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风狠狠攥拳,心里的火快要烧毁他的理智。他只恨自己灵力低微,不能破除他的禁制,掀了他的破殿!
“尊上发怒的样子真好看。”他笑着松开了他的耳垂,欣赏着他脸上明艳的颜色。
而后他将手中的匕首塞入他的手中,大手用力包紧他的手背。他握着他的手缓缓举起手臂,对准了前方那个身子。他眯起一只眼睛,瞄准着他的心脏。
“尊上,将你的怒火朝他发泄吧,用你的盛怒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吧!尊上,用匕首刺入他的身体,看着他的鲜血流淌下来,那样的画面一定很让人舒心吧!尊上,来呀,握紧匕首,杀呀,杀了他啊!”
他突然尖利地笑着,声音比那幽冥的鬼魅还让人心寒。他像疯魔了一般,用力拽着他的手往前走去,越靠近刑架,他笑得越发癫狂。
他将匕首对准他的心口,在咫尺距离的时候猛地向前一刺。随着他的笑声,匕首的前端没过他的胸口,深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鲜血几乎像岩泉一样汩汩流下,顺着匕首倾斜的角度流到他们的手上。
偌蘅突然松开了手,讪笑着看着面前这画面。他对连风说:“尊上做得很好,你看啊,他的胸口裂开了一道口子,他的鲜血流到了你的手上,还很温热。怎么样,尊上喜欢这个画面吗?哈哈哈,来呀,再刺啊,尊上让这孽障付出代价啊!他快要死了,尊上给他个痛快!!”
偌蘅再次握住他的手,用力将匕首抽了出来。此时旋月胸口的鲜血好似决堤之水,一瞬淹没了他的前襟,留下一片醒目的赤红。
“你这个疯子!!”
连风怒喊一声,用力挣扎,想将手从他的掌下抽离出来,却发现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他的手始终握得紧,半分不动。
“尊上说得是,此刻我就是个疯子!眼里容不下情敌的疯子!”
他看着连风的眼睛,笑得很诡异,声音威严:“他触犯了我的底线,他轻薄了你,他就要付出代价!我要让你亲手杀了他,我还要让他清醒,让他疼,让他眼睁睁看着你这好师尊结果了他的性命!”
偌蘅手掌对着旋月拂过,登时一片青光包裹了他的躯体,破除了他身上的禁制,让他苏醒过来。
旋月突然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好似濒死之人最后的喘息。而后他才睁开眼皮,无力地看着面前的红色身影。
他察觉到胸口的异样,用力咳了一声。他神情冷静看着连风,好像在等一个答案。
“师尊。”他柔柔地呼唤。
连风当即窒息,心慌意乱。
“尊上,杀了他吧。”偌蘅笑着举起了他的手,伸直他的手臂,再次对准了那个伤口。
“尊上,再来一刀,这一次刺得深一些,刺穿他的心脏,他就会死了。来呀,尊上,刺下去。”
偌蘅控着他的手将匕首的尖端抵在他的伤口上,再要深入时感觉到他强劲的阻力。
偌蘅突然看向连风,蹙起双眉,言辞冷厉:“你还想护着他?!”
“我从没想过杀他!”连风回给他的是凶狠冰冷的眼神,“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他像是愣了一瞬,而后突兀地笑了起来,“你不恨他?可是我恨他,我想杀他!”
他瞪大了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球此时显得那样恐怖,“你那样高高在上的魔尊殿下,被他轻易践踏,凭什么是他?他凭什么?我不服,我不甘心,我不要!!”
他终于克服阻力,将匕首再次刺入了他的伤口。他用力握紧连风的手,指尖泛白,操控着他,将嵌入血肉的匕首扭转了一个方向。直接在他心窝子上划开了一个大的缺口。
血液几乎是喷溅出来的,溅了连风满脸。
他眼睁睁看着他的脸色一瞬变得比鬼都难看,看着他痛苦地湿了眼球,最后只吐出两个气声的字:“师尊……”
他昏厥了过去。
连风的心好疼。他突然好害怕,吓到失语,浑身颤栗。他瞪大了眼睛,水却模糊了视线。
空气中突袭来一股力量,击中偌蘅的手,打落了那炳匕首。
大殿外一个颀长壮硕的身影逆着光步入殿中,大手一扬,刑架上的锁链应声崩断,连风身上的禁制也消失了。
他仓皇抱住面前砸下来的身子。
“魔尊恕罪,小儿顽劣,重伤茗华仙君,今日我卸他龙角以示惩戒!”
一束光芒击向偌蘅头顶,一刹那他的龙角被无形的力量生生从额头里剜了出来。鲜血花了他的脸,他疼得在地上翻滚。
他捂着伤口,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正义凛然的男子。
“父君!父君,你害我!!”
连风自动屏蔽了周遭嘈杂的声音,将全身灵力注入他的心口,扼住血液的喷涌。
他打横将旋月抱在怀里,身躯颤抖着将他抱出了大殿。
作者有话要说:
啧,妖太子好病娇
第18章 你不想杀我的
金殿上,偌蘅翻滚在一片血液里,额头的伤口剧痛着,让他脸色苍白如纸。他捂着伤口,痛苦地叫喊着。
“父君,你为何要害我?!”
眼前的男子脸色阴郁,深邃的眼眸中隐隐有水光闪烁。他低哑的嗓音沉沉道:“你要的,父君一定替你讨回来,但不是现在。你擅自掳走连风,重伤茗华,本君若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你的性命不保。放心吧,父君知你心愿,定助你如愿,那一日已不远了!”
他暗暗握拳,冰冷的眼眸中隐隐生了杀气。他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幽幽望了一瞬。
……
连风怀抱旋月出了妖王宫,经他疗愈,他的伤口总算止血没有恶化下去。他陷入昏迷,性命虽暂时保全,却不知何时会苏醒过来。
连风耗损太多灵气,已支撑不住他再带一人飞行,只靠着仅有的灵力飞离了妖界王城,寻了条河落在岸边。
他寻了棵树,将旋月的身子小心放了下来,扶着他的上身让他倚靠在树上。
他的衣裳满是血污,嘴角和脖颈也被痕迹染红。他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气息,脉若游丝,肢体也冰凉许多,肤色白皙。
连风从衣裳上撕下一块布料,沾了水清洗他嘴角和脖颈上的血迹。而后解开他的衣裳,替他清理着胸前的血污。
他看着那个破裂的伤口,手上的动作一顿。那伤口成了刺痛他眼眸的凶器,让他的心也随之不安,隐隐作痛。
孽徒顽劣,罪不至死。他虽曾三番两次以迷香引诱他的欲望,让他狼狈出糗,威风尽失,却也曾将他护在身后,对他说有他在,别害怕。
他坏,因为他对他有占有的欲望。他不该死,因为他是他的底线,他可以豁出性命保护他。
连风的心是矛盾的。
那日在气头上,他带着他上天庭,当着神主的面决裂,那时他对他的厌恶超过了对他的迁就。
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在他亲手伤害他的那一瞬土崩瓦解,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他竟还会愧疚。
他仍记得他昏厥前最后看他的眼神,他从未那样无助,那时候他一定很害怕吧。他一定害怕师尊对自己心狠。
连风颤着手擦拭他心口干硬的血液,眼神躲避,不敢直视。
他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在他眼中,他一直是个顽劣的徒儿,长不大的孩子。谈不上恨。
处理完伤口,天色已沉。夜来得快,星月眨眼间挂上天幕。山野静得很,沉静下这一日的种种。
连风坐在他身旁守着他,一直到深夜才有了困意,贴近他的肩膀睡下。直到听见他的梦呓,才又惊醒过来。
旋月皱着眉,苍白的唇瓣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师尊,他的嗓音带着哭腔,越喊越委屈,最后落泪了。
他声音哽咽地重复着:“师尊别杀我……师尊,不要……”
他一定做了很可怕的噩梦。
连风心上一紧,在他呼唤他的时候,他竟觉得那么难受。他的每一句求饶,都像刀刺在他的心上,让他无比愧疚。
连风的心软了下来,握住他的手,温声安慰:“小月儿别害怕,那些都过去了,师尊不会杀你,永远不会。别害怕,师尊陪着你。”
他的话似乎给了他莫大的信念,他用力握紧着他的手,皱起的眉头舒展,情绪忽而间平复下来。
他呢喃着:“师尊别离开月儿……月儿知错了……”
而后重新沉睡下去,这一夜再没有做过噩梦。
……
妖界远离魔界,翌日连风灵力仍未恢复,御不得风,只得用灵力通传侍官,命他召集武将迎他们回宫。
侍官武官知他有难,一下来了十余人,驭着一架灵雀鸾车来迎。千百灵雀在他身前将鸾车放下,侍官恭迎连风入车,武官听他吩咐将旋月放在他身旁。
灵雀乘风起,拉着鸾车疾行,不消半日入了王宫。
一落地,连风便急召魔医为旋月医治,魔医以灵力加之药物为其调养,总算稳定他的心脉,令他性命无忧,他苏醒却还要一些时间。
连风坐在床沿陪伴,注意着他的状况,需要喂药时亲力而为,偶尔沾湿布巾为他擦拭。
他出奇地有耐心,连侍官都诧异,他们的魔尊殿下原来也有温柔的一面。
旋月苏醒之时,已是深夜。他睡了很久,身子依然很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挣脱睡意,醒了醒神。
此时寝殿内只有微弱的烛火照映周遭,昏红的光芒勾勒出一道床头斜倚的红色身影。此时他已睡下,却微微蹙起眉头,脸色稍稍忧虑。
旋月看了他许久,脑海里回忆着他昏厥前看见的景象,在偌蘅痛下杀手的时候连风怒声质问,他是在维护自己。他忽觉温暖,在他心里,他始终不是能够漠视的存在吧。
忽而又心生悔恨,怨自己太过着迷他的味道。在爱与贪念之间他总是失了分寸,明明在乎他的感受,却想要故意让他生气,这或许是他引起注意的一种方式。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他虔诚地忏悔,愿以余生守护,弥补他的罪恶。
“师尊,对不起。”旋月看着他说。
眼前人察觉动静,一下子醒神过来,望向他的眼神里掩饰不住地欣喜,却绷紧着脸,故作冷肃道:“孽障,还知道醒来。”
“师尊在等我苏醒吗?”旋月瞧见他脸上的疲惫,以及他闻声闪躲的眼神,应证了他的猜测。他困得倚靠在床边就睡下了,他等这一刻许久了吧。
“本尊只是怕担责,好歹你是茗华仙君,在我手上出了事,本尊没得交代。”顿了顿补充道:“你别多想,你的生死本尊可不在意,待你能走了就快回天庭,别碍我的眼。”
连风起身要走,一只手将他拽住。
“师尊,徒儿知道错了。”他突然有些哽咽,看着他的背影湿润了眼睛,“徒儿以后一定听师尊的话,再也不惹你生气。我知道师尊在乎我,嘴上说的是气话,你不想杀我的,你下不了手。”
他忍着疼撑起上身,另一只手也握住他的手,他诚恳说:“徒儿这回真的知错了,师尊别赶我走好不好?”
“现在知错已经晚了,错已犯下,不是你几句话就能抹灭。伤好后回天庭吧,以后莫再见面了。”
连风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出了寝殿。
作者有话要说:
嗐,慢慢赎罪吧
第19章 琴的预示
夜静得很,风也停顿。
连风守了他一日,困乏至极,回殿不久便沉沉睡下。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
眼前一片粉色装点着天地间的景色,漫天绯红的花雨随风而动,扩散着幽香与清新。偌大的一片桃林卧在山谷之中,此时正开得好。
连风身子轻悠地飘在空中,他瞧了一瞬眼前这突然出现的画面,转移视线的过程中偶然发现自己的肩膀变得透明,原来此时他的身躯莫名隐形,他像团空气一样悬在了半空。
他还没有从这错愕的现实里反应过来,余光便瞥见一个银色人影徐徐漫步在桃林之间,出现在他的下方。
男子身披银白的甲胄,长发干净利落地用玉冠束起,他身形健硕,步履间隐隐可以察觉到肃杀的气场。
他目光如炬,俨然一副战将的装扮。他正仰头望着天上的某个方向,脸上浮现出笑意。
此时空中传来一声清亮的凤唳,在他望向的那片云端,一只赤羽凤凰挣出白云的束缚,扇动着巨大的翅膀疾飞而来。
红凤直直向他飞去,一瞬化成红光落在了他的身前。
那是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生得俊秀,眉宇间与连风有几分神似。少年笑着走向那男子,双臂揽住他的腰,他抬头向上看着他,目光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他说:“我的战神大人,许久不见,你可有想我?”
连风看着与他相像的少年做着这举动,心里莫名觉得怪异,好像那个人是他一样,对着那战将谄媚讨好,让他心中一阵恶寒。
偏这时,一股怪风突然吹向他的身子,他好像失重了,像张纸片一样坠往地面,落在了他们身旁,让他得以近距离看清那战将的面容。
连风傻眼了,眼前的将军竟与旋月有几分神似,他笑的表情也那般相像。只是他看着更加成熟,眼神更加逼人,周身充斥强势的气场,让人不敢接近。
战将低眸看着他笑,大手抚了抚他的后脑。少年亲昵地歪头蹭着他的掌心,双臂抱得更紧。
战神说:“我不在这数月阿梧可有听话?我留下的琴谱,阿梧可练会了?”
少年用力点着头,软软地说:“战神大人的话阿梧都记得,阿梧有听话好好练琴,不信你瞧瞧。”
阿梧松开他的腰,双手的掌心向上一翻,一片金光便在眼前闪耀,光芒中幻出一架古琴的轮廓,落在他的手中。
阿梧盘腿坐下,将琴架在腿上,看他一眼,笑着低头开始抚琴。
玉手拨动琴弦,传出声声幽远的声调,每一道琴音发出,琴上便有一圈金光如涟漪般荡开,好似他拨弄的不是弦,而是三江春水。
阿梧悠然抚琴,按照记忆中的琴谱弹奏着一曲。他十分自信,弹奏一会儿便要抬头看看战神,似乎是说“你看啊,我真的练会了琴谱,阿梧没有撒谎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