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让我好找啊,现在翅膀硬了,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吗?”妇人张口便是一串尖酸刻薄的话,和她美丽柔弱的外表极为不搭。
宋长斯站在门口,被吹得柔软的黑发看上去有些凌乱,有一缕黑发垂下,遮挡了白皙饱满的额头。
他身上穿着淡灰色的居家服,身前系了一条黑色的围裙,一只手自然落在身侧,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用身体把门堵得严严实实。
他用近乎冷漠的眼神看着他妈江韵:“找我有事?”
“当然有事,我没事找你做什么?”江韵没好气地说完,忽然嗅到一股很香的味道,又看了眼宋长斯身上的围裙,一下子明白过来,“你在吃饭?那正好,我们进去坐下说。”
江韵说着就要往里走,却见宋长斯猛地向前一步,硬生生地打断了她往里走的动作。
宋长斯垂着眸,冷声道:“就在这里说。”
“在这里怎么说?”江韵惊讶极了,“我是你妈!你连你妈都拦着?”
宋长斯言简意赅:“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看你分明就是在和我唱反调!”江韵气得口不择言,“还是说你房子里藏人了?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话一出,宋长斯的脸色倏地变得无比难看。
但很快,他竟然扬起嘴角,轻笑出声:“我能藏什么人?你是说逃婚的殷回?还是你们新选中的殷晏?”
话音未落,他了然地哦了一声,眯眼笑道,“我差点忘了,他们怎么可能藏到我这里来?他们兄弟俩可是讨厌我得很。”
紧接着,他话题一转,“不过没关系,我们一家人不是喜欢用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吗?他们越讨厌我们,我们就越开心。”
宋长斯这番话说得一针见血,把江韵想要自欺欺人掩盖的事实全部从土里刨出来,残忍地暴晒在阳光下。
江韵的脸阵青阵红,恼羞成怒地瞪着宋长斯:“你少给我说这些,我们宋家和他们殷家的婚事在几十年前就定好了,在你爸小时候就定好了!再说了,他们兄弟俩不愿意又如何?他们整个殷家只听殷老爷子一个人的话,只要殷老爷子喜欢你,等以后你为他们生下殷家的继承人,整个殷家不还是我们宋家的囊中之物?”
宋长斯笑着听完她的话,轻轻摇了摇头:“你说错了。”
江韵一愣:“什么?”
“不是我们宋家的囊中之物。”宋长斯微微倾身,在江韵耳畔说,“是我的囊中之物,跟你们没有一点关系,明白吗?”
“你……”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宋长斯迅速敛去脸上的笑意,后退两步,砰的一下关上门。
安静了几秒后,门外陡然传来江韵气急败坏的说话声和砰砰砰的敲门声。
宋长斯都不予理会,兀自回到餐桌前,脱掉围裙搭在一旁的椅子上,开始慢条斯理地吃饭。
等他吃完饭,门外早已归为平静。
宋长斯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见时间还早,便去书房把华盈发来的临时工作处理了。
等他忙完,已是凌晨一点。
落地窗外的夜空呈现出暗沉的深蓝色,今晚没有一点星光和月光,只有无边无际的浓稠夜色犹如沉重的幕布一般笼罩着整座城市。
宋长斯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忍不住又点燃一根烟。
吐出的烟雾在他眼前缭绕,遮挡了他落在手机屏幕上的目光。
他的手机屏幕停留在通讯录的页面上,“Y”那栏里,赫然有着殷晏的名字。
可惜殷晏的手机号码从未打进来过。
他算了下时间。
距离他递出名片的那一刻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所以他被殷晏拒绝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手机上的时间慢慢跳动到早上六点钟。
冬季的天亮得晚,即便这时,外面的天空依然是暗沉的深蓝色。
只是楼下车水马龙的景象消失不见,只剩下两排昏黄的路灯孤零零地照着马路。
这座城市似乎还没从沉睡中醒来。
宋长斯熬了一宿,手边的烟灰缸里堆满烟头。
他的眼睛发酸,身体也格外疲惫,可他的思绪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他想了很多事——以前的、现在的、将来的……
他的拇指在通讯录里的“殷晏”两个字上停顿许久,最终还是妥协地点了下去。
就这一次。
他心想。
-
象山私立高中。
早上六点还没到学生们的起床时间,九号楼男生宿舍上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睡梦中的殷晏被一阵尿意憋醒,忍了一会儿觉得忍不了,只好摸索到枕边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下床。
等他迷迷糊糊地去卫生间解决完,看手机上的时间时才发现锁屏上显示了一条未读短信。
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个面。】
殷晏眯缝起眼睛盯着短信看了好一会儿,硬是没认出这串手机号码的主人是谁。
他本来不想回复,可想了想又觉得这条短信的语气咋就这么欠揍呢?他凭什么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见面啊?他欠那个人的啊?
如果是普通的欠揍也就罢了。
偏偏这欠揍的语气和宋长斯那个omega一模一样!!
前天晚上宋长斯要坐他车时也是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想到那些事,殷晏就很不高兴,当即转回卫生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啪啪啪地一顿乱敲。
另一边。
宋长斯收到了殷晏的回信。
【你谁啊?凭什么命令我?活得不耐烦了?】
宋长斯:“……”
第12章 偏向
殷晏垮着一张脸,坐在卫生间里的马桶上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面那个人回复短信。
就在他以为这是一个恶作剧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短信进来了。
殷晏立即点开短信,随即在短信上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我是宋长斯。】
紧接着,又是一条短信。
【你没存我的手机号码吗?】
殷晏:“……”
宋长斯?
居然是宋长斯?!
可是宋长斯怎么想起来主动联系他了?
诶不对……
重要的是宋长斯哪儿来他的手机号码?
殷晏懵了好一会儿,正琢磨着如何回复短信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冷不丁被人从外面敲响。
“谁在里面啊?”外面传来何意珩打着哈欠的声音。
殷晏吓了一跳,赶忙收起手机,颇为心虚地回了句:“是我。”
没等何意珩说话,殷晏又先发制人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何意珩简直被殷晏这番话问得莫名其妙:“我当然是来放水的啊,不然我进卫生间喝水吗?”
殷晏:“……”
何意珩见殷晏沉默下来,只好又拍了拍门:“你好了没啊?我快憋不住了,你该不会是在拉屎吧?”
“我没拉屎。”殷晏不耐烦地说,“来了,催什么催。”
说完,他便起身,径直走去开门。
门外的何意珩一脸尿急的表情。
殷晏把手机往身后藏了藏,匆匆忙忙地越过何意珩就要往外走。
本来何意珩还在想怎么没听见冲马桶的声音,转眼瞥见殷晏的小动作后,瞬间明白了什么。
何意珩和殷晏怎么说也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加上殷晏这个人看着狂妄自恋又不好相处,实际上单纯得很,心里想什么都一五一十地写在脸上,即便没有写在脸上,也能被别人三两句套出话来。
因此,很多时候何意珩比殷晏本人还要了解殷晏。
比如现在,他一看就知道殷晏的手机里有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等殷晏走远,何意珩忍着尿意一把拽住殷晏的胳膊。
殷晏噌地回头:“干什么?”
“我倒要问你干什么。”何意珩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瞥向殷晏身后,“大早上的跑来卫生间里玩手机,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
殷晏紧张地抿起唇。
何意珩收敛了表情,一本正经地问:“阿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殷晏想也不想就条件反射性地摇头:“没有。”
“没有才怪。”何意珩说,“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很好辨认。”
殷晏甩开何意珩的手,索性不说话了。
何意珩见状,也懒得和殷晏绕弯子了,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李瑶瑶又暗示你给她买东西了?”
“不是。”殷晏皱起眉,心想这关李瑶瑶什么事?
要不是何意珩突然提起李瑶瑶,他差点忘了世上还有李瑶瑶这个omega的存在。
何意珩才不相信殷晏的话。
以前李瑶瑶多少次暗示殷晏给她买东西,偏偏殷晏在这方面就是个二愣子,几乎每次都着了李瑶瑶的道。
要不是他和盛渊警觉地发现了一些端倪,只怕到现在殷晏还在傻乎乎地往外掏钱。
不过李瑶瑶长得确实漂亮,连着三年被评为他们象山高中的第一美女,追求她的alpha可以从象山高中的西边排到北边。
而他们alpha都好面子,要是身边有李瑶瑶这样的omega在,虚荣心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这也是尽管何意珩和盛渊不太喜欢李瑶瑶,却从不阻止殷晏和李瑶瑶来往的原因。
alpha和omega的交往,往往是omega吃亏更多。
只要殷晏不再傻乎乎地往外掏钱,他和李瑶瑶想怎么处都行。
等何意珩理完思绪,殷晏已经变得急躁起来。
捏在手里的手机都好像在发烫一般。
殷晏不想再和何意珩磨叽下去,他只想快点回到床上回复宋长斯的短信,就在刚才,他又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
估计宋长斯又发来了一条的短信。
“你不是快憋不住了吗?赶紧进去吧,我也要回床上了。”殷晏说完,转身就走。
结果刚转过身,险些撞上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盛渊。
盛渊仿佛无声无息的鬼魅一般,眼神幽幽地盯着殷晏和何意珩:“你们大早上的不睡觉挤在卫生间外面聊天?”
何意珩飞快地指向殷晏:“他刚在卫生间里玩手机,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殷晏辩解道:“我没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盛渊惊讶地打断:“李瑶瑶又找你要东西了?”
殷晏:“……”
怎么又是李瑶瑶?
这关李瑶瑶什么事啊?明明是宋长斯的事!
半个小时后。
殷晏重新坐回卫生间的马桶上,面对何意珩和盛渊的质问,他还是选择把他们家和宋家的事全盘说出。
何意珩和盛渊听完,震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所以说……”盛渊张了张嘴,声如蚊呐,“你从你哥手里继承了你嫂子……”
这话让殷晏听得不高兴了:“什么我嫂子?我哥压根不喜欢他,也没打算和他结婚,他还算不上我嫂子。”
“那也是你的后备役嫂子吧?”何意珩托着下巴,神情莫测地啧了两声,“想不到宋长斯和他爸妈都挺开放的哈?嫁不了哥哥就嫁弟弟,也不怕以后再撞上你哥时尴尬。”
“能攀上阿晏家这根高枝,他们还怕什么尴尬?”盛渊说,“而且阿晏家就两个alpha继承人,现在阿晏哥哥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只剩下阿晏一个人承担重任,要是宋长斯能帮助阿晏继承殷家并为阿晏生下一个alpha继承人的话,以后殷宋两家就彻底分不开了。”
闻言,何意珩扑哧一笑:“你说让宋长斯为阿晏生孩子?宋长斯都三十岁了,生得出来吗?”
盛渊挑眉:“三十岁的omega还没过生育年龄。”
何意珩不屑地撇了撇嘴:“我妈说omega的最佳生育年龄是二十五岁到三十岁,宋长斯刚好三十岁,已经过了最佳生育年龄。”
盛渊在这方面还算理性,他解释道:“过了最佳生育年龄只能说生产给omega带来的风险会逐步增大,并不是说就不能生了。”
“有什么区别吗?”何意珩说,“三十岁以上的omega生育能力慢慢下降,这是公认的事实,而宋长斯正好开始走下坡路,宋家还想让宋长斯为阿晏生个继承人,他们想得挺美。”
何意珩越说越气愤,也越说越口无遮拦。
其实何意珩平时很少说这么带有ao性别歧视甚至具有强烈攻击性的话,主要是他着实被宋家的骚操作气着了。
不说宋家,就说那个宋长斯。
宋长斯明知道殷晏有多么不喜欢他,还让殷晏考虑和他结婚,有什么好考虑的?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难道考虑一天就能喜欢上吗?
这都什么事儿啊?
殷晏他哥气人,殷晏他爷爷和他爸妈也气人,可包括宋长斯在内的宋家人更气人。
“阿晏,你直接不理他就行了。”何意珩拍了拍殷晏的肩膀,“要是他不甘心地跑来问你,他就实话告诉他,三十岁以上的omega已经错过最佳生育年龄,配不上十八岁的你。”
殷晏没说话,可皱起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
不知怎的,何意珩左一个“三十岁”右一个“最佳生育年龄”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虽然他也嫌弃宋长斯是个男o还大了他一轮,但他从未深入想过生育这件事,前者只是他个人的择偶标准,而后者就涉及到人身攻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