼睛竟是无神的。
　　男人嘴角带笑，似乎不清楚进入了一个怎样的境地，还在朝着他们这边走。
　　“我听见这里有争吵声，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需不需要我报警处理？”
　　一听要报警处理，之前还威胁叫嚣着要揍人的流浪汉立即变了脸色，这人本就色厉内荏，如今看到又来一个人，心跳有些打鼓，但又一看来人是个眼瞎的，刚消下去的气焰又上来了。
　　“报什么警，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谢巡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要接近坐在椅子上的那位，而非真要闹出什么矛盾。
　　转过身，谢巡精准走向流浪汉，伸手在对方肩膀上一拍，温和道：“如果不想我报警的话，那能不能麻烦你去别处，我记得公园也不止这一个长椅。”
　　流浪汉双眼迷茫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即愣愣点头，随即转身离开了这里。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青岩顿时眯起眼眸，他这才发现眼前的男人虽然眼盲，但从刚才走到这里，可一直没有用手里的导盲杖，那东西不过是个摆设，用来迷惑其他人罢了。
　　“你是谁？”
　　谢巡“看向”青岩，伸出手：“您好，我叫谢巡，之前在黄河，我们有过交集。”
　　青岩瞬间想起那个追着探寻过来的灵力波动，他望了眼谢巡伸过来的手，眉头微蹙，并没有伸手握过去，只是开口低声道：“原来是你。”
　　谢巡笑着点头：“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他顺其自然地将手收回来，并没有任何尴尬和难堪，还又朝青岩的方向露出一个友好笑容。
　　“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谢巡愣了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青岩又看了眼谢巡伸回去的手，也将自己的手伸出来：“什么意思。”
　　感知到青岩的动作，谢巡微微有些惊讶，但随即便解释道：“是握手，表示友好。”
　　“友好？”
　　青岩呢喃着，哪怕是坐在椅子抬头看谢巡的高度，但周身气息一贯强硬：“既然如此……”
　　谢巡：？
　　“那我需要一个地方住。”
　　谢巡：“……什么？”
　　他有些茫然，话题是否跳得太突然了？
　　青岩皱眉：“不是你说要对我表示友好吗？”
　　言下之意就是：我给你一个对我表示友好的机会。
　　想明白青岩是什么意思后，谢巡有些哭笑不得，但与此同时，又觉得有些神奇。
　　他竟然被一条龙要求帮忙找个地方住。
　　“不如前辈您先住在我那里？”
　　谢巡想了想，温和道：“酒店住着不方便，这么晚了，我也不好及时给您找到住的地方，我家里房间还有一个空房间，一直没人住，您看如何？”
　　提出这个建议，谢巡也有自己的考量。
　　虽然莫昭说有在监视青龙的动向，但这可是条龙，之前领导特意将他留下谈这个事情，主要是想让他跟莫昭多了解青龙的情况，结果没想到刚下班回来，竟就意外碰到了。
　　说实在的，谢巡现在表面看起来淡定从容，实际内心还是有些紧张。
　　刚才幸好没有握手，因为收回手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手心竟然出了细汗。
　　见青龙久不答话，谢巡以为是自己说的话有些唐突，于是开口道：“前辈，如果您……”
　　“青岩。”
　　“什么？”
　　青岩皱眉：“你们人类那一套不要用在我身上，我不喜欢被叫前辈还有您。”
　　谢巡愣愣点头：“好的……”
　　“那走吧。”
　　青岩直接站起身。
　　“啊？”
　　谢巡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说让我住到你那里？”
　　青岩怀疑地看着谢巡：“你不会是想要反悔吧？”
　　“呃，没有。”
　　顿了顿，谢巡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那请跟我走吧，前……青岩先生。”
　　…………
　　在谢巡和青岩有接触的时候，莫昭就知道了这件事。
　　他没想到青岩离开城县后，竟然会来到京市，更没想到他们前脚才刚讨论完，后脚谢巡就遇到了青岩，甚至青岩还愿意跟谢巡回家，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
　　不过更令莫昭没想到的是，谢巡竟然没将这件事上报，只是通知了他而已。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对外说出青岩现在的下落。
　　现在青岩正是接触和了解现代社会的时候，最好是少一批人来打扰他，对他灌输什么观念和思想。
　　两天后，莫昭帮顾清君梳理好体内的魔气，准备和封修暝见面。
　　由封修暝定的包厢，莫昭到的时候，封修暝已经在了。
　　这还是莫昭恢复记忆后，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百年多的时间过去，记忆中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青年，现在已然变得更加成熟。
　　“昭昭。”
　　封修暝的声音将莫昭从思绪中拉回来，莫昭点点头，坐在了封修暝对面。
　　“我们两个很久没单独见过面了。”
　　封修暝给莫昭倒了杯茶，一边看着莫昭开口道：“最近还好吗？”
　　“嗯，还好。”
　　就是恢复身体后，因为热度太高，走到哪里都难免会引起一些关注，不过也算适应过来。
　　互相问好后，两人都有些沉默。
　　莫昭转着手里的茶杯，思绪又有些飘忽。
　　“昭昭，你已经和我生疏到这份上了吗？”
　　见莫昭不主动开口说话，封修暝惨笑一声：“是还在意之前我对你做的事吗？”
　　“你是指哪一件？”
　　莫昭看向封修暝：“是我离开之前那件事，还是我回来之后，如果是回来之后，你被黎怀瑾控制，我能理解，也说过不在意那些，至于我被师尊送走之前……”
　　封修暝脸色变了变，半晌，深吸口气道：“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我知道。”
　　莫昭神色复杂地看着封修暝：“可你也不能那样对我……”
　　“是我用错了方法，但我想你能留下来。”
　　过往的一切还是被揭开，封修暝避开莫昭的视线，沉声道：“对不起，昭昭，但能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将你留在冥界。”
　　“封修暝！”
　　“我和顾清君有什么不同？！”
　　封修暝猛攥紧双手：“他甚至直接分离了浮世镜，让黎怀瑾有机会拿到反镜，甚至重创了你，而我只是想让你留在冥界，不要管什么深渊裂缝，不要去做所谓的牺牲！”
　　莫昭：“当时天界有崩塌的预兆，我不得不那么做。”
　　天界是他的家，还有他的哥哥，如果牺牲他一个人能保全天界的话，那么他愿意牺牲。
　　莫昭并不清楚当时天界出现崩塌预兆，是天道的意愿，但他接触浮世镜，对深渊裂缝有所感悟，知晓深渊裂缝存在下去，对天界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影响，所以才想解决这件事。
　　只是莫昭怎么也没想到，他没告诉莫昊阙，没告诉顾清君，只告诉了封修暝，想着一起长大的兄弟，在他关闭深渊裂缝的时候，若真的无法回来，也能帮着去告诉其他人。
　　可封修暝在知道这件事后，竟要将他关在冥界。
　　也是那时候，莫昭才隐约意识到封修暝对他的感情。
　　而那之后，在他好不容易离开冥界后，才发现深渊裂缝的浮世镜被顾清君一分为二，莫昭有心想要将浮世镜恢复原状，又被黎怀瑾偷袭，从而身受重伤，才被顾清君送去了小世界。
　　天界的崩塌不可避免，妖界也就此消失。
　　回来之后，该有的问题还是存在，甚至更加严重。
　　这都是因为他。
　　不管是封修暝，还是顾清君，他们两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
　　可看着现在的世道，莫昭有时候想想，却仍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他知道封修暝对他的感情，也知道顾清君对他的念想。
　　甚至莫昭自己也清楚，他究竟是怎么看待顾清君的。
　　他不是对顾清君无意，但却一直不敢宣之于口，对顾清君的感情，也是能避就避，那是因为莫昭不敢肯定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他连回应一下都不敢。
　　他心里一直有所隐忧，因此也一直有所保留。
　　承担得太多，就越不能肆无忌惮。
　　他是如此，顾清君又何尝不是如此。
　　所以即使顾清君放纵了自己的欲|念，也从不会对他过分展露，更不会逼迫他做出回应。
　　他们两个人都在克制着。
　　莫昭能感觉到顾清君对自己的珍重和爱护。
　　深渊裂缝的事不解决，他会一直有顾虑，而顾清君的顾虑则是他，所以愿意先为他付出所有。
　　莫昭看向封修暝，认真道：“师尊和你不一样。”


第88章 第 88 章
　　这一句话，瞬间让封修暝难看了脸色。
　　“昭昭，你还在怪我？”
　　莫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虽然方法不对，但封修暝的初衷也是为了他。
　　所以莫昭没办法去责怪，他只是也没办法去认同当时封修暝的做法罢了。
　　不过都已经是过去那么久的事了，现在莫昭也不想再说谁对谁错。
　　“修暝，我们还是朋友。”
　　莫昭主动开口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封修暝眼底逐渐涌出亮光，但随即想起莫昭说的那句“朋友”，又苦笑了一声。
　　“昭昭，我们只能做朋友吗？”
　　还是不死心问了一句。
　　莫昭有些沉默，但很快就开口道：“抱歉。”
　　“你……”
　　封修暝深吸一口气：“你是有喜欢的人了？是……”
　　“这个就不要说了。”
　　莫昭直接打断封修暝的话，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眼神有些飘忽。
　　看到莫昭这副表情，封修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
　　“为什么是他？就因为百年前他的选择是将浮世镜分开，将你送走，给了你百年安稳吗？”
　　想起自己在师尊小世界里幸福长大的日子，莫昭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现在记忆恢复之后，不管是百年前，还是这百年间的日子，莫昭都记得清清楚楚。
　　顾清君尽可能的让他在里面过得幸福快乐，虽然一切都是假的，但对莫昭而言，温暖和感受到的爱意却是真实存在的。
　　除了黎怀瑾捣乱，让他误以为看了那本“书”之外，一切都是美好的。
　　“修暝，我……”
　　“行了，昭昭，你不用说了。”
　　封修暝表情有些苦涩，他看懂莫昭的表情，不想再自取其辱，既然当年他选择错了留下莫昭的方式，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莫昭愿意原谅他，就已经足够了，他不能再妄想奢求更多。
　　而且这么多年，他也有愧于莫昭，哪怕这其中有缘由，也不是他能心安理得的理由。
　　沉默半晌，封修暝主动给莫昭续上茶，尽量让自己声音轻快：“陪我吃顿饭吧，昭昭。”
　　“嗯。”
　　…………
　　和封修暝吃过饭之后，莫昭准备回家，结果刚到家门口，就见有辆车停在那里。
　　他脚步顿了顿，有些惊讶。
　　虽然顾清君开车的时候少，但莫昭也认出来那是他师尊开的车。
　　莫昭偏头看了眼，有些疑惑，一般而言，顾清君很少以这样的方式过来找他。
　　正想着，就见顾清君开门下了车，显然是看到了他。
　　“昭昭。”
　　顾清君朝莫昭招了招手。
　　莫昭乖溜溜过去，嘴角下意识扬起一个笑容：“师尊。”
　　顾清君一怔，随即像是不经意般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快吗？”
　　莫昭歪歪头，嘴角噙着一抹笑：“那师尊在这里等多久了？”
　　“我……”
　　顾清君看着莫昭的神色，脸上闪过一抹无奈，直接道：“你们聊得怎样？”
　　“挺好的。”
　　顾清君眼神一闪：“挺好的？”
　　“嗯。”
　　莫昭一边说，一边往别墅门口走。
　　顾清君下意识跟在莫昭身后：“怎么个好法？”
　　“就……”
　　莫昭拉长声音，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的顾清君反应不及，一下子将莫昭抱个满怀，伸手扶在了莫昭腰间，顾清君顿了顿，保持动作不变，低下头：“昭昭，你们还只是朋友吧？”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吹拂而去，留下的余温仍让人脸红心跳。
　　莫昭垂眸，默不作声看着顾清君放置在自己腰间的手。
　　“师尊，我和修暝当然是朋友。”
　　莫昭低声认真道：“我们也只能是朋友。”
　　下一瞬，莫昭猛地被顾清君转了个身体。
　　“师尊？！”
　　莫昭伸手按住顾清君胸膛，有些紧张。
　　因为顾清君很少有对他这么强势的时候，因此现在这个举动，让莫昭很是猝不及防。
　　顾清君喉结滑动了一下，沉声开口道：“昭昭，如果深渊裂缝的事情可以解决……那我们能不能……能不能不只是师徒？”
　　莫昭诧异地看着顾清君，他完全没想到顾清君会突然挑明。
　　“昭昭，选择权一直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