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彻底无言以对了。
“尊主!尊主!这……”许多正道弟子难以置信,痛哭流涕。
“魔尊,这个不要脸的沈折玉到底对您做了什么?!”魔界中人愤愤不平的也不少。
沈折玉与夙墨微微分开,掉头望着人群:
“我与魔尊已结为道侣,敢问诸位,有何见解?”
“道……道侣?!”欲哭无泪的人数又增加了。
“是,”沈折玉平静道,“此事莲心座及镜空寺的弟子们皆有见证。”
人群哗然,大家纷纷寻找镜空寺的僧侣和契约尸们。但沈折玉此时发现,即使是到了这般混战之际,莲心大师也依然没有现身。
正魔于沧山下、镜空寺旁边混战,他怎么会不曾察觉?
沈折玉觉得蹊跷,朗声问道:“莲心座何在?”
无人应答,过了一阵,人群中有个沉稳的声音答道:
“回尊主,师父一直闭关不出,弟子们不敢打扰,故而由我带领大家前来参战!”
沈折玉低眸一看,却是那做事严肃认真的怀静,身边跟着美少年白朔。怀静一脸写着“弟子愿意承担一切责罚”,颇带点义无反顾。
沈折玉点头道:“无妨。我与魔尊结缘之时,你也在场,可否向大家说明?”
怀静颔首:“是!不光是弟子一人,镜空寺许多弟子都在场,可以作证!”
此言一出,哗然更重。众人错愕,一时之间架也不打了,丢了武器议论纷纷。
夙墨冷冷扫过众人:“怎么?你们有什么意见不成?!”
随着他冷冰冰的嗓音,魔剑从他身后赫然显形,带着呼啸而出的魔气。在场之人没有不害怕此物的,喧闹声逐渐低了下去,很快便全场鸦雀无声。
沈折玉微微吸了一口气:“现在来说说,你们是如何来到此处混战的?”
没人敢应声。
沈折玉缓缓环视众人:“便先由正道这边来说。”他目光扫到人群中一名紫衣男子,立刻问道:
“南宫寻,你先来说。”
南宫寻是正道四大门派八大世家之一的南宫世家家主。最初沈折玉和夙墨在秘境里遇到的那只鱼妖,便是假扮的南宫家弟子。
南宫寻被点名,不得不作答。他正色道:
“尊主,实不相瞒,属下之所以率南宫世家前来沧山,是收到消息,说您、您……”
“说。”沈折玉加重了口气。
“是……”南宫寻艰难的咽了咽唾沫,只得继续,“说您在正魔边境的沧山附近被魔尊掳走了!”
“……”沈折玉无语的与夙墨对视一眼,“是何人向你传信?”
南宫寻为难的迟疑道:“属下也不知道!那日属下一进修炼的内室,便见半空中浮动着记载了此等信息的灵诀……”
“哦?”沈折玉眯了眯眼,“那你便如此轻易便信了?”
南宫寻立刻摇头:“并非如此!属下第一时间也是不信的,当即联络了其他几家的家主,没想到他们也收到了同样的讯息,且有人已经略探得虚实,说您与魔尊的气息的确是在正魔边境消失的。故而属下不再犹豫,也率南宫世家前来……”
他话音刚落,正道这边众人也纷纷附和称是。
“……”沈折玉很是无语。
夙墨问:“那魔界的各位又如何解释?龙渊何在?!”
一个低沉的男子嗓音答道:“回禀魔尊,属下在!”
一名俊朗的红发男子已原地朝夙墨跪下,他便是夙墨麾下的玄龙魔将龙渊。龙渊的真身本是蛇,在修为境界突破到合体期的过程中进化成了龙,这一直是他引以为傲之事。
然而,即使是这样一名屈指可数的高手,在夙墨面前依然毕恭毕敬,不敢造次。
夙墨静声道:“讲。”
龙渊俯首:“是,魔尊!属下也是得到消息,说您在正魔边境被正道龙首沈折玉蛊惑,堕入了色/欲幻境,正等待大家相救。所以……”
“是是是!”其他魔界众也纷纷点头称是。
“荒唐!”夙墨盛怒,魔剑随着他的怒意在半空轰鸣,似乎下一瞬就要从天而降,将在场所有人都剁成肉泥。
“魔尊息怒!”龙渊重重叩首,“属下等人未弄清真相便贸然行动,也是因为心系魔尊安危,请魔尊明鉴!”
夙墨冷笑道:“哼!心系本尊安危?本尊看你们个个都与皇无极一般,想要找准时机反叛吧?!”
“属下不敢!”魔界众人噼里啪啦跪了一片,吓得直哆嗦。
夙墨侧眸望向沈折玉,眼底的寒冰便融化了:“折玉,你说如何处置这些人?”
沈折玉淡淡道:“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是何人向正魔双方假传消息,造成混战局面。你就别开杀戒了吧。”
夙墨执了他手,道:“好。”
虽然他只答了一字,但那语气中浓浓的宠溺,任谁都听得出来。
于是,所有人都在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至少性命无虞了……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散发着可怕气息的魔尊大人,一手揽了他宠溺无比的道侣,侧在他耳边亲昵的说着:
“你说怎样就怎样……”
然后他便拉着沈折玉旁若无人的转身走了。
正魔收兵,双方各自撤退,但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沧山下驻扎下来。毕竟沈折玉和夙墨还在此,双方都想留下来听主人号令,也想防止对方的人作乱。
——虽然他们还都对道侣一事颇感到不可思议。
沈折玉与夙墨搞定这一群人之后,第一件事情是返回镜空寺处理残余事宜。二人第一时间前往莲心大师的禅房,找他确认怀空口中之事。
莲心大师的禅房房门紧闭,静寂无声。沈折玉凝眉:“门口有结界。”
门口不但有结界,还是相当高级的结界,普通弟子是无法破除的。
二人击碎了结界,进入室内。
屋内一片漆黑,莲心大师的身影端坐在蒲团上,看不真切。沈折玉皱眉道:“莲心座,你为何……”
话到一半,他陡然失语。不对,不对……
夙墨在一旁替他说了出来:“他已经死了。”
沈折玉抬手,屋内灯火亮起来,莲心大师惨白的脸色映入眼中。他还保持着端坐的姿势,手持佛珠,只是他面露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沈折玉愕然:纵使他方才与夙墨都不在寺内,但居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一个合体期的高手,这个人怎么想都非同一般。
“是谁干的……”沈折玉喃喃道,难掩怒意。
他其实心里隐约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他却不敢去想,也不敢承认。
——师尊,是您吗?
——您又为何要这样做?
他心里万般痛苦,但却不得不怀疑清安君。从安排正魔边境的对峙,到唆使莲心大师利用怀空进行试炼、以及下令事成之后杀死所有契约尸少年,再到故意假传信息令正魔混战、以及现在莲心大师的死……
——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夙墨眉头深锁,突然道:“折玉,我曾经问过你……”
“我不知道。”沈折玉知道他想说什么。夙墨曾问过他,如果你的师尊与你是敌对的关系,你会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师尊?怎么做来相信您?
·
莲心大师暴毙一事险些再度挑起正魔之争。好在沈折玉和夙墨极力平息了双方的怒火,并据理分析出凶手另有其人。众人总算平静下来,镜空寺的弟子们十分悲愤,纷纷恳求沈折玉帮忙找出凶手。
“自然。”他平静答道,心里的谜团却更甚。
显然是有人不希望莲心大师活着透露某些事,才下此毒手。
而那个人,极有可能便是清安君。
弟子们压下悲伤,为莲心大师举行了葬礼。沈折玉斟酌一番,命怀静暂时代理住持一职。怀静修为有天分,又勤奋刻苦,现在已有元婴期境界。虽然功力方面还不足以担任一派之首,但沈折玉觉得他尽责用心,很适合继任。
继任仪式之后,沈折玉将寺内大小事宜都交接给了怀静,并且再三叮嘱他:
“皇无极已死,寺内的契约尸少年们从此便留在寺内,与僧侣们一同生活。请务必善待他们,若有人想要取他们性命,立刻禀告于我。”
“遵命。”怀静有些疑惑他为何如此强调,但沈折玉清楚,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屠杀掉所有的契约尸少年。
二人话音刚落,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剑声。沈折玉侧头望去:“是谁在练剑?”
怀静正色道:“是弟子命白朔在练剑,他今日会练六个时辰到深夜。”
沈折玉奇道:“皇无极已除,你何必逼他逼得如此之紧?”
怀静一本正经:“皇无极虽死,但未来定还会有新的敌人。若是平日不勤学苦练,关键时候又如何能自保?”
他话在理,但是从他那严肃的口中讲出来,就总显得太苛责了些。沈折玉叹道:
“你无需对他过于苛刻。你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又不像怀空和楚月那般磨难,这很难得。”
哪知怀静愣了愣,却是沉默不语。
“怎么了?”沈折玉问。
怀静迟疑许久,才低声道:“尊主,若弟子说,我和白朔也并非如你想的那般顺遂呢?”
“这是何意?”
怀静叹道:“白朔是不是告诉过您,他当时是在与我一同进京赶考的路上病死的?”
“是。”沈折玉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确实如此,但……”怀静微微一顿,眉心颤抖。
他停了好久,才继续说道:“但其实,白朔当时并非无药可救。只是,他的病导致脸上长满了脓疮,等病治好了,那些疤痕也无法消退了。而可怜他病得太重,自己还不知道此事。”
“这么说,难道是你?!”
怀静艰难的点头:“是我。我问郎中要来了药性很烈的江湖偏方,可以在短时间内将他脸上的脓疮治好。但这药毒性也很大,健康的人服下去,半条命也要没了,更何况他当时已经十分虚弱……”
“你……为何要这样做?”
怀静长叹一声:“我深知白朔最爱惜自己的容貌仪表,如果他好起来以后发现自己变得丑陋不堪,一定生不如死,会想方设法寻短见。我当时想着,无论如何,一定得让他漂漂亮亮的……”
“我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他继续沉声道,“我当时也犹豫了许久,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这样做。但后来有一天,他在病榻上说了一番话,才让我下定了决心。”
“他说了什么?”
怀静缓缓吐了一口气,回忆起那天的情形来。
作者有话要说: 怀静和白朔的过去交代完之后,夫夫二人就要离开镜空寺啦~
昨天事情太多,实在没有来得及更新,抱歉!感谢在2021-06-10 23:51:16~2021-06-12 16:4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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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那天,是白朔病倒的第七天。他虚弱的躺在榻上,连连咳嗽,怀静在一旁喂他服下药,细心的替他擦去嘴角的药汁。
“三哥……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白朔向怀静无力的一笑。
怀静剃度之前,在家排行老三,白朔一向习惯叫他三哥。
怀静听他这样问,以为他已经知道自己脸上的脓疮,心惊肉跳,强作镇定答道:
“想什么呢?!没有!”
白朔摇摇头:“三哥,我病了这么久,一定面黄肌瘦、十分难看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怀静紧紧握住他手:“别瞎说!你这笨脑子,想了半天就想出这样的问题来气我?!”
白朔见他动气,不禁笑了:“你别生气,你不嫌弃我,我很开心。三哥,你把镜子拿来,让我瞧瞧……”
怀静心里一紧,撒谎道:“镜子……被我今日摔碎了。你都病成这样,还想着照镜子?”
白朔笑道:“嗯,即使病了,我也希望自己整整齐齐的。”
怀静恼道:“病了就好好歇着,天天想这些不如想想怎么准备明年的殿试!”
白朔轻轻拉住他手,用带点撒娇的口吻对他说:
“知道了,三哥。但你明日帮我买一面新的镜子好不好?我想梳梳头,不想要这样邋遢……”
“不行,给我安心养病!”怀静一口拒绝。
“不是,三哥……”白朔有些急了,双目含泪,“其实,我这两日觉得脸上有些疼痛,摸着也觉得坑坑洼洼,不知道是不是这病影响到了我的容貌。如果……如果我的脸毁了,我、我……”
“别胡说八道!”怀静呵斥他,“你只是全身发热,出了些疹子。你的脸好着呢!”
“真的吗?”白朔一把拉住他衣袖,呜呜哭了出来,“你……别骗我,三哥,千万别骗我……如果我的脸真的毁了,我……我以后便再也不能见你了,也活不下去了……”
“真的没事!”怀静硬着头皮道。
“那你明天帮我买镜子好不好?”白朔苦苦哀求他,“我要看一眼才安心……你、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怀静心如刀绞,说破嘴皮安慰了他半天,他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