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他垂涎了三世的美玉,终于是他的了!
他陷在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欲望中,眼看要吻上那两瓣温热淡粉的唇,却突然感到口中一凉,有什么东西从沈折玉唇中尖刺一般的飞入,并飞快的烙印进了他的魂体。
“这、这是……”清安君大惊,一把丢开了沈折玉,往后踉跄了好几步。他立刻运功想要逼出那东西,却不能如愿。
“魔印?!”清安君恼羞成怒,难以置信的看着沈折玉。
此刻的沈折玉已经恢复了一贯冷淡又戒备的神色。方才的困惑、柔媚和乖巧已经从他脸上消失殆尽,他微微皱着眉,一手优雅的捏着袖口,一手随意的背在背后。他就站在清安君对面,疏远又冰冷的看着清安君。
“不错,是夙墨的魔印。”他缓缓开口,“现在应该已经准确的烙印进了师尊的魂体,而完全不会影响到萧岛主。毕竟,方才一直占据着岛主身体的,是师尊而并非他本人。”
“折玉,你——”清安君盛怒,“你为何要这样做?!”
沈折玉微微一笑:“不这样做,如何能将师尊从岛主体内拉出来?”
“你、你——你这逆徒!”清安君近乎失去理智,挥起灵气向沈折玉袭来。
沈折玉身边涌起一股强大的黑色魔气,稳稳的挡住了清安君的袭击。下一瞬间,夙墨的身形从魔气中迅速显露,他一手持魔剑,一手从身后紧紧搂住了沈折玉。
“夙墨……”沈折玉一感受到他的气息,立刻微微侧头,望向他的目光中饱含信任和依恋。
夙墨鹰般锐利的眸子牢牢盯着近乎癫狂的清安君,低声在沈折玉耳边道:
“折玉,别担心,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清安君内心的小九九:只要能先自圆其说稳住折玉再说
折玉:师尊我其实知道您从前做过的事情……我就看您能演到啥时候?
下章折玉会知道所有的真相
PS:其实天道就类似于任何一个社会或是世界的普世规则,无归代表的是极少数不盲目遵守规则而是有自己想法的人,即使受到打压也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目标和想法;清安君是那种虽然会质疑规则、但一旦受到压迫便会迅速根据利弊改变自己的立场,甚至可能会反过来成为施压者。
所以,曾经的清安君也有过勇气,就像无归也有自己的缺点一样。并不是要洗白清安君(他洗不白),我就是单纯想写这两种不同的人和选择而已。
第六十七章
随着夙墨的现身,龙渊与南宫鱼也从魔气中相继出现。清安君恼怒至极:
“折玉,你居然伙同这些人一起对付我!?”
沈折玉面上霜色如冰,笃定道:“是,因为师尊方才那些说辞,我一句都不信。”
清安君怒极而哀:“你为何不信我?!我连我与天道之间的所有关系、烛衣当年陨落的细节、以及无归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你了……”
沈折玉打断了他:“但师尊还是骗了我不是吗。从您告诉我青竹是无归杀死的时候开始,我便知道,接下来的说辞您必然是真假参半的哄骗我,您一定会挑对您有利的角度来说。”
“你、你胡说……”
“无归绝不可能杀死青竹。”沈折玉侧头望向夙墨,“就像夙墨绝不会加害我一样。我百分百的相信他,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了。”
“折玉……”夙墨听他这样说,深红的眸中闪动深情,竟一时湿润了。
“更何况,”沈折玉再度冷冷望向清安君,“师尊方才说要以灵气替我除去魔印,实则只不过是想再度像对温烛衣那样,将曼陀罗魔花打入我的经脉、引我入魔,不是吗?”
“绝对不是!”清安君将嘴唇咬得发白。
沈折玉嗓音低了下去,带了一丝失落:“师尊,您忘了,夙墨的魔印方才就在我体内,使我能感知到曼陀罗魔花就藏在你口中,如果我没有早一步让夙墨将魔印转移到你体内,就该轮到我被曼陀罗魔花入侵。”
他叹了口气:“您口口声声说不希望我与温烛衣落到一样的地步,实则还是想用同样的法子污染我的琉璃心,助您回归天道,不是吗?”
“你……你们……竟敢联合起来算计我!”清安君望着眼前淡定如水的沈折玉和压抑着怒火的夙墨,眸中的阴霾陡然加深了。
他万万没想到,方才沈折玉那副顺从、温柔、又无助的样子,竟然都是演出来的。
“我一定要救萧岛主,”沈折玉口气决绝,“为此不得不用些手段,否则如何应付心机比海深的师尊您呢?”
“放肆!”清安君勃然大怒,双目赤红。他凝神思索了片刻,突然厉声道:
“月老君,给我滚出来!是不是你这个叛徒教他们的?!”
夙墨凛然挥动魔剑,顿时魔气大盛。而清安君体内的魔印受魔气牵引,只觉得全身剧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你休想加害老头子!”夙墨森然道,“清安君,你的春秋大梦到头了!”
魔剑在空中盘旋,描绘出精美又气势磅礴的十字纹路,魔气也越来越盛,牵引着清安君的魂体,使他全身剧痛,马上就要生生从萧离体内被分离出来。
“唔——”清安君痛苦的跪下地,捂住头。众人都紧张的凝视着这一切,只等他的魂体彻底脱离萧离的躯体。
一旦他被魔印拉出萧离的躯体,萧离便能夺回肉身的掌控权恢复意识。而清安君想要再度夺舍他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然而,就在成败的关键时刻,清安君突然捂头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折玉,你确定要这样做?!”他边笑边癫狂的哑声吼道,“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萧离确实是痛快了,但另一个人却会因此而死去!”
“不可能。”沈折玉蹙眉,他根本不信清安君的话,清安君的谎言已经太多。
清安君咬牙,他的魂体被夙墨的魔气牵引,受伤严重,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来。但他眸中却闪动着兴奋又阴鸷的光。
“若是我被拉出萧离体内,魂体只是会失去栖身之所。”他咬牙切齿道,“我受天道庇佑,魂体并不会消散。但另一个人就难说了,那个人——是你很关心、很在意的人!”
夙墨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想哄骗折玉?!”魔剑轰鸣着开始了最后的蓄力。
“您在说谁?”沈折玉不解。
清安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那个人从来都仰仗于我存在着,始终是我的附属。我若是安然,他也无事;我若是失去躯体,他必会烟消云散!”
他抬头,高声怒道:“你说是不是,月老君?!”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住。夙墨原本已经准备给他最后一击,又硬生生将魔剑收住。
“月老君?”沉默片刻,沈折玉难以置信的盯住清安君,“师尊,您别再撒这种谎了,月老君他怎会是——”
他怎会是您?
清安君阴恻恻的笑了:“你若是不信,大可以立刻拉出我的魂体试试!”
他口气稳操胜券,沈折玉怔了怔,略有迟疑。
“月老君?”他侧身望向四周,“你在哪?快些现身——”
没有人回答。沈折玉又问龙渊:“龙将军,方才他没有与你们一同过来?”
龙渊迷惑的摇摇头:“沈龙首,方才他借出琉璃心让魔尊与您通话的时候,人还在的。但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方才,正是月老君再度将温烛衣的琉璃心借给夙墨,令夙墨能与被挟持走的沈折玉暗中对话。
也是他告诉夙墨,想要将一个夺舍未能完全成功的人从原主的肉身剥离出来,给他打上魔印、再利用魔气将他强行拉出来是个可行的法子。
魔印类似于道侣之间的结契标记,需要二人挨得很亲近,最好是在接吻之时进行,就像当时夙墨给沈折玉打上时那样,月老君还替夙墨和沈折玉想了个法子。
便是让沈折玉假意相信清安君的话,诱骗他色心大发想要亲吻沈折玉,然后夙墨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沈折玉体内的魔印转移到清安君身上。
夙墨通过琉璃心将一切安排都告诉了沈折玉,并密切的窥探着清安君的一举一动。最后能一击制住清安君,月老君功不可没。
但现在,月老君居然又不见了,也没有出来对清安君所言进行任何的承认或否认。
夙墨默然一会,沉声道:“月老君的身份一直是个谜,但他确实是他人化身。折玉,我大约知道他去了哪。”
“哪里?”沈折玉音色里多了一丝振奋。
夙墨以魔气继续压制清安君,从手里抛出月老君借给他的琉璃心——温烛衣的琉璃心。晶莹剔透的琉璃心飞入高处,缓缓漂浮在空中。
沈折玉明白了过来,急急道了声“多谢”,周身幻化为七彩琉璃光,飞入了琉璃心中。
之前他便坠入过琉璃心中,还去过月老君的居所镜湖。怎么会忘了此事呢?身为他人化身的月老君,若要长期脱离本体,必得有一处灵气充沛的栖身地才行。
与上次一样,沈折玉感到自己往一个无底的深渊坠落,直到缓缓落入凉爽的湖水中。
他睁开眼,还是天水一色的镜湖风景,还是那处小小的湖心亭,亭中有个熟悉的矮小身影。
“月老君!”沈折玉疾步上前,月老君听到他的声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愁容里带了一丝阴郁,并不像之前那样容光焕发。沈折玉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
“师尊说……”沈折玉斟酌着开口,“你的生死与他有关……”
他停了一会,又坚决的补充道:“你不必担心,若是师尊想以此威胁你……”
月老君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他别过脸,不去看沈折玉。
“他并不是威胁老夫,”月老君戚戚然的开口道,“折玉,事到如今,老夫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
沈折玉愣住:“这是何意?”
月老君语气果决:“老夫确实是清安君的化身。”
“……”沈折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之前他与夙墨都知道月老君身份不明,但他怎么看都无法将月老君与清安君联系起来。月老君性子直爽火爆,清安君阴郁腹黑;月老君事事都是真心为沈折玉好,清安君一直处心积虑。这样相差迥异的两个人,怎会是同一个人?!
沈折玉还没缓过来,月老君继续开口了。
“折玉,老夫的时间所剩无几,必须把许多事情立刻告知于你。”他轻轻跺了跺龙头拐杖,叹息道。
“所剩无几?不会。”沈折玉抬眸,“我不会让师尊伤害你。”
月老君黯然摇头:“太晚了,折玉。从他说出我身份的那一刻,对老夫而言便是倒计时。”
沈折玉想说点什么,月老君却急切的紧接着道:
“你听老夫说,折玉。老夫确实是你师尊的化身,从他肉身死亡的那一刻,老夫从他体内分化而出,成了独立的‘月老君’。”
“为什么会这样?”
月老君道:“虽然你师尊图谋良多、居心不轨,但他对你是有真心的关怀的。老夫……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是何意?”沈折玉忍不住蹙眉,也逐渐开始意识到,真相比表面看上去更为复杂。
·
万年前,清安君因为一句质疑的话被贬到镜面之城。原本青竹对他而言,只是他返回天道必需的道具,但当他见到了宛如行尸走肉却立场异常坚定的青竹,内心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青竹明明应该记忆缺失,彻底变成废人,却因为心里对无归的那一点点的牵挂,心智中始终还残留了无归的影子。
况且,青竹明明逃离了无归,内心却依然想念他,为能再见到他感到雀跃。
若是他不怨恨无归,为何要远离他?既然远离了他,为何又还想见他?
这样的矛盾让清安君费解,觉得不可思议。
按清安君的逻辑,青竹因为无归而失去了一切——修为、视力、心智、记忆,还遭到了无归的怀疑和背叛,他应该憎恨、埋怨无归才是。
就像清安君自己,被天道如此惩罚,他又怕又恨。只是,恐惧超越了憎恨,他不敢违抗天道,只能屈服于天道。他可不敢暗地里包藏二心,还想继续挑战天道的底线。
而青竹,修为并不高深,性子却那般执着和坚定,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思念着无归。
他哪来的“底气”这般坚持?
身为从天道分离出来的独立意志,清安君对这种过于俗世的情感始终理解不太好。
清安君开始对青竹充满好奇心,青竹留在镜面之城的十年里,他隔三差五的去见青竹,反复的揣摩他的言行。
慢慢的,他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越来越在意青竹。
他开始觉得,青竹这个渺小的、几乎只剩一具空壳的普通修士,为无归执着的模样很美。即使他双目失明、形同废物,也依然很美。
他那空洞无神却始终定定的望着某处的眼神,让清安君莫名的又揪心又焦躁。有那么好几次,他甚至想着,干脆放青竹离开与无归相聚算了。若不是考虑到青竹是自己回归天道必不可少的道具,他真的忍不住想那么做。
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后来,青竹与无归双双陨落,清安君失落到了极点。
就好像是最珍贵的东西像流沙一样从指缝中溜走,什么也没留下。他气急败坏,又恼火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